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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东南侗族觅洞武术的人类学考察分析*

2021-02-21张江龙

体育科技 2021年5期
关键词:侗族技法武术

张江龙

黔东南侗族觅洞武术的人类学考察分析*

张江龙

(黔东南民族职业技术学院,贵州 凯里 556000)

采用田野调查法对黔东南觅洞武术进行深入的探究,结果认为:侗族武术大致经历了萌芽期、形成期和发展期三个阶段。演化历程错综复杂、曲折多变,但总体是由低级向高级,由野蛮向文明,由本能到技能、由技能到文化的演化过程,觅洞武术的起源和形成是地理环境和人文环境共同选择的结果,地理环境是觅洞武术文化产生的自然基础,人文环境是觅洞武术文化选择的动力,人文环境强而有力的推动了觅洞武术文化的形成;觅洞武术主要包括拳术和套路。其拳种有黑虎拳和四门拳、黑虎拳。器械主要有双刀、双锏、棍,部分失传,技法特点是结构紧凑、动作灵活、招招实用、主攻下盘;觅洞武术自诞生以来始终坚持血缘至上、地缘为先、德才主之的传承思想。传承方式主要有宗族传承、师徒传承、村寨传承、社会传承四种;觅洞武术文化的精神可以概括为尚武重德、尊师崇祖、抑恶扬善、有恩必报,团结精诚、矜而不争。

觅洞武术;侗族武术文化;民族传统体育

少数民族民间传统武术作为民族身体文化的代表承载着少数民族精神文化的基因,是该民族最真实的历代人文环境和自然人居环境的真实写照,是民族认同和文化自尊、文化自觉的有力保证。以往对汉族武术及“名拳”研究较多,对少数民族尤其是独具特色的村落武术研究较少,应用人类学的方法论对村落武术开展真实的田野调查的研究更少。在国家大力弘扬传统文化的现阶段,在抢救挖掘濒危传统体育项目的关键时期,有一个被中华武术大家庭冷落、为世人所不知却被本寨视若珍宝、相传数百年的神秘民族武术进入了笔者的视野,它就是发源于黔东南州南部侗族黎平县觅洞村的觅洞武术。笔者2019年对黔东南州黎平县觅洞村进行为期7天的实地考察,查阅黔东南州志、参观博物馆、查阅档案馆资料,结合觅洞武术传承人的口述等资料,利用人类学理论方法对黔东南觅洞武术的历史渊源、种类技法技理、传承发展、精神文化等进行深入探究,旨在弘扬侗族武术,完善中华民族武术文化完整蓝图。

1 觅洞武术的文化生态

文化生态指社会的意识形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制度和组织机构[1]。武术文化生态强调武术文化生成的条件,旨在挖掘促使武术文化形成的生存环境和背景[2]。觅洞武术文化的生态集中体现在地理环境和人文环境两方面,地理环境是觅洞武术文化产生的自然基础,地理环境为觅洞武术文化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多种可能性,而人文因素是转变为现实性的选择动力。

1.1 地理环境

地理环境是觅洞武术文化赖以生存的自然基础,研究觅洞武术首先得理清其所处的地理环境。冯天瑜教授在《中华文化历》一书中亦言:“地理环境是了解一个民族文化的窗口,历史的及文化的研究必须重视对地理环境的考察”[3]。觅洞村位于黔东南苗侗自治州黎平县双江镇东北部,距离州府凯里市200公里,距离黎平县城70公里,距离双江镇乡政府5公里。黎平县是全国侗族人口最多的县,也是侗族文化的主要发祥地,是侗民族原生态文化保留最为完整之县,属于南部侗族支系,被誉“侗乡之都”。从地理区域看黎平县东毗湖南靖州、通道、三江等侗族自治县,西连从江、榕江县,北接锦屏、天柱等县,南下两广的桥头堡。黎平县地处侗族人口的密集区域,是侗族原生态文化的典型代表。觅洞村地处黎平县城西南部,全村246户人,6个行政小组,属于典型的南部纯侗族村落。这里沟壑成群,山多林密,交通阻塞,溪水沿着山涧缓缓流淌,觅洞寨民沿溪连片而居,全木质住房,空间狭小,在全寨很难找到宽敞的地带,人似乎与世隔绝。山大沟深、树多林密是觅洞村最显著的自然特征。在屋前屋后两重山的地带,觅洞人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聪明的才智编织着五彩缤纷的侗族文化,包括武术文化,通过对觅洞村及周边自然环境勘察可知觅洞武术源于生存的需要。山多林密的山地环境和黔东南黎平县亚热带季风气候类型为鱼类野兽提供了良好的栖息场所,也为侗族先祖创造了丰富的物质资源,侗族先祖最早以渔猎采集为生,觅洞武术的技法技能源于人与虫兽搏击经验的总结,这一点从现有觅洞武术的技法中可以得到印证。觅洞武术所有拳法器械最大的特点是闪躲攻其要害,绊摔攻其下盘。笔者与觅洞武术传承人及部分寨民探讨此技法的来源,一致认为古时由于此地交通阻塞,外来异族较少入侵,但猛兽成群,其先祖面对强大的猛兽攻击不可强行迎击,亦不可攻其坚硬的头部和身体,众所周知,狼、豹等猛兽用棍棒击其头或身体犹如鸡蛋碰石头,最有效方法是应用灵活闪躲避其锋芒攻其要害,应用绊摔攻其较细的四肢使其摔倒。从物种形态结构角度考虑,人比一般的野兽身高高出很多,侗族祖先与野兽搏击时必然降低重心,长时间与野兽的搏斗成就了矮攻的技法,这正印证了觅洞武术的技法宗旨“高者无可惧,矮者需谨慎”。觅洞武术的技法中有许多狼、虫、虎豹的象形技法,如黑虎拳纯属模仿虎之技而成,这也是侗族先祖长期与猛兽搏击而得,这一系列技法迹象无不说明着觅洞武术来源于人兽搏击经验之总结。觅洞武术的起源和形成是自然环境选择的结果,地理环境是觅洞武术文化产生的自然基础。

1.2 人文环境

黔东南侗民族栖息于云贵高原东南边陲,在这里“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创造出独具特色的武术文化,而人文环境是觅洞武术文化得以形成和发展的强大动力,这主要体现在侗民族历来的政治、经济、宗教、民族心理等方面。在政治上,由于受到地域环境和历史条件及民风民俗的制约,民间侗款自治与王朝统治并存,但主要以侗款款约自治为主。寨老、侗款制下的联款警卫组织、宗法制度下严格的款约是侗民族社会发展的典型产物,这为觅洞武术及其精神文化的形成提供了良好的条件[4];在经济上,侗民族逐渐由渔猎采集经济向农耕经济转变,由公有制向私有制过渡,生产力由低级向高级演进,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更决定着人类的生活状态,侗民族经济水平的提高促使觅洞武术由野蛮走向文明,由搏杀技能走向武术文化;在宗教信仰上,侗民族视万物有灵,万类有命,诸事有因,善恶有报,崇拜一切给予自己恩惠者,尤其崇拜祖先、萨岁、民族英雄,对崇拜对象主要以祭祀的形式表达,这无形中为觅洞武术文化打上了宗教的印记,主要表现在如出师前的祭拜、拜师礼、磨刀灵石说、礼仪形式等方面,另外大规模的祭祀活动诱发了觅洞武术套路技术的产生;在民族心理上,侗民族恩怨分明,施恩者奉为神灵,作恶者抗争到底,确信人定胜天,对祖先、萨岁、民族英雄、图腾的崇拜及侗族神话传说“洪水滔天、兄妹开亲,丈良丈美战雷婆”[5]是对其最好诠释。恩怨分明、善恶有报、人定胜天的民族心理造就了觅洞武术有礼有节、尚武明德的武德文化。侗民族的人文环境强而有力地推动了觅洞武术文化的形成,人文环境是觅洞武术文化选择的动力。

2 觅洞武术的演化历程

马克思曾说过:“历史是我们的一切,它反映着人类改造自然、社会,不断推进文明进步的历程,今天的世界是过去世界的继续和发展,任何斩断历史的做法都是徒劳”[6]。觅洞武术的历史是探究南部侗族活态文化的金钥匙,侗人们沿着一代代人的足迹将觅洞武术文化传承至今,觅洞武术的骨髓里充盈着侗民族传统文明的精华,凝聚着侗族先民们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不朽功基,更蕴含着博大恢弘的民族精神。要深入的了解觅洞武术文化的实质,必须全面的了解觅洞武术的历史渊源,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总结过去、把握现在、展望未来。透过历史的云烟,侗族武术大致经历了萌芽期、形成期和发展期三个阶段。演化历程错综复杂、曲折多变,但总体是由低级向高级,由野蛮向文明,由本能到技能、由技能到文化的演化过程。

2.1 觅洞原始武术的萌芽期

侗族社会经历了漫长的原始社会社会,到唐代逐渐进入封建社会,漫长的原始部落社会和黔东南封闭的地域条件为觅洞武术的萌芽创造了独立条件[7]。由于侗族没有独立的文字,文化的传承主要以口头传述为主。根据调研得知,觅洞村人世代居住于此,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迁徙。在原始部落时期,觅洞人主要以改造自然、征服环境获取其生存权利。在山大兽多的环境里人兽搏斗成为常态,居住在黔东南州大山深处的全部民族(包括苗、瑶、布依、水等民族)的武术大多源于原始部落时期人兽搏击、人人搏击经验的总结,而觅洞武术由于深受地域环境和原始宗教的影响,人兽搏击经验的积累是其萌芽的核心要素,此时的觅洞武术纯属搏杀技能的总结,没有固定的套路,只有灵活招式、本能防御力,重武力、轻武德,重搏杀轻健体,可以称为觅洞原始武术,因此将该阶段称为觅洞原始武术的萌芽期。

2.2 觅洞武术文化的形成期

伴随着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高,农耕经济取代渔猎采集经济,侗民族开始走向文明,在漫长和曲折的历史演进中,侗民族创造了绚丽多姿的文化并形成了独特的人文素养。以生存技能为核心的觅洞武术在侗民族多彩的文化海洋里滋生成长,潜移默化的刻上了其文化的烙印。觅洞武术自萌芽以来,始终以搏杀御敌招式在宗族内传承,没有完整的技术系统。时至明朝末年恰逢政治动荡,战火连连,盗匪流寇处处皆是,原本安静的觅洞村的生存环境遭遇严重的破坏,寨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正当此时,寨中有2位叫“闳”和“靠”(闳为靠的父亲)的武师挺身而出,凭借高超的武艺多次击溃流寇盗匪,保佑觅洞村寨民一方平安,从此闳、靠2人名声远扬,百里苗乡侗寨的人们慕名而来学艺,闳靠2人总结各种搏杀御敌经验而创编出打练一体的拳、刀、棍、锏、锤子、镰等技法,传授寨民以保寨安民之需!至今觅洞村前河对面领西顶(地名)老路上仍然完整的保留着闳、靠二人磨刀镲剑之石,当地人称为灵石,据武师吴德林介绍,该灵石极为灵验,无人不敢对该灵石不敬,早期只允许寨内的武师沿一个方向磨刀一次,该刀会获得“闳”和“靠”二人的神力而削铁如泥,如今更是任何人不可用刀碰该石,如若违反该禁忌必遭祸事,逢年过节必须祭拜该灵石。该说法虽然带有浓厚的迷信色彩,但从另一个角度体现了觅洞村的侗人们对祖传武术的无比尊重,对其武术创始人的无限崇拜。“磨刀灵石说”是侗族宗教文化与觅洞武术融合的产物。“闳”和“靠”二人开启了觅洞武术发展的新模式,由单一的零碎搏击招式转变为体系较为完整、具有一定文化内涵,集打、练、德于一体的初级身体文化形态,由此,闳靠武术时代可以称之为觅洞武术文化的形成期。

2.3 觅洞武术文化的发展期

觅洞武术在闳靠父子二人的引领下蓬勃发展,各种技法和套路逐渐形成,武德文化和传承模式日趋规范,但因在传承模式上始终坚持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传亲不传疏的固有思想,致使后期传承受阻,传播不力,自闳靠时代至民国初年觅洞武术再无起色。直至民国初年,觅洞村出现了一个叫吴炳周的人,天生聪慧,善于研习,精通闳靠前辈的各种武术技法,同时潜心研习苗、汉、瑶、水等其它民族的武术,以闳靠武术为核心,采百家之长而创立了黑虎拳、四门拳、四门棍、斜棍、花满堂、四门刀、洪门刀、黑虎刀、双锏等拳术和器械,统称为觅洞武术,吴炳周身怀绝技,武艺高强,品德高尚,乐于助人,忙时耕作,闲时传授寨民们觅洞武术以护寨、防身、健身之需,因此,被寨民们公认为第一代觅洞武术传人,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吴家胜,次子吴家清(小名为老九),二人酷爱武术,均获得父亲的真传,特别是吴家清才智过人,武艺惊人,以觅洞武术为基石自创了流星锤,据说十米之内无人能近身,二十米之内随意打落叼在嘴里的烟灰,并于贵州、广西、湖南等地教授觅洞武术为职,被称为第二代觅洞武术传人。觅洞武术至第一代武术传人吴炳周之后代代相传,代代发展,时至今日已传至六代,第四代觅洞武术传人吴德林今已年过五十,仍然健步如飞,并组建觅洞武术队大力向外推广觅洞武术,于2014年代表黎平县参加贵州省第八届少数民族运动会荣获一等奖,次年又代表贵州省参加第十届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荣获一等奖。现阶段,觅洞武术逐渐适应新形势、新常态,由技击向着健身休闲表演方向发展。

觅洞武术自民国初年至今日,其技术体系日趋完整,文化底蕴更加凸显,传承模式规范,发展思路明确,正在向适应社会主义发展新要求的进程迈进,由此,该段时期称为觅洞武术的发展期。

3 觅洞武术的技术体系、传承与文化精神

3.1 觅洞武术的种类及技法特点

觅洞武术自创立以来,以血缘为枢纽,以地缘为核心,代代相传,传承至今仍保留完整的技物文化主要包括拳术和器械(见图1)。

图1 觅洞武术拳术结构图

3.1.1拳术

觅洞武术中的拳术主要包括黑虎拳和四门拳。黑虎拳主要体现在发力刚猛、气势恢宏、以气促力,以声助威力,势如猛虎,主要技法有闪进、绊摔、抓刺、点击、鞭拳等,注重手脚并进,膝肘手肩皆用,攻防一体、刚劲有力、直击要害,一招制敌,主攻人体的裆部、腹部、下巴、面部,黑虎拳属于觅洞武术杀伤力最强的拳术,是觅洞赤手防卫的法宝,以攻为主,先发制敌,刚劲有力,一招制敌是其技法特征。四门拳相比黑虎拳文静了许多,以四面防守、摔打拉为主,其主要技法有闪躲、抄抱、绊摔、鞭打、缠拿、击刺、穿插等,运行路线为以点为中四方扩散,结构紧凑,动作幅度小、重心极低,贴地而行,闪进斜退。以防为主,主攻要害,善用巧劲是四门拳的技法特点。

3.1.2器械

器械主要有双刀、双锏、棍,有部分器械已失传,如流星球、铁尺、铁耙等器械。双刀主要包括黑虎刀、四门刀、洪门刀,棍术主要包括四门棍、斜棍、洪门棍、花满堂。双刀中黑虎刀势如黑虎,勇猛无敌,直来直往;四门刀直击要害,善用巧劲、四面攻防,其主要技法有劈、砍、刺、格、绞、绕等。主攻下盘,结构紧凑、幅度小。觅洞武术所用双刀全身较短,刀长不超过握拳的手臂,时至今日,第一代觅洞武术传人吴炳周所用的双刀、双锏、棍仍然保留完好,约有三百多年历史(如图1),刀(刀全长52cm,其中刀柄长13cm),双锏(长65cm,锏柄长14cm)、棍(长146cm,檫油树材质)。

双锏主要以击、刺、打、格、挡、穿、劈技法为主,攻防一体,结构紧凑、原地四方逢源,主攻下肢、裆部、腹部、面部,以攻下盘为主。棍术器械是觅洞武术的百兵之王,其与其它民族棍术最大的不同在全棍粗细均一,梢把不分,双头并用,棍术主要包括四门棍、斜棍、花满堂、洪门棍。四门棍、斜棍、洪门棍以实战搏击为核心,花满堂以休闲娱乐表演为目的,四门棍四方攻防,以守为主,斜棍专打斜方,专击要害,以单人御敌防身为本,洪门棍气势磅礴、以攻击为主,主要用于多人御敌及演练。主要棍技法有劈、扫、点、击、挡等,棍术注重实战,双端同用,动作幅度小,善于借力打力。

3.2 觅洞武术的传承

觅洞武术自诞生以来始终坚持血缘至上、地缘为先、德才主之的传承思想。传承方式主要有宗族传承、师徒传承、村寨传承、社会传四种。在不同的时期由于受生存环境的制约4种传承方式的主次程度不尽相同,如在觅洞武术的萌芽期人兽、人人争夺生存资源的迫使下,觅洞武术以宗族传承为核心。觅洞武术形成期(闳靠武术时代)由于深受战乱及异族的侵扰使得人们认识到个人及家族力量的局限性,再加上宗法制度下的联款制的完善使得全村甚至全民族御敌保寨成为生活的中心,促使觅洞武术由宗族传承为核心逐渐转变为村寨传承为本位;在觅洞武术的发展期,由于社会形势的好转、经济水平的发展、治安条件的优化,觅洞武术的功能由搏杀御敌逐渐向集防身、健身、休闲转变。以防身保寨之需的觅洞武术逐渐成为武师们获取物质条件的重要保障,此时觅洞武术的传人及武师们四处游走教授觅洞武术,甚至以教授觅洞武术为生,如第二代觅洞武术传承人吴家胜、吴家清(小名老九)长期游走榕江、广西、湖南等地传授、表演觅洞武术以获取物质条件,尤其是吴家清武艺高强,善于实战,曾打败武术前来挑衅、切磋者,自创流星锤二十米之内收放自如,快如闪电,百步穿杨,声名远扬,慕名学艺者不胜其数,徒弟遍布西南。此时觅洞武术以宗族传承、社会传承、师徒传承为核心,村寨传承为辅。伴随着社会主义新时期的发展、治安形势的好转以及外来竞技体育文化的冲击,以防身御敌为本体的觅洞武术社会传承不断受阻,专职游教的武师们逐渐消失[8],觅洞武术逐渐回归到村寨,成为寨民们强身健体、休闲娱乐的生活方式,时至今日,觅洞村民们每逢农闲季节(每年腊月和正月),第四代传人吴德林依次召到自家中单独教授觅洞武术。此阶段的传承方式以村寨传承为主,社会传承为辅。觅洞武术的传承发展跌跌起伏,各种传承方式的主体地位不断转化,但师徒传承贯穿于觅洞武术传承史的始终。师徒传承是以牢固的师徒关系为基础,师徒关系的确立与汉族敬茶拜师礼不同,觅洞武术的拜师礼主要包括祭拜祖师、拜师父、拜同门吃团圆饭三部分,首先是祭拜祖师,取3杯米,在每杯米上各插一支香,倒满3杯酒,杀一只公鸡,将鸡血滴入酒中和纸上,师父用侗语祈告祖师要收徒弟了,望祖师保佑大吉大利、兴旺师门,进而共举杯,用侗语宣读拜师帖,大意为“同练一堂武,不可有异心,共护自家园,永不叛师门,身正德为先,不乱欺凌弱,如若有违之,必遭天遣之”,随即烧纸钱,将一杯鸡血酒洒在地上,其余两杯师徒同饮,叩头跪拜祖师,并在案上用鸡血写上“大吉”二字。祭拜完祖后,徒弟搀扶起师父,师父表演自家绝技,即师徒关系确立。最后,师徒召集其它同门师兄弟共进晚餐与小师弟见面,新入门徒弟以鸡血酒敬各位师兄。经过这一系列程序后即确认位正式入室弟子,关门于自家中单独教授武艺。觅洞武术的拜师礼是侗人们们尊师崇祖的体现,是侗民族过去劳动生活及习俗宗教的真实写照。

3.3 觅洞武术的文化精神

武术文化精神是指先辈们在武术活动实践中与生存环境不断斗争而逐渐形成的具有趋同性的理想信念、价值观念、道德情操、心理品质和目标追求的总和,是民族性格的具体体现[9]。首先,觅洞武术源于人兽搏杀技巧的总结,武术是其先民们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宗法制度下联款御敌组织是维持安定人居条件的基本保障。因此,尚武、同甘共苦是其文化精神的重要内容。其次,由于侗族“万物有灵”“灵魂永存”“善恶神报”的宗教思维模式及宗法制度下的严格款约促使人们有礼有节、有章有法,对祖先无比尊崇,对正义善行无比推崇,对邪恶损人之事无比的厌弃[10]。再次,黔东南觅洞村封闭的大山环境和温和的气候类型造就了觅洞人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形态类型,从而使得觅洞人只求自御而无侵略争夺之心,由此,觅洞武术文化的精神可以概括为尚武重德、尊师崇祖、抑恶扬善、有恩必报,团结精诚、矜而不争。觅洞武术文化精神是侗民族人居环境和人文精神、民间信仰的综合体现。

4 结语

光辉灿烂的侗文化横贯数千年的岁月,铸就了侗民族华赡沉厚的文化史。黔东南觅洞武术是侗族武术文化的典型代表,记录着侗族先民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血泪历程,承载着侗民族精神文化的基因,闪烁着侗族先民智慧的光芒。应用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对侗族个案进行探讨,透过现象看本质,是现阶段探究侗民族文化的有力之举,是对侗族珍贵、稀有拳种及其文化资源的有效拯救,同时也是对民族记忆和民族情感的再次唤醒,更是我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文化强国建设的需要。在文化繁荣文化强国的时代背景下研究侗族武术必将促进民族认同、文化自信,凝聚民族情感、提高文化软实力,同时对促进少数民族村寨文化旅游、助力脱贫攻坚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

[1]文化生态 [EB/OL]. http://baike.so.com/doc/6183922-6397170.html.

[2]张全明,王玉德.生态环境与区域文化史研究[M].武汉:崇文书局,2005:6.

[3]冯天瑜,何晓明,周积明.中华文化史(珍藏版)[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19-23.

[4]张江龙.黔东南侗族武术文化生态研究[J].体育文化导刊,2017(8):56-60.

[5]石佳能.侗族文化研究笔记[M].香港:华夏文化艺术出版社,2000:6-12.

[6]编写组.马克思主义哲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

[7]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地方志编纂委员会.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志(民族志)[M].贵州人民出版社, 2003:213-214.

[8]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地方志编纂委员会.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志(体育志)[M].贵州人民出版社,2003:76-78.

[9]张江龙.黔东南侗族武术的主要内容与文化精神的研究[J].体育科技,20174(4):75.

[10]徐晓光.款约法黔东南侗族习惯法的历史人类学考察[M].厦门大学出版社,2012:2-8.

An Anthropological Analysis of the Dong Ethnic Group People's Martial arts in the Southeast of Guizhou Province

ZHANG Jianglong

(Qiandongnan National Polytechnic, Kaili 556000, Guizhou, China)

基金项目:2020年贵州省高校人文社科基金资助项目“贵州少数民族特色民间体育项志”(2020QN057);贵州省教育科学规划项目“黔东南侗族武术文化研究”(2016C047)。

张江龙(1988—),硕士,讲师,研究方向:民族传统体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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