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研究方法还是从理论观点来看，本期刊发的罗惠龄博士和赖锡三教授的文章均为会通之作：前者将《庄子·养生主》篇庖丁所说的解牛者用刀的三种方式及其效应与尼采的“精神三变”、禅宗的“参禅三境”进行会通，以发明生命修养的层级和真谛；后者采取翻译和评论任博克《超越空性》一文的方式，推阐《庄子》与天台佛学空性思想的近通，而赖教授在呼应和演绎任博克观点的同时，又对牟宗三的一些看法兼有表扬和批评。

说实话，拜读赖文不是一件容易事。这不仅是由于其篇幅较长且用语和文风独特，更因为此文实为天台、庄子、任博克、牟宗三以及赖教授的“五方对话”。天台为佛、庄子为道、牟宗三为儒、任博克为西方汉学家，赖教授把四者拉在一起对话，他本人既是对话的发起者、组织者，又是参与者、评论者、总结者。这就使得其文所涉概念和理论环节错综繁密，信息量极大！

读赖文固然吃力，却也有熟悉之感。几年前，笔者在山东大学指导一篇硕士论文，其论题便是庄子对世界存在真实性的质疑，而正是佛教的空性思想使作者萌生了这一问题意识。2020年，北大哲学系许家瑜博士的毕业论文《万化无极——以“化”为中心的庄子哲学研究》从形名与化、自我与化、道与化、气与化、言与化等五个方面展开论述，而“化”正是赖文重点关注的理论观念。更巧合的是，许博士如今正在美国芝加哥大学与任博克合作开展博士后课题的研究，并且她与赖教授也都是来自我国台湾的学者，正所谓“因缘际会”。

世界万物的有无、虚实、真假确是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在中国思想史上，庄子是最早质疑世界真实性的哲学家，但他并未因此堕入虚无一端。王船山曾认为，老子仍以无为本，以空虚对实有，庄子则超越了有无、虚实、幽明、生死的二元对立，“寂寞变化，皆通于一，而两行无碍，其妙可怀”(《庄子解·天下》)。任博克对天台空性及其与庄子思想之关系的辨析堪称精彩，赖教授进一步从存有、生存、语言、思维等方面进行了细密论述，二者与船山之说颇有可通之处，相信读者一定能从古今中西学者的洞见中获得启发。

邓联合

2021年9月19日于中山大学哲学系(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