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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以来旧上海电影中摩登女性形象建构
——以《罗曼蒂克消亡史》和《上海王》系列电影为例

2021-01-30

视听 2021年11期
关键词:摩登身份上海

宋 欣

民国时期,中国正处于被各国列强分割租借、内忧外患的境地,而作为“无主之地”的上海,其租借身份使得这座城市的封建残余被涌入的西方现代文明洗刷而去。这一时期,女性自主意识的发展和身份重新建构与城市空间的转变有着密切联系。摩登女郎,可以说是上海这座繁华都市中现代女性的代表性符号,除却有着时尚洋气的衣着、服饰和审美品位之外,她们或早或晚接受了现代教育,追求个性独立和阶级解放,在传统父权统治下的男性空间中凭借卓越的才能和艳绝的魅影闯出一片天地,掌握自己的命运。在上世纪30年代的左翼电影中,摩登女郎这类人物形象便已出现在银幕之上。卜万苍导演的《三个摩登女性》中,勇于斗争、思想独立进步的周淑贞怒斥陷入纸醉金迷的堕落男女们。除了这些具有革命思想的女性之外,还有一些虽未参与革命运动但同样追求个性独立、事业理想的女性们也属于上海摩登女性的范畴。本文选取了《罗曼蒂克消亡史》《上海王》和《上海王2》电影中筱月桂、常荔荔、小六等几位名伶、女明星作为分析案例,她们凭借智慧、才能和自身魅力在剧院、电影银幕上大放异彩,成为男人们争相追求的对象。女性个体置身于强大男权主导下的城市/剧院空间中,如何掌握话语权、争取生存地位,是本文着重探讨的问题。

一、从私人空间到公共空间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的租借地身份使其在政治、地域上与国家产生分裂,逐步发展为一个积聚多元文化、复杂而开放的城市地理空间,现代西方文明为这片土地带来新的思想和可能性。在电影《上海王》中,生于贫困渔村的筱月桂父母双亡,被卖到上海一品楼里做丫鬟。从封闭保守的渔村“移民”到喧嚣浮华的上海妓院,这个如白纸一般的渔家少女开始频频暴露于男性占主导地位的妓院空间中,因着执拗不从的性格结识了常爷,摆脱了丫鬟的卑贱身份,成为上海王的女人。

筱月桂一生中有过三个男人,但从未更改的是她的称谓——“上海王的女人”。在深爱的常爷遇害后,筱月桂以一己之身成立了滩簧班子。再遇黄佩玉时,她已不再是当初单纯任人欺凌的弱小女子,而是借助黄佩玉的财富势力成了上海有名的“申曲名伶”。筱月桂与黄之间利益占据更甚,她对自己的价值和选择有着清晰的评判,主动选择做黄佩玉的情人为自己在上海立足脚跟而铺路,确立了自己的经济基础和身份地位。筱月桂从最开始生存于男性为尊的妓院,到成立如意班作为名伶崭露头角,实则是从男性主导的私人空间开始向公共社会空间过渡,而与余其扬之间的第三段合作博弈关系则展现了她对男权主义彻底反叛的意识。《上海王2》中的筱月桂已经成长为拥有远见卓识、手握实权的精英女性。当洪门陷入生死危机时,筱月桂拿出所有家当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坐上了上海第一大帮派首领的位置。从创办戏班到申曲名伶,从投资银行到洪门山主,从所谓的“上海王的女人”成为真正的上海王,筱月桂在男性话语权掌控下的“公共空间”中打破了女性是男性附属品的传统惯例,其胆识能力、身份地位甚至凌驾于男性之上。也正是处于上海这座清政府无法实行权力管控、涌入多方文化势力的孤岛中,让筱月桂拥有了突破父权意识的空间和机遇,打破了女性只能安分守己躲藏在内宅等私人领域的传统惯例,最终蜕变成掌握命运的独立个体。

二、感情自主意识的形成

伴随着上海被“租借”和“改造”的过程,现代化思想观念不断冲击着追求摩登气质的女郎们。除却事业、地位的成功和经济独立,摩登女性们对性别意识、感情选择也渐渐打破了男尊女卑、夫为妻纲的传统观念。她们开始注重自己在两性情感中的体验和去留,重新掌握对自身身体的主控权。《上海王》中筱月桂对于三代上海王的情爱取舍是十分清晰的。生长在渔村的她被卖至妓院,处子之身被随意定价,还要被迫服侍于高官权贵,但她宁死不从,其胆识和倔强被一旁的常力雄注意到将其买下。常爷是筱月桂的守护者和爱情的启蒙者,筱月桂对他的情感欲望是自发的、主动的。在常爷死后,她利用情欲魅力主动迎合攀附黄佩玉,以达到获取自己利益的目的。在《上海王2》中,筱月桂与余其扬之间不论是权力地位还是爱欲关系皆是平等自由的,当她发觉余其扬与女儿存在纠葛后毫不犹豫做出决断,化被动为主动。情欲的表达也是构建女性主体性的方式之一。

传统两性观念普遍认为,男女生理上的差异导致了二者在社会生活和价值观方面的差异性。女性仿佛一直处于两性关系的被动状态,仅仅作为对男性产生“性”吸引力的对象而存在,缺乏掌握自己身体和选择爱情的权力。在新世纪上海这样的“孤岛”语境下,摩登女性们开始打破两性关系中传统固有的观念,这一时期的电影中不乏出现掌握感情主动权的新女性形象。在程耳导演的《罗曼蒂克消亡史》中,袁泉饰演的当红明星吴小姐,在时局动荡、战乱频仍的乱世当前,婉拒权势正胜的戴先生的倾慕之意,依旧选择跟自己不成器的丈夫共患难。在经历诸多与丈夫生活、情感观念上的不合后,吴小姐得知被丈夫背叛出卖,便索性释怀任君离去,心思通透,举止大气。后开始为自身谋算利益,接受将自己视为明珠的戴先生,看似是无奈之下的举动,实则皆是吴小姐对自己人生、伴侣的主动性选择。即便是在战乱动荡之际,出于自己对丈夫的爱意,她没有怪责丈夫的无能,依旧认真经营事业,当看清丈夫的虚伪懦弱时,选择主动放手转向珍视自己的男性。女性不再作为“他者”身份而存在,越发重视自我情感和欲望的表达,打破社会对于女性虚伪娇弱、依附男人的固有偏见。

三、艰难行进的斗争意识

处于特殊历史背景下的上海,封建思想正随着城市现代化进程而慢慢消隐。已经成长为拥有一定社会地位和自主意识的现代女性致力于打破传统观念的束缚,从而实现自我价值。然而都市女性在父权压迫这一囚笼下所做出的反抗和努力依旧是十分有限的,或是为将命运掌握于自己手中而付出沉重代价,或是在勇敢反抗逃离囚笼后面临更强大的压迫枷锁而退缩。在程耳的《罗曼蒂克消亡史》中,章子怡饰演的小六可谓是以上提到的摩登女性中起点最高的一位。作为红极一时的交际花明星,衣着光鲜华丽的她力图在摄影机前极尽展现身体魅力。小六深陷于对浪漫自由、摩登气质的追逐,不甘被控制在步入年迈、低调行事的王老板身边,想要逃离王老板以及传统森严的家门,却最终发现自己辗转流离不过是落入一个又一个男性绑缚的圈套中。在前往苏州的路途中,小六被王老板的亲信渡部强占。在众黑帮面前保持镇定自若、气场强大的小六在遭受渡部的凌辱后,明明有机会持枪射杀面前这个残暴的男人,但最终以递上手帕这一行为示弱,她被当作泄欲工具囚于密室长达三年之久。小六对于渡部的示弱与忍耐,也展现了女性长久以来对于封建社会菲勒斯秩序的惯性服从。从受尽男人追捧的交际花到囚奴,小六的摩登气质和反抗意识渐渐被消磨殆尽。在影片结局中,恢复自由的小六面对沦为苦囚的渡部再次举起手枪,完成了复仇这一举动。但此时的小六也只得匿身于陆先生的庇护之下,她虽成长为拥有经济实力和独立意识的现代摩登女性,但却依然难逃男权社会压制下的权力掌控。

在诸多新世纪以来描绘旧上海图景的电影中,许多为革命进步或者理想事业做出积极努力的女性,在其追求自主意识的道路上历经艰辛。她们被迫在两性枷锁下艰难行进,即使做出一些抗争与反叛,但很快便被压制下来,成为时代的牺牲品。《上海王2》中筱月桂的女儿常荔荔,从小被送去美国接受西方现代文化教育,归国后一心想要当电影演员。在自由开放国度长大的常荔荔性格自信飒爽,对于自己想做的事十分有主见,遗传而来的容貌和演艺天赋使她一出道便成为轰动一时的明星。除却对于事业的执着,她对待爱情的态度更加叛逆决然,不顾母亲劝阻,追逐情人的行径近乎疯狂令人不解,实则是因为没有感受过亲人的温情从而漠视洪门间的门派斗争和弑父冤仇。这也导致了她殒命于余其扬与常爷之子因争夺“上海王”掀起的腥风血雨中。常荔荔想要逃脱常爷女儿这一身份带给她的枷锁与控制,但最终还是未能逃脱男性主导的权力斗争下的悲惨命运,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四、结语

新世纪描写“孤岛”上海的诸多影像将女性身份建构与城市空间相勾连,女性在这块交织着权力与纷争的无主之地上,接受先进思潮的启蒙影响,渐渐成长蜕变为拥有独立意识和身份地位的现代摩登女性。或是像筱月桂般借助自己的聪慧才智、远见卓识成就一番男人亦无法比肩的事业,或似吴小姐般不接受传统社会强加给女性的在两性关系中被动顺从的刻板印象,对两性情爱保持清晰理智的抉择,但也有诸多女性在追逐自主话语权的过程中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从封建空间到现代社会转变中,女性虽然开始展现出对主流意识形态的反叛精神,但面对根深蒂固的男权主义的抨击与抵抗,依旧是微弱而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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