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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明崇拜”现象的反思与“请上座”座椅的设计实践

2021-01-24周雪冰苏艳炜强明礼ZhouXuebingSuYanweiQiangMingli

家具与室内装饰 2020年11期
关键词:崇拜家具价值

■周雪冰,苏艳炜,强明礼 Zhou Xuebing & Su Yanwei & Qiang Mingli

(西南林业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云南昆明 650224)

由于明式家具蕴藏着浓郁厚重的文化、艺术价值[1],其地位和关注度在当代以来空前高涨。并且,伴随着国家力量对文化复兴的号召,民族自信心的增强,加之市场与媒体力量对明式家具的炒作与传播,明式家具的价值被无限放大,并越来越被形塑为一种典型“符号”,甚至一度表现出“崇拜物”的诸多特质。

1 “明崇拜”的特征及其成因

1.1 “明崇拜”及其特征

“明崇拜”,特指家具领域中部分人士对明式家具“特别推崇”的一种社会现象,这种现象时常会使明式家具极端地表现出片面化、夸张化和形而上化的特征,进而引发一系列针对明式家具的非正常行为。其具体特征如下:

1.1.1 片面化

不可否认,明式家具蕴藏着丰富多元的文化和艺术价值,在中国家具史上有着极高的地位,但是,这并不代表明式家具就没有瑕疵。王世襄先生早在其《明式家具研究》一书中对明式家具做过较为全面地评价,认为其具有十六品和八病[2],而目前我们在谈论明式家具时,往往出于对其的“崇拜”心理,多言及明式家具造型优美、结构严谨、用材考就、工艺精湛,却忽略了明式家具在当代背景下存在着舒适度不足、材质相对单一、结构相对复杂的问题。这种只言其优,讳言其劣的表述无疑是片面的。

1.1.2 夸张化

在现实中,部分人群在谈及明式家具时,往往在没有科学依据的前提下,将其某一方面的价值进行夸张化描述。例如,有些人在得知明式家具用材多为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的海南黄花梨和印度小叶紫檀,便公然将药用价值或养生价值作为明式家具的价值之一大加宣扬。殊不知,海南黄花梨和印度小叶紫檀的药用价值是通过精心熬制之后才能够体现出来,仅凭人体与之接触,或者吸闻其味道所能达到的效果至今仍未有定论。又如,由于明代有几位文人雅士,如文震亨、李渔的著述中有部分章节或段落有对家具的描述和介绍,部分人士便想当然地认为明代家具是在文人的参与下才得以实现的,更有甚者,直接宣称“明式家具是文人家具”,以突显明式家具的文化风采。上述案例明显是对明式家具价值的“言过其实”,强烈地体现出言者对明式家具的盲目崇拜。

1.1.3 形而上化

目前,在明式家具消费市场中,销售者更倾向于对明式家具文化和艺术价值的宣传和介绍,动辄认为明式家具体现出“天人合一”“文质彬彬”“道法自然”的儒家和道家思想,或是体现出“不偏不倚”“玄妙”“空灵”“虚静”的审美意境。不可否认,传统哲学思想和审美意蕴的确或多或少地对明式家具的设计产生过一定影响,但有些思想和意蕴与明式家具的联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直接。这种试图将高深、玄妙的传统哲学思想和审美意蕴强行嫁接到明式家具中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盲目崇拜。不得不说,这种对明式家具思想、精神和意蕴的迷恋使得明式家具呈现出形而上化的倾向。

1.2 “明崇拜”的成因

1.2.1 明式家具丰富多元的价值

众所周知,明式家具品类丰富,形式优美,功能完备,结构精妙,用材考究,工艺精湛[3]。它既饱含着“日用即道”的实用价值,也蕴藏着醇香浓厚的艺术价值,既闪耀出匠心独运的技术价值,也彰显出深沉厚重的历史和文化价值。明式家具所承载的这些丰富多元的价值,一方面对古今中外的家具文化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成为大众对其产生崇拜心理的核心诱因。

1.2.2 传统文化的复兴

传统文化的复兴在20世纪80年代随着轰轰烈烈的改革开放而来,是国人在思想意识层面的觉醒,一股“文化热”迅速席卷全国。其波及的学科范围之广、涉及的人员数量之多、探讨问题的理论层次之深、争论所跨越的时间之长,前所未有。这股“文化热”使得当时社会各界开始关注和反思“传统”与“现代”这对矛盾,并逐步使“传统”从过去的打压和束缚下解脱出来,焕发出极强的生命力和吸引力,传统文化复兴由此拉开帷幕。在此背景下,作为传统家具的典型代表,明式家具也随着学术研究的不断深入和收藏界的竞相追逐而重新引起社会各界的重视与关注。

1.2.3 学术研究的助推

艾克、杨耀、王世襄等学界前辈开创了明式家具研究的先河。自此之后,明式家具研究在当代逐渐走向繁荣,大批学者对明式家具的造型、结构、材质、工艺、功能、设计理念以及改良和创新途径等进行了深入系统地研究[4-7]。这些研究一方面使得明式家具的文化、艺术价值得到充分的挖掘和彰显,也使得明式家具的地位得到空前提升,进而获得了社会各界前所未有的关注。另一方面,这些研究中也存在一些片面、夸张的,然而部分有失偏颇的研究也为“明崇拜”的形成埋下了种子。

1.2.4 市场与媒体力量的炒作与传播

随着明式家具学术研究的深入开展,明式家具消费市场也逐渐繁荣。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的一些硬木家具厂(如北京硬木家具厂)、木器厂(如上海木器厂、南京木器厂等)、红木家具作坊等也陆陆续续地恢复了明式家具的生产和销售工作;到目前为止,明式家具几乎遍布国内各地的大小家具商场中。然而,在市场销售过程中,经营者为了追求更高的经济价值,往往将明式家具的本体价值进行片面且夸张地宣传与炒作,这种炒作经过媒体力量的广泛传播之后,逐渐使明式家具的价值发生了变异,并使大众对明式家具产生了普遍的“崇拜感”。

■图1 请上座——官帽椅 (设计:周雪冰)

■图2 请上座——交椅 (设计:周雪冰)

2 “明崇拜”引发的问题

2.1 错位

“明崇拜”导致部分学者对明式家具的研究有失偏颇。目前,学界对明式家具的研究中,有相当一部分只言其美,欲遮其丑,只言其精,欲遮其漏。有些研究者“不证自明”认为“明代家具是中国传统家具的巅峰”[8],有些研究者抱着“民族主义”情绪或“经验主义”心态毅然决然地认为“明式家具就是新中式家具”,或认为“明式家具的设计理念与西方现代主义不谋而合”,也有些研究则怀揣着“目的论”,牵强附会地对“明式家具符合人体工程学”进行了过度地“循环论证”[9]。无疑,这些片面的、过度的,以及带有强烈的“经验主义”和“民族主义”或“目的论”倾向的论证,使得明式家具研究,以及大众对明式家具的认知逐步脱离了本体,发生了“错位”,也使得明式家具在“神化”中走向神坛。

2.2 重复

“明崇拜”导致明式家具研究与实践过程中出现了大量的“重复”现象。在学界发表的众多文章当中,不少有关明式家具研究的文章标题便存在相似之处,毋宁说文章内容也有不少也是就某一相似问题进行的相似论证了。而在业界对明式家具的仿制与再造过程中,也存在着大量的抄袭、模仿等“重复”行为。其实,这些“重复”本身其实并无实际意义,因为这些“重复”并未增加人们对明式家具的认知,也未能创造出让人耳目一新的家具形式。但这些“重复”却越来越多地生成相似或相同的“明式家具”言论和“明式家具”形式。这些大量重复的、无实际意义的言论与形式又更进一步地将明式家具塑造为一种典型符号,并在社会中重复传播,逐渐加深了大众对其的“符号化”认知,进而催生出对其更加强烈的“崇拜”。

3 “请上座”——基于“明崇拜”现象的设计实践

“请上座”明式官帽椅与交椅(图1、图2)的设计是对明式家具不断地被“崇拜”和“神化”过程中而产生的“重复”与“错位”现象的再思考。一方面,方案以认知度较高的四出头官帽椅和交椅为原型,意在凸显当下传统家具创新中“明式崇拜”和“符号化”严重的弊端。另一方面,设计者试图将坐面高度进行夸张处理,以构建其高高在上的姿态,使观者只能以仰视的视角来观察这把座椅,以牵引出观者对椅子的崇拜感,并继而对这种崇拜进行反思;同时,座面高度的增加使其失去了原有“坐”的功能与意义,折射出设计者对明式家具研究与实践中“错位”现象的讽刺。再者,方案以劵口及横枨的“重复”来隐喻对明式家具开展的无意义的“重复”研究与实践;同时,这种无意义的重复却在不经意间生产出新的意义,即重复的横枨最终又为崇拜架起了阶梯。

“请上座”系列座椅本是两件“无用”之物,然而,其对明式家具“错位”与“重复”弊端的夸张表现,或者这种表现能够引起观者的反思,那么这些也算是两把座椅的“无用之用”了。

4 结语

明式家具虽然具有较高的文化、艺术、技术和实用价值,但对其进行学术研究、市场实践以及传播推广过程中理应遵循客观、理性的原则,避免陷入片面化、夸张化、形而上化和符号化的误区。在传统家具创新过程中,也应避免“唯明式论”的影响,不仅从明清家具中汲取灵感,还可以顺着家具史脉往上追溯,力求从宋元、隋唐、魏晋、秦汉甚至先秦时期的家具设计中寻找、提炼设计元素,转而应用于当代传统家具的创新设计当中;不仅如此,除家具外,我们或可将目光延伸至传统建筑、服装、器物、山水、功夫形象等其他众多的传统事物上,对它们的形式与意象或挪用、借鉴,或拆分、重构,或凝练、简化,进而创造出与众不同的当代传统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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