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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的思想政治教育价值探析:内涵、功能与作用机理

2020-12-29王崎峰曾佳敏

关键词:仪式符号主体

王崎峰,曾佳敏

(武汉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仪式最初是人类学领域研究的重要命题,随着各个学科的逐渐发展及其对仪式价值的挖掘,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寻求仪式与其他学派的融合,从而丰富了仪式的内涵,发挥出仪式在其他领域的价值。当前学术界从教育学领域对仪式的研究方兴未艾,特别是在思想政治教育领域,仪式的教育意义和功能有待更深入地挖掘。基于仪式的内涵和特征,探求仪式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以及功能发挥的作用机理,从而为研究仪式的思想政治教育价值提供理论依据。

一、仪式的内涵及特征

概念是理论研究的逻辑起点。仪式的操演亘古至今,历经千年而影响深远,但是人们大都只知其形而未达其意。要想提升人们对仪式的认知,更好地挖掘仪式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首先需要对仪式的内涵和特征进行全面的阐释和解读。

(一)仪式的内涵

仪式是人类历史发展长河中最悠久、最普遍的社会实践活动之一,以形态多样的仪式形式存在于人类社会生活之中,对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仪式最初起源于神话、宗教等领域,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社会都有最深厚的历史文化印记,具有神圣性、神秘化色彩。

从词源上讲,“仪式”一词由“仪”和“式”二字组成,在中国早期,“仪式”一词很少连用,《说文解字》中讲到“仪,度也,从人,义声”。《朱熹集传》中讲到“仪、式、刑,皆法也”。《淮南子·修务》中记载“设仪立度,可以为法则”。这些古籍都主要将“仪”作为法度、准则、法规之意。根据百度百科释义,“式”字,形声,从工,弋声。工有“矩”之意,即法度、规矩。《周书·谥法》讲到:“式”法也。此外,“式”还有榜样、样式、仪式、典礼之意。先秦时期的《诗·周颂·我将》中的“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首次将“仪”“式”组合起来使用,是指取法、效法之意。在汉语意义中,仪式多指“典礼的秩序形式”。在西方,仪式大都与宗教相关,《不列颠百科全书》中将仪式(ritual)定义为“一本指导秩序和方式的书,它见之于正在特定的教会、教区或相似地点举行的庆典和礼拜”。从词源分析来看,仪式是在特定的地点举行的一种规范的、合乎礼仪的行为方式。

不同的学科基于不同的研究视角,对仪式的内涵有不同的解读。从人类学角度来看,仪式首先是人类的一种社会行为,是象征化的、规范化的、重复性的行动。从社会学角度来看,主要是将仪式置于社会时空结构中来探讨其背后的社会意蕴,从交往的角度分析仪式的社会作用。从政治学角度而言,仪式与政治生活相联系,成为政治生活的一部分,具有了政治属性。从文化学角度观察,仪式是人类社会一种特定的文化现象,仪式中具有象征性的文化符号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是文化传承的重要方式,是承载文化意义的社会行为。从教育学的角度来说,仪式是根据“情境”教育理论发挥作用的,它既具有仪式的特征,也具有教育的性质,它是教育活动的重要载体。从思想政治教育的角度分析仪式的内涵,重在体现仪式在意识形态上的教育性和政治教化的特点。

从词源和不同学科两个角度分析可见,仪式在本质上是具有共性的。就其本质共性而言,仪式是指以一定的文化意义为依托,在特定的时空范围内,通过营造具有仪式感的活动场域,借助一系列的有象征意义的符号,承载和传递一定的价值观念、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从而达到一定教育目的的活动方式。

(二)仪式的特征

仪式是信仰的物质形式和行为模式,它从宗教领域走向世俗社会后,既保留了自身所固有的印记,又与世俗社会相结合,凸显出自身的独特气质。仪式的特征主要体现在表达方式、组织程序、举办时序、表现形式和影响方式等方面。

1.仪式表达方式具有象征性。特纳认为,“象征符号是仪式中保留仪式行为独特属性的最小单元,也是仪式情境中的最基本的要素之一”[1]4。仪式就是象征符号的聚合体,其象征性是仪式与生俱有的。仪式中所承载的内容都是通过象征符号体现出来的,从经验意义上来说,象征符号指的是仪式语境中的物体、行动、关系、事件、体态和空间单元。马克斯·韦伯说:“一个仪式就是一个充满意义的世界,一个用感性手段作为意义符号的象征体系”。“触类可为其象,含义可为其征”,通过一系列的象征符号表达不同的象征意义,呈现不同的文化意蕴和文化精神。象征符号是物化外表与抽象意义的结合体。“透过符号,找到它所表现的并赋予意义的那个实在”[2]。因此,仪式将抽象的文化内涵、价值观念物化为具体的象征符号,以直观、生动的形式表现出来,便于人们接受和理解。例如,在宪法宣誓仪式中,宪法就是国家权力的象征,具有权威性;国旗、国徽象征国家;和平鸽寓意和平安宁;纪念仪式中通过鸣笛以传递哀思。这些都是通过象征符号传递出仪式的内容,凭借各象征符号承载的价值意蕴,增强人们内在的意义感。

2.仪式组织程序具有规范性。仪式是按照既定的程序进行,具体时间的选定、活动情景的安排,行为动作的操演都有严格的规定,具有很强的规范性。从纵向来看,仪式的整个过程是完整的。首先,仪式规定了在整个过程中参与的人数,每一步要做什么,在哪里做,什么时间做,怎么做等一系列的问题,具有模式化的特点。从横向来看,仪式的构成要素如象征符号、行为动作、语言等等都要是完整的,缺一不可,而且其出场顺序也有严格的规定。并且,仪式有规范的程序。仪式开展的程序一旦设定好,就不会轻易改变和删减,缺少任意一个环节,都会意味着仪式举办的不成功、不规范,而且仪式的逻辑顺序、举行时间、繁简程度都蕴含一定的意义,具有严格的规范性。在仪式活动过程中,人们的行为动作、表情、服饰都具有严格的要求,不能有一点逾矩之处。仪式的规范性不等于机械的操作,具体程序的安排都是根据仪式所需意义而设定,随着意义的变化而变化。

3.仪式举办时序具有重复性。“仪式是不断重复的行为”[3]。一方面,仪式的重复性表现为仪式举办的周期性。时间是仪式的基本构成要素之一,时间的周期性特征决定了仪式的重复性。仪式在一个时间周期内可以不断反复进行,例如,各学校每周一举行升旗仪式,中国国庆阅兵仪式遵行“五年一小阅,十年一大阅”的规律,纪念型和一些民俗型仪式活动“一年一度”周期性举办。另一方面,仪式的举办程序、象征符号、动作等一些构成要素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仪式一般是按照既定的程序展开,正如入党仪式、纪念型仪式等都有固定的流程和操作顺序。重复性和周期性使得仪式的开展具有很强的稳定性,“重复性不仅仅暗示对过去的延续,而且明确地宣称这样的延续”[4],这种稳定的、重复性的仪式不仅没有使得仪式的效用减弱,反而使得仪式的功能更加强化,还能使仪式中的文化内涵长久地得以传承、延续下去。稳定的时间周期,重复性的仪式程序使人们在年复一年的仪式中更加适应仪式的习惯,增进对仪式价值意蕴和文化内涵的理解和认同,形成一种稳定的认同感,所以仪式是以固定的时间周期,重复的象征符号、程序和动作,不断塑造和强化主体的习惯和认同。

4.仪式表现形式具有表演性。行为动作是仪式的构成要素,而仪式中的行为动作与日常的动作不一样,它具有特别的意义。仪式中具体动作的设定和流程的安排有种表演的韵味,格尔茨就将仪式视为一种“文化表演”,特纳认为“仪式是一种通过表演形式进行人际交流和文化变迁的‘社会剧’”[1]19。仪式就像一个精心编排的剧本,通过表演的形式展演出其蕴藏的价值意义和文化内容,表演是构成仪式情境的行为基础。这种“表演”并非戏剧性的娱乐表演,而是通过“表演”的形式将仪式的文化意义外化,变为可感知的实在,是通过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使人们在参与过程中更真切地理解、获得、认同仪式的文化意蕴。仪式表演由主体亲身在场,每个主体都是扮演者和参与者,在这种亲身在场和角色参与中产生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真切感受自己思想情感的变化。例如,在国庆节期间组织开展的青春告白祖国的仪式活动中,参与者手中挥舞着国旗,声情并茂地唱着爱国歌曲,通过表演的形式抒发爱国之情,营造着一种热闹欢乐的气氛,从而使得在场的及场外的群体深受感染,在直接与间接中达到了爱国主义教育的作用。

5.仪式影响方式具有潜隐性。仪式是“情”与“境”的融合,是情境熏陶与主体感受的统一体。仪式通过其特有的构成要素营造和创设一种具有感染性的活动场域,仪式的文化内涵和意义渗透其中,主体在互动中会自觉不自觉地接受仪式文化的熏陶,使得主观感受也会在潜移默化中发生变化。仪式的文化内容隐含在仪式的每一个环节与细节中,其呈现的过程是自然而然的,主体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感染,主体的情感也会在仪式互动中不经意地发生变化。主体间的情绪在无意识中交互传递、相互影响,在直接与间接的感染中,仪式的影响效力不断地增强。仪式就是在潜移默化中以“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方式感染人、影响人,无论是仪式内容的隐秘性,还是象征物、语言、音乐、舞蹈、歌唱、动作、文本以及仪式程序的安排,等等,它们产生影响的方式可能是意识的或无意识的[5],因此仪式影响的方式具有潜隐性。

二、仪式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

仪式是一个涵盖象征符号、表演、文化等多维度的复杂综合体,因而,仪式的功能呈现着多样化的特点。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载体,仪式具有情境创设、情感激发、价值导向和行为强化的功能。

(一)情境创设功能

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开展是在一定情境中进行的,情境对思想政治教育效果有着重要的影响。思想政治教育情境是指在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创设的一种情与理相交融的活动场景,使主体在特定的情境中获取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并将其内化为自己的价值观念,从而达到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标。仪式能够凭借其特有的象征符号、器物等要素营造和创设思想政治教育情境。仪式将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寓于一系列的象征符号、语音、音乐、动作、服饰中,在特殊的时空环境下按照特定的意义展现出来,从而构成仪式情境,这一情境就好比是人们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仪式的构成要素就是搭建意义之网的桥梁,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就通过这一特殊的情境、氛围传递出来。仪式最重要的并不是外在的信息交流,而在于创造一种情境,这个情境随着仪式运作的变化而变化。正如在国庆阅兵仪式中,通过国旗、鲜花、音乐、气球、烟花等等营造一种隆重的仪式情境,使人们深感震撼,随着军队和彩车的行进,整个仪式情境逐渐推进到高潮,人们的爱国之情逐渐高涨。这就是仪式创设思想政治教育情境的功效。仪式情境中不同的布局与空间位置、不同的色调与标语、不同的音乐与表演,都会带给主体不同的感受与精神上的影响,孕育出特殊的情绪,身临其境的人们必然会产生强烈的情感体验。

(二)情感激发功能

思想政治教育内容与仪式中丰富的象征符号和具有感染力的仪式情境深度融合,形成强大的“磁场”,具有强大的吸附力和感召力,通过视觉、听觉的冲击将主体强烈地吸引住,触动人的心灵,唤醒人的情感,使得主体的情感与思想产生共鸣。特纳认为,仪式“能够唤醒、引导和控制各种强烈的情感,比如仇恨、恐惧、爱慕以及忧伤”[6]41。在每一次仪式高潮过后,都会促进现有情感的强化和更高层次情感的生发,是从情感熏陶到情感认同再到情感升华的递进过程。仪式对情感的激发可分为“入场”、“在场”、“出场”三个阶段。入场之初,在仪式情境的熏染下形成初级的参与感、体验感;在场之时,随着仪式的一步步推进,仪式氛围的逐渐浓厚,主体信念的强化,情感逐步升华为强大的认同感、归属感、获得感;出场之后,随着情感能量的不断刺激,主体自信心和自我意识的逐步超越,升华为强烈的责任感、使命感和正义感。新冠肺炎疫情肆虐期间,各地医疗队驰援湖北,虽然疫情危急,但在出征之前,每个医疗队都会举行一个简单的出征仪式,拉队旗,喊口号,鼓精神,强使命,通过有仪式感的氛围感染每一位医护人员,强化他们的责任感、使命感,增强战胜疫情的信心和决心。医护人员战疫凯旋后的送别与归来,各地都举办了最高规格的欢送仪式和迎接仪式,举国旗、唱红歌、捧鲜花、过水门、警车开道、万人空巷,这种意蕴深厚的仪式不仅增强了医护人员的身份认同感和职业自豪感,更使这种情感上升为家国情怀,表达了对祖国、对人民的深切热爱之情。这些情感都是在仪式互动中不断激发、升华的结果,情感激发就是一个从低级到高级的过程。通过仪式将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与情感交融,形成强大的价值理念,在感性与理性的碰撞中实现超越。

(三)价值导向功能

价值导向是指社会或群体、个人在主流价值观的引导下,从多元价值取向中确定某种取向为自身主导的追求方向。仪式的价值导向功能就是将特定的价值理念、价值准则融入仪式中,进行主流价值观教育。仪式凭借其独特的活动形式,形成强大的感染力,促使主体产生情感共鸣、形成价值共识、实现价值认同。主体在情境互动中形成的共同关注的焦点,就是主体认同的价值观念。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社会各个方面,转化为人们的情感认同和行为习惯”。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为例,仪式通过营造具有仪式感的情境来激发主体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的情感,从而能够从认知情感出发激发主体强大的情感能量,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情感内核转化为个体的信念、意志,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精神内涵,实现价值观的导向功能。例如,每一学期开始,教育部通过推出《开学第一课》,设置充满正能量、积极向上的主题,在潜移默化中引导学生树立正确的价值观。2019年,南开大学在迎接新的百年之际,张伯苓校长在本科生开学典礼上提出“爱国三问”,通过这种有仪式感的典礼,发出爱国强音,最能激发学生的爱国之情,引导大学生们树立爱国主义的价值观。每一年年初,《感动中国》节目总是以极具仪式感的形式传载着社会主流价值,传递出榜样的力量,其中表达的情感极具价值导向功能。2020年初,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关键时期,各地驰援湖北的医疗队成立临时党支部,组织表现突出的医护人员火线入党,举办入党仪式,在庄严的仪式氛围中接受党的教育,引导大家树立爱党的价值观。

(四)行为强化功能

情感是一种非智力因素,是品德认识转化为行为的催化剂[7]。思想政治教育包括两个过程,即内化于心、外化于行,仪式则是连接这两个过程的纽带,促使主体在思想政治教育下形成的思想认知、价值观念、情感能量转化为外在的行为规范。仪式对个体行为的强化功能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仪式本身的规范性、严肃性、程序化使得个体产生肃然起敬的感觉,它所饱含的秩序感在潜移默化中引导着人们自觉规范行为。例如,在升旗仪式时,当国歌响起,五星红旗升起时,人们就会立刻肃立致敬,行注目礼,这就是“一种由外在仪式信号刺激而形成的反应机制,进而向内去激发个体的自我暗示,从而自觉地遵循仪式感正式或非正式传达出的某种秩序”[8]。同时,仪式互动中还会对非目标行为实施逆向强化,产生一种“违背群体团结及符号标志所带来的道德罪恶和不得体的感觉”[9]91。二是仪式的价值导向功能,积极引导个体自觉遵守正确的价值规范,将外在的价值观念内化为自身的自律意识和自律行为,自觉维护社会公共秩序,实现社会价值。例如,在欢送抗疫英雄的仪式中,许多少先队员自觉地行少先队员礼仪,向医护人员表达崇高的敬意,这是他们的自发行为,是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导向下产生的行为表现。三是仪式促使主体在新旧身份转换过程中形成强烈的身份认同感,在仪式感的约束下自觉规范行为,强化责任意识。例如,党员经过入党仪式后,就要明确自己的身份,要时刻以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使自己的行为符合党章、党规的要求。再如,成人礼就是通过有仪式感的教育,使年满18周岁的成年人强化自己的行为要符合宪法和法律要求的意识。此外,仪式的重复性、周期性也在潜移默化中引导着个体自觉遵守和维持行为准则,树立规则意识,在长期规范中强化行为习惯。

三、仪式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的作用机理

仪式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并不是凭空产生的。仪式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功能有其内在的建构逻辑,从仪式特有的构成要素和运作状态出发能够厘清这一功能发挥的基本形式和工作方式。

(一)要素机理:仪式功能发挥的基本形式

所谓要素是指构成有机系统的基本要件和因素,仪式要素就是构成仪式活动的基本成分、元素。仪式是一个符号系统,象征符号是仪式独特结构的基本单元,仪式主要通过赋予时间、空间、声音、器物、人物等符号要素以特殊的意义,并在时空中进行排列组合,创设富有仪式感的场域,建构人的意义世界,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功能。人们是“如此地使自己包围在语言的形式、艺术的想象、神话的符号以及宗教的仪式之中,以致除非凭借这些人为媒介物的中介,他就不可能看见或认识任何东西”[10]。“符号”是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中介物,是仪式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的关键要素。

1.时间要素。时间本是一个抽象名词,但是它与特殊的人物、特殊的时刻联系在一起后,就具有了特殊的意义,它不仅是自然意义上的时间符号,更具有了社会意义和文化内涵,社会性就是仪式时间的本质属性。时间要素对于仪式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仪式时间的选择和仪式时间的周期上。“仪式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可见,仪式举行时间的选择尤为重要,在特殊的时间节点、适当的时机举行仪式,对于营造思想政治教育氛围、呈现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目标,具有特殊意义。各种重要节日、纪念日,蕴藏着丰富的思想政治教育资源,在特定的时间开展仪式教育活动,更能增强主体的重视度,促成意义感的生成,从而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例如,以国庆节、建党节、五四青年节等为代表的革命性纪念仪式,能够增强受教育主体的国家意识、政治信仰和思想水平,激发他们的爱国之情。思想政治教育是一个长期性、周期性的过程,时间特有的周期性使得仪式能够重复性地开展,仪式时间的重复性不仅能够唤起主体的历史记忆,更能增强对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的理解和认识,强化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

2.空间要素。仪式空间不只是地理学上的一个空间位置,而是一个能够表达思想、传递观念的“文化装置”。“空间从来就不是空洞的,它蕴含着某种意义。空间不仅仅是一个事物、一种产品,它还包容了生产出来的事物、包含了事物的共时态的并行不悖的有序或无序的相互关系。”[11]空间中的事物、关系都是有生命的,它能连接客观物体与人的主观意识,使主体自主建构空间中的意义和概念。仪式空间不仅指仪式举行的空间场所,还包括仪式空间的布局。仪式空间能够承载和传递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创设思想政治教育的情境,使得思想政治教育内容能以“活化”的形式呈现。例如,烈士陵园、革命英雄纪念馆、嘉兴红船、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等等,这类仪式空间具有很强的教育性,是进行仪式化思想政治教育的最佳场所,主体进入空间内,就能深受情境的感染,红色革命情怀则会油然而生。仪式空间的组成并非一些要素的简单摆放和布局,而是以物质的形式表现出其内在固有的精神与灵魂,例如,圆明园依旧呈现着被战争破坏的痕迹,重大会议会址常常以历史原貌再现。这些空间要素的布局形态强化了人们的记忆,激发了人们的情感,提供了开展思想政治教育的良好资源。

3.器物要素。“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从先秦开始,人们就指望通过对器物及其使用方式的约定,来捍卫人伦结构的秩序。器物作为一种象征符号,能够通过物化的形式将无形的精神内容和文化意义表现出来。在神学中器物是信仰的载体,在政治学中器物是权力的象征,在美学中器物具有艺术鉴赏的功能,在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的器物承载和传递着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对于传递价值信仰、表达政治信念,展现文化意蕴、抒发情感,都具有重要作用。例如,国旗作为一个国家最直观、最鲜明的象征符号,是仪式中最常用的器物,对于培养和强化国家观念、国家意识,具有重要价值。仪式器物也具有强化个体身份认同、凝聚集体意识的功能,还能增强仪式的神圣感、权威性和规范性。例如,党员佩戴党徽、少先队员佩戴红领巾都是运用器物增强仪式感,强化个体身份和归属感的表现。

4.声音要素。仪式从来都不是无声的表演,仪式展演过程不仅包含无声的时空和器物要素,更需要声音的感染与引导。仪式中需要充分运用声音的感染力来发挥其思想政治教育功能。仪式的声音要素主要由语言和音乐两种元素构成。语言是进行思维表达和信息传递的工具,是一种符号系统,语言是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的“船”和“桥”,一切思想政治教育“行为”最终都要通过“语言”的“桥梁”进行沟通,因此“仪式语言”是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中介[12]。词语的言说本来就是仪式,具有很强的教育性。例如,国旗下的讲话、入党仪式的宣誓和表态、团队的口号等等仪式语言,他们都具有很强的意识形态色彩,具有价值导向、情感激发和行为规范功能。仪式是一种具有虚拟性特征的超常态行为方式,需要借助音乐这种艺术手段来体现。思想政治教育内容能够融入歌词之中,配上优美的旋律,以特有的艺术魅力和感染力在潜移默化中感化和激发人的情感,实现对人的心理刺激和生理影响,从而实现情感共鸣。仪式最开始就是运用音乐的形式进行故事叙述和宣讲,战国时期的楚国在祭祀仪式中充分运用《九歌》,以乐舞的形式来表达某种宗教精神价值和文化信仰。当前在举行仪式活动中往往会以国歌、爱国歌曲、红歌为主题,通过仪式音乐唤醒主体的听觉,让单纯的生理感觉与理性认识结合起来,刺激情感生成,促使主体信仰强化。

仪式就是由时间、空间、器物、声音等要素构成的有机整体,在一定意义上讲,仪式的运作过程就是象征符号展演的过程。仪式内部要素的合理配置、优化组合,能够最大限度地开发仪式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

(二)运行机理:仪式功能发挥的工作方式

仪式象征符号既是结构化的结构,也是表达知识和建构客观世界的工具。仪式不仅使符号结构化,也使得仪式自身成为了一种互动结构,形成了一个以互动仪式链为基础的组织结构。仪式通过其符号要素创设思想政治教育情境,承载思想政治教育内容,仪式主体身临其境,在仪式运作中交往互动,激发情感,增强理性认知,促进知行合一,这是仪式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的工作方式。从互动仪式链的角度看,身体在场、相互关注、情感连带是仪式功能发挥的作用机制。

1.身临其境。“仪式本质上是一个身体经历的过程”,仪式运作的首要条件是主体的身体在场。只有主体亲身参与,亲身感知,仪式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才能发挥出来。柯林斯基在《互动仪式链》中强调了“身体在场”的重要性,指出互动仪式要“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聚集到同一个场所”,以便通过这种亲身在场来相互影响,并对局外人设限为仪式内部参与人员,建构一个共同认知的情境。“亲身在场使人们更容易察觉他人的信号和身体表现;进入相同的节奏,捕捉他人的姿态和情感,能够发出信号,确认共同关注的焦点,从而达到主体间性状态。”[9]110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发展,身临其境既包括现实的仪式场域,也存在虚拟的仪式情境。互联网扩大了仪式活动的范围,改变了仪式参与模式。亲身参与是构成仪式的基础环节,也是仪式运作的起点。只有充分的身体聚集才能真切地体验到仪式的运作过程,身体上的缺席难以取代亲身参与所带来的参与感、认同感和归属感等情感体验。

2.境遇互动。互动是指仪式参与主体间、主体与仪式要素间的相互交往、相互影响。“社会——不管其形式如何,都是人们交互活动的产物”[13]。“思想政治教育情境是一种文化的、精神的、心理的、内在的、主体的体验、气氛和人际互动”[14]。在仪式思想政治教育情境中,正是借助语言、器物和音乐等媒介进行沟通、交流,这种互动既包括人物间的互动,也包括人际间的互动。仪式通过象征符号构造仪式思想政治教育情境,在仪式运作过程中,首先通过仪式象征符号传递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和信息,主体自觉接受象征意义的过程就是主体与物互动的过程,符号与主体就是辩证的互动双方。例如,在升国旗仪式中,主体随着国旗的上升,国歌的演奏,自觉接受爱国主义教育。人与物的互动际遇是一种自由自觉的活动,在潜移默化中互动发生。主体在情境互动中认知到思想政治教育内容后,形成共同关注的焦点,可以通过眼神、表情、动作、对话的互动方式分享情感体验,达成情感共鸣。互动能够将仪式情景中的各个要素连接起来,这种微观仪式情境互动是仪式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的动力。

3.情由境生。情感是互动仪式的核心组成要素与结果,仪式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的关键就在于建构仪式感。一方面是主体在亲身参与、亲身体验的过程中,受到仪式情境中浓厚氛围的感染与影响,使得自身情感发生变化;另一方面,主体在参与时受到他人情绪的感染,形成共同关注的焦点,促进情感连接与相通,分享共同的情绪或情感体验,进而在潜移默化中获得精神洗涤和心灵震撼,从而产生情感共鸣和价值认同。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中讲到:进入群体的个人,在“集体潜意识”机制的作用下,在心理上会产生一种本质性的变化。仪式通过场景、布置、声音、交往互动等庄重且富有感染力的情境,以境生情,以情动人,参与主体间通过情绪共振、情感共鸣,交互感染,从而产生一种积极向上的情感能量和动力。例如,为纪念在新冠肺炎疫情中逝世的烈士和同胞,2020年清明节期间在全国范围内举行了默哀仪式,鸣汽笛,降半旗,默哀三分钟,在这种沉重悲痛与灰色调的情境感染下,人民心中积蓄已久的悲伤之情、哀悼之意油然而生。情由境生,仪式正是通过其内在的两大机制——仪式主体的亲身参与和情境互动,蓄积情感能量,促进情感升华,来实现仪式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

4.知行合一。思想政治教育过程就是人内在的知、情、信、意、行的辩证发展过程[7]。仪式通过创设一定的思想政治教育情境,融入思想政治教育内容,使主体在亲身参与仪式情景过程中,与仪式象征符号、参与主体间的发生互动,自觉接受价值内涵的影响,建构自身内在的思想认知,获得高度的情感能量,并在知、情、信、意、行的辩证运动中,将抽象的感性认知转化为具体的理性思考,并通过一定的行为方式表现出来。仪式中所蕴藏的思想政治教育的观念、情感、信仰最终都要通过具体的行动来表达,思想政治教育仪式的目标最终也要通过行动来检验。仪式养成、行为培育是仪式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的最终旨归。通过序列化的仪式过程,主体不断获得情感体验,锻炼着自己的认知发展能力和行为操演能力,规范自身的行为方式,进而影响自己后续行动的开展。仪式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功能就是借助仪式的感染力,促使主体实现从认知到觉知、从觉知到践行、从践行到觉行的三重转变,塑造知行合一的完美品格。

总之,“身临其境”的感官体验,“境遇互动”的共同关注,“情由境生”的心境影设,“知行合一”的实践运用,这四者环环相扣,相互渗透,形成合力,共同构成了仪式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的工作方式和运行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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