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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文化视域下汉代玉舞人的物质文化内涵

2020-12-23张垚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20年11期
关键词:物质文化荆楚汉代

张垚

摘 要:玉舞人是独特的玉器造型之一,兴起于战国,在西汉早期和中期达到兴盛顶峰,随后逐渐衰落。文章立足于荆楚地区物质文化,以人物造型、玉饰功能、配饰组合为切入点,以器物证史,阐释荆楚地区出土的汉代玉舞人所具有的楚地世俗生活、性别阶级、道德品行等文化内涵。

关键词:荆楚;汉代;玉舞人;物质文化;袖舞

“荆楚”一词是一个历史地域的范围概念。自春秋时期开始,楚国迅速强盛,尤其到楚庄王时期,楚国吞并周边小国,成为一方大国。荆楚部族兴起于楚,荆楚古域包括现今湖北全域及湖南、重庆、河南、安徽、江苏、江西等地。荆楚文化随着楚地建立,一脉同源,是由楚人、楚国创造且长期人文沉淀的文化实体和形态。荆楚地区西汉贵族墓葬中出土的玉舞人玉质精良,造型样式独特,其中“物质文化”侧重于分析玉舞人的物质风俗性与荆楚文化意义。

1 世俗与生活:社会风尚的反映

荆楚地区出土的汉代玉舞人多为扁平片状,身上有一个或两个用于穿线佩戴的小孔,且造型风格较一致,皆交领长裙曳地,弱化发饰雕刻,呈现弧形平顶发型或者螺髻发型,嘴微张或略微笑,不刻意精雕五官,身体呈现优雅扭曲的动态,一手高举过头,长袖飘舞过顶,甚至衣袖遮掩头部,另一只手甩向身侧,谓之“翘袖折腰”状。玉舞人整体风韵高雅,有翩然起舞之感,雕工精美,刻画的线条流畅自然。

玉舞人自战国时期开始出现。《韩非子·五蠹》记载:“鄙谚曰:‘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此言多资之易为工也。”①此处的民间俗舞“长袖善舞”与玉舞人袖舞样式重合。韩非子为战国末期韩国新郑(今河南新郑)人,曾在楚国与李斯同学于荀子门下,后又入秦,结合韩非子的生平及活动轨迹推演可得:从战国时期开始,袖舞可能风行于韩、楚等地,甚至延伸至受韩、楚文化辐射的黄河中游、长江中下游地区的荆楚地区。

汉承楚制,荆楚地区出土的汉代玉舞人所示的“翘袖折腰”袖舞与文献所载的“楚舞”可互文。《史记·卷五十五·留侯世家》中记录:“戚夫人泣,上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②说明汉高祖宠姬戚夫人极擅楚舞,后宫雅乐盛行“翘袖折腰”舞。战国时期楚国民间俗舞进入宫廷,楚舞实现了由民间向宫廷的全面风行,成为一种雅俗共赏的舞种。汉武帝全盛时期,中央朝廷主管音乐的乐府官署广采民间歌诗,歌诗与舞蹈、音乐相结合,官方与民间都体现歌舞之盛。

汉代频发自然灾害,导致汉代荆楚地区巫风颇盛,人们信仰鬼神之说,祭祀时常通过奏乐歌舞与神灵沟通,祈祷庇佑。巫舞与楚舞密切相关,据郭沫若先生从中国甲骨文中的考证,甲骨文“巫”通“舞”,汉代的巫实则以歌舞为职业,以此取悦神灵。屈原在《九歌·云中君》中描述楚人歌乐鼓舞来取悦诸神,“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此处的“连蜷兮”描述的是巫扭动腰肢翩翩起舞的样子,与玉舞人舞姿形象相符。

荆楚地区出土的汉代玉舞人所示的“翘袖折腰”楚舞在宫廷与民间皆流行,是楚舞在玉器艺术中的视觉化形象表达。这种荆楚地域性的舞蹈,包含了荆楚之地特殊的神话因素,以“长袖善舞”为主导的舞蹈审美观念也深深影响了汉代荆楚地区的社会风尚,善舞者着长袖衣成了汉代荆楚现实社会生活的反映。

2 性别与阶级:身份地位的象征

荆楚地区出土汉代玉舞人的墓葬众多,主要有江苏徐州狮子山楚王墓、江苏徐州小龟山西汉墓、河南淮阳北关一号汉墓、江苏铜山龟山汉墓、江西南昌西汉海昏侯刘贺墓等。根据墓葬规格可知,荆楚地区两汉时期墓葬出土玉舞人的主要是贵族墓地。玉舞人多平片式的组合配饰构件,汉代早期玉质多为青玉,中后期转变为白玉,偶尔出现象牙材质,材质珍贵而具有阶级品位。

荊楚地区的汉代玉舞人作为明器入葬,是因为楚地道家的“生前求长生,死后求升仙”思想观念影响了汉代人。汉代人认为玉器长存不坏,且能使死者尸身不腐,雕刻玉舞人的楚舞(巫舞)造型也通过巫术使灵魂得以飞升上天,和汉代马王堆“T”形帛画一样,具有典型浪漫主义色彩的楚地神仙思想。

荆楚地区出土玉舞人墓葬的墓主人身份都比较显赫,上至诸侯君王,下至贵族女眷。玉舞人多以组合式玉佩构件的形式出现,与玉环、玉珩、玉玦、玉璜、玉牌、玉人、玉龙、玉觿及大量珠玑一起组合成配饰,结构相当复杂。多重玉佩结构的组合,加上珍贵玉料,可见汉代贵族阶级热衷于追求玉器高贵典雅的审美趣味。

荆楚地区出土汉代玉舞人也被认为是楚地女性的性别象征含义。虽然贵族男女墓地皆有出土玉人佩饰,但男性贵族墓出土的玉人佩饰不是“翘袖折腰”楚舞,而是立姿拱手,束发于脑后,头戴小冠,如徐州市东郊陶楼汉墓M1和江苏扬州甘泉双山东汉广陵王刘荆墓皆有出土男性玉人配饰。贵族男性墓葬中出现的女性玉舞人可能是女眷取悦男性墓主人的象征或者巫引导墓主人升天。

3 品行和道德:配饰礼仪的体现

荆楚地区出土的汉代玉舞人都有一个或两个用于穿系佩挂的小孔,说明玉舞人是楚地汉代人随身系挂的佩玉,而且是成组玉佩的构成部分,以玉彰显佩玉者的品德。

汉代人普遍认为玉具有“物精”,蕴藏着生命能量。《左传·昭公七年》指出“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说明多佩戴玉,吸收玉之精气可以强身健体、明目清智,达到神明的境界,因此佩戴玉舞人在神仙思想弥漫的荆楚之地更加成为贵族风尚。玉舞人“翘袖折腰”的舞姿随着佩戴者身体的挪移行动,更加显得翩然动人,玉随身转,而身与心相连,心又为善牵,最终得到善用其心的君子品德。

荆楚地区汉代玉舞人在不同时期选材具有明显变化,早期以青玉为主,中期及以后则多用白玉。古人认为白玉通透清洁,可同日月星光的天体之光相媲美,与日月同辉,用作通灵之物之效远超其他玉料。佩戴白玉材质的玉舞人,象征着得到天体之光华,获得神灵的保佑,白玉也成为汉代中期及以后文人士大夫阶级追求自我高致与清远的表达。同时汉代求仙的地域方位由秦朝的东方蓬莱仙岛转向了西域,掀起了新一轮疯狂求仙的浪潮,西王母及其所在的昆仑山成为时人心向往之的仙境,出自西域和田地区的白玉也被赋予了西王母不死神药的寓意,成为汉代中期及以后荆楚地区玉舞人材质开始转向白玉的一大原因。

常言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佩玉,以人养玉。荆楚地区汉代玉舞人在佩戴者生前则暗示其高尚品行,死后入墓,一是将其平生心爱之物陪葬,以示慰藉逝者亡灵,二是因玉长存不腐,希望借玉此功能保存尸身。

荆楚地区汉代玉舞人造型文化中除传统楚地楚舞的特点外,也蕴含着龙凤图腾崇拜的寓意思想。曹植《洛神赋》中有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亦有言“体若游龙,袖如素霓”,可见龙凤与袖舞之间存在联系。楚地长袖舞扭曲的舞蹈造型可能在模拟游龙的动态,女性舞者的细腰长袖则蕴意凤凰于飞的韵味。荆楚地区对于龙凤图腾的崇拜表达出世人民族认同感与得道升仙思想,内在思想和外在舞姿的双重作用使玉舞人长袖舞在荆楚地区自战国到汉代长兴不衰。

4 结语

荆楚地区出土的汉代玉舞人以楚国袖舞场景人物为造型题材,有单人配或双人配组合式。由玉舞人的楚舞(巫舞)造型和细腰长袖服饰风尚可见其所反映的荆楚地区世俗社会生活;根据荆楚地区出土的汉代玉舞人墓葬规格、墓主人身份、玉器材质与组合配饰分析,可知荆楚地区出土的汉代玉舞人具有阶级层次性,是贵族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时玉舞人也具有女性的性别象征意义;荆楚地区汉代人佩戴玉舞人比喻佩戴者德行,白玉玉舞人随身而转,光泽清洁高雅,具有“德、善、灵、美”的象征,同时带有荆楚文化神仙长寿与龙凤图腾崇拜的文化思想。

参考文献

[1]韩非子.韩非子[M].北京:中华书局,2010.

[2]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3]卢兆荫.汉代贵族妇女喜爱的佩玉—玉舞人[J].收藏家,1996(3):4-7.

[4]武耕.西汉楚国“玉舞人”组佩研究[J].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20(1):6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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