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温暖的食堂岁月

2020-12-23刘玉新

阅读与作文(初中版) 2020年12期
关键词:土家苞谷食堂

刘玉新

一九七七年,我有了第一个食堂,准确地说是我们的食堂。十六岁的我有了一份正式工作,在城伍河中小学做代课老师。

那是一个长阳西南边界的学校,翻过一座山,就是五峰县的白鹿庄,可谓是一脚踏两县的地界儿,没有公路,没有电灯,偏远而闭塞。

学校不大,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一,用当年官方的话说叫戴帽子的小学。六个班,大多都是走读生。学生老师的食堂在一间教室后面,中间没有隔板,三面的门,四通八达。

学生的饭都是自家带的,用一个大瓮甑层层叠叠码上来,架上柴火蒸得大气腾腾,学生的饭碗都是搪瓷的,隔一层加一个木格断开,红薯洋芋、包谷麦面、生的熟的各种气味混在一起,那时没有铝皮盒,所以每到中午开饭的时候,最下面两层的饭碗里常常是青一道黄一道,说不清是泛起的甑脚水还是上层滴下的蒸汽水,稀糊糊的,不好看,也不好吃,但那样的条件学生都习惯,所以干也好稀也好,站队,拿饭,开开心心地吃完了又上课。

老师的食堂稍微好一点,大师傅可以炒个白菜或是青椒豆豉,黄澄澄的苞谷饭加懒豆腐,用土家人的话说,面饭懒豆腐,草鞋家织布,那是上了书的,何况学校还有块校田,茄子辣椒南瓜豌豆并不缺少,有时十天半月还可以凭票在食品公司买点猪肉打打牙祭,吃顿荤的。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供销社背脚(土家人用背架专门给人背东西称为背脚佬)的背着一篓鸡蛋下窝坑子的石板路,脚下一滑,虽然拚尽全力相救,鸡蛋还是摔碎了一大半。学校的吕邦家老师是事务长,他得知这个信息之后,立即拿着几个盆子就往供销社跑,当我们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笑嘻嘻地把两大盆鸡蛋汤买回来了。

二角钱一斤,还不要票,哈哈,发财了,吕老师说。记得我的月工资是二十元,二角钱一斤的鸡蛋汤,算算,真是赚大发了,二块钱居然可以买到十斤蛋汤,原来七角钱一斤的鸡蛋摇身一变成了两角钱的蛋汤,谁说没赚呢?那段日子,我们上顿下顿都是吃的鸡蛋。

吕老师有一手好厨艺,他把鸡蛋变着花样做,打鸡蛋汤,煎鸡蛋皮,蒸鸡蛋糕,实在不行就煮薄荷蛋、石磙蛋(土家人称茶叶蛋为石磙蛋,实际上是清水煮鸡蛋,没有加进佐料)。也就是在那时,我跟着吕老师学会了鸡蛋的各种各样的做法,也跟着食堂的大师傅学会了做苞谷饭。

后来辗转多所学校,也同样给学生炖过饭,也给厨房的师傅搭过手,但似乎记忆都不太深了。

现在我工作的学校,食堂是两层大楼,漂漂亮亮地独立于校园西北,取名弘慈楼,顾名思义,学校把一腔慈爱倾情给予了学生,这倒和四十年前一模一样。食堂一次可供2000多人进餐,只是不再把师生食堂分开,两样的身份一样的饭菜。

走进餐厅,窗明桌净,那一排玻璃小门,是餐厅和工作间的分界线,窗前,一字排开的十多个窗口都挂有一个刷卡机,方便快捷还不用找零。窗后,是清一色的现代化操作间,冰箱、冷柜和各种不锈钢的厨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儿,操作间、储物间、冷藏间,一间一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瓮甑炖饭的日子一去不返,而今的学生恐怕连见也没见过了。

透过电视屏幕,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洁白的工装濡染出一身优雅。抬起头,我看到餐厅正墙上挂有几块奖牌,那是近年食堂参加各级厨艺比赛的成果,这些牌子,给食堂增添了一抹亮色,让人走进食堂心中就格外一暖。

每次到食堂进餐我就有这种感觉,温暖而舒适,点一份餐,坐在靠窗的桌子上,一边享受着清风和阳光,一边与学生聊着校园的生活。有时看着孩子们从那么多菜盘中挑出自己喜爱的菜肴,就替他们由衷地感到幸福。

僅仅四十年,那个又低又矮又潮湿的食堂竟成了传说,也仅仅四十年,苞谷饭和懒豆腐居然成了如今餐桌上的奢侈品,四十年的食堂变迁,把我们的日子丰润起来了。我常想,再过四十年,我们到底要吃什么?

猜你喜欢

土家苞谷食堂
传播与传承:全媒体视域下的土家“啰儿调”
阿妹回踩了我的脚
背苞谷
肉,回锅里了
小学课间操跳“土家花灯戏”
谁更恐怖等
搓苞谷芯治愈肠胃病
风情风光都醉人
高校食堂的奇葩菜
食堂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