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业旖 袁勇贵

1 芳香疗法的概述及其作用机制

芳香疗法是指使用从植物中提取的精油来治疗身体和心理健康的一种自然疗法。芳香疗法具有一段十分悠久的过去，各个时期不同地区的先辈都以不同的方式对芳香疗法进行了研究和拓展，但这类将植物萃取物质用于治疗的方式始终没有一个统一的命名。直到20世纪20年代，法国化学家雷内·莫里斯·加特弗索提出了“芳香疗法”(aromatherapy，最早是aromatherapie)一词，才使这一疗法有了一个统一的称呼。现代芳香疗法认为，各种植物芳香能够影响个体的情绪、行为和健康。芳香疗法的过程也是使病人达到心智、生理及精神三方面平衡的过程，精油发挥的作用就是将身体从“失衡”的疾病状态调整到健康的“平衡”状态[1]。

芳香疗法之所以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作为一种不同于传统治疗方法的自然疗法，体现出了非药物疗法的一些优点，如安全、便利、不良反应小等[2]。另外，芳香精油往往是由草本植物经过蒸馏、压榨等方式提取出来的，具有纯天然的优点。且芳香精油可以广泛地应用于多种疾病的治疗，用法也是多种多样，在许多情况下也可与其他疗法(如药物疗法等)一起使用，彼此互不干扰。

关于芳香疗法的作用机理，不同学者持有不同的看法。有学者认为芳香疗法的内服外治与传统中医的理论相通，只是给药方式和吸收途径有所不同。芳香疗法是利用芳香药对人体神经系统进行双向调节以及对内分泌系统产生积极调节作用，以达到预防和治疗的目的[3]。然而，在使用芳香疗法时，不论以吸入还是沐浴、按摩为主要方式，我们都会在呼吸时不经意地吸入一定的由精油挥发出来的芳香物质，因此从嗅觉对个体情绪、生理和行为影响的角度出发来探讨芳香疗法的作用机制是被广泛认可的。从嗅觉的角度出发，芳香疗法的作用机制主要可以分为药理学假说和心理学假说2种。

药理学假说认为，各种气味对情绪、生理和行为的影响是由于气味本身所固有的相互作用能力，并能够影响自主神经系统、中枢神经系统和内分泌系统。挥发性化合物要发挥药理作用，必须通过鼻黏膜或肺黏膜进入血液，或直接扩散到嗅神经和大脑边缘系统。尽管通过这些途径能吸收的活性成分的水平较典型的给药方式(如摄入或注射)慢，但确实能够在动物被试的血液中检测到芳香化合物，这也证明了药理学假说的科学性。

心理学假设认为气味通过情绪学习、意识知觉和信念或期望来发挥作用。其核心主张是个体对气味的反应是通过与情绪体验的联系来习得的，因此气味具有相关情绪的特性，并使个体产生与先前的情绪体验相一致的认知、行为和生理反应。例如，一种气味能够引发某人的焦虑，当在不同的情境下再次闻到这种气味时，某人依然会产生与以前一样的焦虑情绪反应。边缘系统的神经解剖学支持了气味具有高度的亲和力和情感唤起力这一假设：嗅觉传出与情绪和记忆处理的神经基质有着独特的直接联系。只有2个突触将嗅觉神经与杏仁核分开，杏仁核是情感和人类情感记忆表达和体验的关键结构；只有3个突触将嗅觉神经与海马体分开，海马体参与工作记忆中信息的选择和传递，短期和长期记忆转移，以及各种陈述性记忆功能。特定情绪线索的经典条件作用也由杏仁核介导[4]。

2 芳香疗法在AD中的应用

AD又称老年痴呆症，是一种以渐进性记忆障碍、认知功能障碍、人格及行为改变、语言障碍等神经精神症状等为主要表现的，起病隐匿、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AD已然成为一个全球性的公共卫生问题。有国外研究者预测，截至2050年，全球AD病人将高达1.15亿[5]。在对AD病人进行治疗时，改善其认知功能及控制伴发的精神病理症状是治疗的重点。目前，国内外已有不少研究将芳香疗法应用于AD病人，接下来本文将从芳香疗法改善AD病人的认知功能及抑郁、激越等精神行为症状两方面来进行阐述。

早前已有国外研究者表明，芳香物质具有提高大脑记忆、改善认知功能的作用。目前有实证研究支持的、具有改善认知功能效果的植物精油有：蓝铃花、柠檬、薄荷、鼠尾草、薰衣草等。使用芳香疗法作为治疗AD的补充及替代药物疗法也逐渐走入了研究者的视野。Akhondzadeh等[6]曾尝试使用香蜂草(melissa officinalis)精油对AD病人进行香薰治疗来考察其对病人认知功能的影响。经过16周每天60滴香蜂草精油或安慰剂的治疗后，阿尔茨海默病认知评定量表(ADAS-Cog)和临床痴呆评定量表(CDR)评估结果显示，接受过芳香治疗的AD病人认知功能显著改善。这一结果为将芳香疗法纳入临床AD病人的治疗提供了依据。然而，痴呆症与听觉、视觉、嗅觉和(在较小程度上)味觉障碍之间的联系已经被确认，且嗅觉障碍常见于许多神经退行性疾病，嗅觉障碍已然被很多研究者认为是老年痴呆的先兆。即使有学者认为，即便是嗅觉减弱，精油也可能对大脑有直接的影响[7]，我们仍无法完全确定AD病人的嗅觉障碍是否影响芳香吸入疗法的效果，因此寻求其他途径(如芳香按摩、芳香沐浴等)使芳香物质的功效得以发挥也值得引起我们的关注。

痴呆症的行为和心理症状(BPSD)在痴呆病人中十分常见。研究表明，有12%～74%的AD病人出现BPSD[8]，最常观察到的症状之一就是激越，其患病率高达63%～70%[9]。抗精神病药物被广泛用于治疗痴呆病人的激越。然而，这些药物的作用有限，不良反应多，成本相对较高，因此各种非药物治疗被推荐用于激越，其中之一就是芳香疗法。由于薰衣草精油具有镇静、抗焦虑、改善睡眠等功效，被广泛地应用于治疗痴呆病人的激越症状。除薰衣草精油外，还有多种具有镇静作用的精油，如蜜蜂花和柠檬草，也被应用于缓解痴呆病人的激越。回顾以往关于芳香疗法对痴呆病人激越影响的试验时，我们可以看到芳香按摩、吸入和沐浴疗法在管理痴呆症的BPSD方面被证明是有效的[10]。但大部分研究仅使用一种方法(单纯吸入或单纯按摩)将芳香精油应用于病人中，由于重度痴呆病人的嗅觉受损，使用纯嗅觉形式的芳香疗法来减少激越是不可行的。为使芳香精油的功效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Kaymaz等[9]将芳香吸入和芳香按摩同时施于痴呆病人以缓解其激越症状，并显示出了较好的效果——不仅病人的激越症状有所缓解，还可以防止照料者的负担增加。此项研究提示我们，芳香疗法的使用大可不必拘泥于某一种单一形式(如仅使用吸入法或仅使用按摩法)，多种形式相结合或许能够使芳香物质的功效得到更大程度的发挥。虽然目前已有不少研究能够证明芳香疗法对治疗痴呆病人激越是有效的，但仍有部分研究结果无法证明其效果[11]，因此对芳香疗法治疗痴呆病人激越的探索尚不能停止脚步，我们仍需要通过样本量更大，设计更科学、严谨的试验研究来证实其有效性。

与激越行为一样，焦虑、抑郁情绪也是痴呆病人常出现BPSD。在各种辅助疗法中，芳香疗法是常用的一种，其被视为治疗各种症状的相对无创、自然疗法。芳香疗法按摩被认为可以增加细胞和组织的氧化和营养，释放内啡肽，从而促进身心放松，也能够提高舒适度、改善睡眠，因此可将其应用于缓解痴呆病人的焦虑、抑郁情绪。以往几项证明芳香按摩疗法治疗痴呆病人焦虑和抑郁症状有效性的研究都因样本量或剂量过小而无法确定芳香按摩疗法的效果[12]。Yang等[13]采用随机对照试验和重复测量设计为芳香按摩疗法缓解痴呆病人的特定激越行为和抑郁情绪提供了科学依据。

上述大部分研究将重点放在以何种形式的芳香治疗能够缓解病人的BPSD，而对何种精油的效果更好的探讨较少。因此在未来的研究中，我们不仅要着眼于设计科学严谨的试验来证实芳香疗法的有效性，也应注重对不同精油的效果进行比较，寻求效果最好、实用性最强、最经济实惠的精油运用于临床实践中。

3 芳香疗法在老年睡眠障碍中的运用

随着年龄的增长，睡眠障碍越来越成为对老年人心身健康造成困扰的一项严峻问题。有超过50%的老年人抱怨他们存在慢性睡眠困难的问题。睡眠问题常常困扰着老年群体，包括睡眠不足、非恢复性睡眠、睡眠质量降低等，这可能源于许多因素，包括心理生理问题、医学和精神疾病、药物和昼夜节律变化等。有学者认为，尽管睡眠障碍在老年人中比年轻人更为普遍，但它们并非仅限于这一年龄组，适用于其他年龄段人群的治疗方案同样也适用于老年人[14]。由此可见，对睡眠问题的治疗在一定程度上具有跨年龄的共性。芳香疗法被用来干预或辅助治疗睡眠障碍已有多年历史，关于芳香疗法改善睡眠障碍的研究也逐渐趋于成熟。因此，将芳香疗法运用于提高老年人的睡眠质量也许能够成为治疗老年人睡眠障碍的又一途径。

上述研究已证实芳香疗法是解决病人的睡眠问题的一种安全自然且颇具成效的方法。可用来助眠安神，改善睡眠的芳香剂很多，但要注重有针对性的选择，应根据引起病人睡眠障碍的原因的不同选取适当的芳香剂及使用方法，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4 芳香疗法在其他老年心身疾病中的运用

除痴呆症、睡眠障碍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疾病危害着老年人的心身健康，如老年期抑郁障碍(late life depression，LLD)、呼吸系统心身疾病(包括哮喘等)、神经系统心身疾病[包括偏头痛、脑卒中后抑郁(PSD)等]、骨关节肌肉系统心身疾病(包括由情绪压力引发的背痛等)等。随着芳香疗法研究的不断深入，目前已发现芳香疗法对许多困扰老年人的心身疾病都颇具成效。

芳香疗法一直以来都可作为抗抑郁剂使用。薰衣草、甜橙、佛手柑等植物精油在对不同性别的其他年龄阶段的受试者进行芳香治疗时都展现出了良好功效，无论是采用芳香按摩还是芳疗香薰的方式，且采用芳香疗法改善抑郁状况具有全年龄段的普适性。

哮喘的发作往往受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在很多情况下，过敏物只是哮喘发作的导火索，而压力和焦虑等情绪负担才是导致其发作的重要因素，因此哮喘是十分常见的由心智、情绪引发生理症状的心身疾病。由于哮喘在发作时会出现呼吸困难的现象，因此在使用芳香吸入法对其进行干预时要格外小心。对于严重的病人需要吸入具有抗痉挛功效的精油(如薰衣草、快乐鼠尾草、佛手柑、玫瑰等)时，要避免使其吸入精油蒸汽，而尽量选择直接吸入芳香物质，因为蒸汽的热度可能加重呼吸不畅。采用芳香按摩法对病人的胸腔部位进行按摩也是一种较为常见的方法。在对哮喘病人进行芳香治疗时，需要注意根据引发哮喘的原因不同而选择不同的精油，如：若病人是由于抑郁、压力导致的哮喘，洋甘菊、苦橙花等同时具有抗抑郁与抗痉挛效果的精油即为最佳选择；若过敏是导致哮喘的主因，那么可以考虑选择具有治疗过敏功效的洋甘菊[1]。

偏头痛同样也困扰着老年人的心身健康，其具有反复发作性。一项荷兰的偏头痛调查研究显示，有33%的女性偏头痛病人和13%的男性偏头痛病人一生都受此疾病的困扰[22]。偏头痛与嗅觉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因此，是否能够使用芳香疗法来治疗偏头痛值得进一步探索。目前已有研究使用动物实验来探究芳香疗法对偏头痛模型的SD大鼠的效果，结果发现气味刺激能够有效改善大鼠的偏头痛症状[23]。

PSD是脑卒中后最常见的、包含了多种精神症状和躯体症状的情感障碍。有调查显示，老年人PSD的发病率可高达42.5%，且PSD往往会影响病人的神经功能，并使其正常生活能力受损[24]。芳香疗法联合中医穴位按摩可以有效改善PSD：将调配好的薰衣草精油作为按摩油在病人的百会穴、神门穴及其他穴位(根据病人的情况选择相应的穴位)，同时辅以芳香吸入法使病人在睡前及睡眠期间吸嗅薰衣草精油[25]。对老年PSD病人施以基于子午流注理论的经穴推拿并使病人佩戴以合欢花、佛手柑、薰衣草、玫瑰花、白术、茯神、木香、柴胡、八月扎、酸枣仁、当归、夜交藤制成的香袋同样被证明能够有效缓解病情[26]。

大多数老年人都受背痛、腰痛等的困扰，造成背痛、腰痛的原因有多种多样，其中由于压力、疲劳、肌肉痉挛、紧张等原因造成的疼痛可以使用芳香疗法有效缓解。使用具有抗痉挛、减轻肌肉疼痛的精油，如薰衣草、迷迭香等对疼痛的区域进行芳香按摩，既能够在较短时间内使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从而缓解疼痛，同时又能够达到舒缓心情的效果。芳香沐浴也是缓解由压力、情绪引发的疼痛的一种简便且有效的方式，且病人可以在家中自助进行。在进行芳香沐浴时应注意选用具有抗抑郁、放松、止痛的精油[1]。

5 总结和展望

通过对以往研究进行回顾，可以看出芳香疗法的应用范围较为广泛，且许多研究展现了芳香疗法良好的效果及纯天然、不成瘾、无不良反应的自然疗法优势。芳香疗法的使用途径多种多样，具有同种功效的芳香精油也往往有多款可供选择，而且芳香疗法大多数情况下也可与其他疗法(如药物疗法等)一起使用，彼此互不干扰，这使得芳香疗法在临床上使用时具有较强的包容性，可以根据病人的不同情况设计不同的治疗方案。芳香疗法能够解决多种心身问题，可运用于多种疾病的治疗，然而就目前来看仅有少数医护真正在临床中采用芳香疗法治疗病人，药物治疗仍是第一选择。在一些情况下，药物治疗效果虽好，但同时也伴随着成瘾的风险，尤其是一些用于镇定催眠、抗抑郁、抗焦虑的处方药。芳香疗法是否能够替代或部分替代药物治疗仍是一个需要持续探索研究、且具有重大意义的问题。另外，芳香疗法是否具备替代药物疗法的潜力，其起效速度也是一项关键评价指标。目前对芳香疗法的起效速度的研究寥寥无几，业界观点不一，因此未来对芳香疗法起效速度的研究也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