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归鸾

翻开发黄的同学录，上面写得最多的话就是“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年少的我们总觉得“天长地久”这四个字充满了浪漫色彩，拿起笔就可以轻易地写下。我们互相拉钩、盖章，约定要一直保持联系，一直做朋友，每年要聚会，要一起出去玩。可天真的我们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沉重的诺言，天长地久终归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现在我对同学录上的这些名字早已生疏，他们的面容也已经模糊不清了，甚至有的人我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

婉婉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女生的友谊最亲密的表现形式就是放学一起回家，下课一起上厕所。我们形影不离，后来她还成了我的同桌。我们还设定了一套独特的交流密码供我俩使用，不让别人看懂，就算上课传纸条时被老师发现了，老师也不会知道纸条的意思。

每次放学回家，我们都要一起走，一边走一边聊天，谈得兴起的时候就會越走越慢，10分钟的路程，我们可以走上半个小时。分别的时候依然觉得意犹未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每天都有那么多的谈资。虽然每次我都会因晚回家而被父亲批评，但还是乐此不疲。

我觉得我俩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我们的友谊会天长地久。我们约好了以后结婚的时候给要对方做伴娘，可是在毕业的前一年，婉婉转学离开了。

她走得非常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开学的时候我没有看到婉婉的身影，后来才听老师说，婉婉转学了。即使后来她的父亲给我捎来了信，但我仍然非常难过，因为我都没有和她告别，我们明明说好了要天长地久的。

没有了婉婉，我的回家之路陡然孤单起来，回家的时间也早了不少，再也不需要面对父亲的黑脸了。我又有了新的同桌，有了新的一起去厕所的伙伴。可是我固执地留下了我和她一起制作的密码本，尽管我的密码纸条再也没有人可以读懂了，也送不出去了。我时常会看她留给我的信。

几个月后，我竟然在小城的图书馆里遇到了她。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特别开心，她也一样，可是开心之后我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看着彼此，沉默着。终于，她开口了：“我们还是朋友吧？”我点了点头。

后来，我毕业了，我给很多同学写下了“天长地久”，还留下了很多约定，唯独缺了婉婉。可是我想起婉婉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觉得这是对我们友谊的背叛，所以我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婉婉。

只是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再后来，我离开了小城，越走越远，交了很多的新朋友。婉婉的消息也越来越少，我也很少再想起她了，她成了我年少时光里的一个剪影，成了我在夜深人静回忆年少时光的时候才会想起，然后长叹一声的人。婉婉成了我生命中的过客。

我们曾经许诺的天长地久终归只是一场空谈，天长地久终归抵不过时光的变迁流转。第一年，我们办了同学聚会;第二年，班群里活跃的人少了;第三年，班群彻底沉寂了。也许只有到了不惑之年、事业已成的时候，大家才会想起这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们”。

我终于明白“天长地久”这几个字沉甸甸的分量了，也不敢再轻易许诺这奢侈的“天长地久”。我们都希望感情能分毫不变，希望有人可以陪自己走完一生，可是没有人会跟你走同样的路。人生就是在不断地遇见和分离，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或许最好的“天长地久”，就是在拥有的时候全身心地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