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斌 邓荣霞

摘要：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各国之间交往日趋频繁，竞争也愈发激烈，同时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中国迫切需要通过加大自主创新、调整产业结构、转变发展方式来提高国际竞争力。出口技术复杂度反映了产品的技术实力和生产效率，提高出口技术复杂度对于优化产品结构、促进产业转型升级具有重要作用。知识产权制度能够激励技术进步，并为提高出口技术复杂度提供较为优越的环境。利用28个制造业行业2001—2011年的数据，实证分析知识产权保护对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结果表明，加强知识产权保护能够显著促进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异质性检验发现，从要素投入密集度看，知识产权保护对技术密集型行业的积极影响最大，对资本密集型行业的积极影响次之，对劳动密集型行业有负向影响;从工业产值规模看，知识产权保护对高工业产值行业和低工业产值行业均有显著的积极影响，并且对前者的影响更大。影响机制检验表明，知识产权保护还通过自主创新、对外直接投资、进口贸易间接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自主创新是促进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最重要、最有效的渠道。

关键词：知识产权保护;出口贸易;技术复杂度;技术密集型行业;工业产值;自主创新

中图分类号：F74文献标识码：A文章分类号：16747089（2020）05005417

一、引言

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各国之间交往愈加频繁，竞争也愈发激烈。创新与技术在国际竞争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各国均力图通过发展高新技术来抢占产业链的制高点，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引领者。然而，长期以来，由于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不完善等原因，中国企业研发和创新的动力不足，导致主要产品的技术含量较低，国际竞争力较弱，严重影响了企业应对贸易摩擦等不确定性事件冲击时的抗风险能力。同时，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调整产业结构和转变发展方式已成为客观选择和必然趋势，经济发展的主要关注点已经从数量增长转向质量提升。在贸易领域，出口技术复杂度涵盖生产效率和技术实力两项指标，代表一个国家出口贸易的质量。当前严峻的国内外经济社会发展形势对中国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出了迫切的要求和更大的挑战。分析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因素，进而有效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已经成为优化产品结构、促进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力量。

随着知识经济的到来，知识产权成为支撑社会发展的重要战略资源，知识产权保护在促进技术进步和维护国际贸易秩序方面的重要性日益凸显。《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TRIPS）是贸易领域范围最广、水平最高、力度最大和认可度最高的与知识产权保护相关的强制性国际公约。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并特别指出“要强化知识产权创造、保护、运用，激发企业家精神，提升国家的创新能力”。2018年的亚洲博鳌论坛和连续两年的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主题演讲中，习近平主席都特别强调了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建设的重要性。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是中国扩大改革开放的重要举措，是提高中国国际竞争力的关键抓手。根据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的数据，中国2019年的专利申请数量排名世界第一。但是，如何从知识产权大国发展成为知识产权强国，如何通过知识产权保护来切实提升产品的技术和质量水平，仍是摆在相关决策者面前亟待解决的难题。

鉴于此，本文分析了知识产权保护对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旨在探讨如何通过知识产权保护来有效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以更好地服务于新常态下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和贸易的高水平开放。

二、文献综述

中国当前正处于经济发展的重要转型期，迫切需要提高产品技术含量。多项针对中国的实证研究显示，出口技术复杂度对于优化出口产品结构，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祝树金、唐曼艳、郑嘉俐：《出口多样化、技术复杂度影响经济增长的实证研究——基于中国省际面板数据》，《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4期，第50-57页。周沂、贺灿飞：《集聚类型与中国出口产品演化——基于产品技术复杂度的研究》，《财贸经济》，2018年第6期，第117-131页。 Michaely最早构建了测量产品技术水平的方法，他以某国某产品的出口贸易额为权重，对所有生产该产品的国家的人均GDP进行加权，从而得到该产品的技术水平，这一方法成为后来度量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基础。Michaely M， Trade， Income Levels， and Dependence， Amsterdam： North-Holland Press， 1984，p.1-Hausmann和Rodrik最先提出出口技术复杂度这一概念。Hausmann R， Rodrik D， “Economic Development as Self Discovery”，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vol.72， no.2（2003-12）， pp.603-633-Hausmann等学者进一步构建了EXPY指数，并将其广泛运用于相关研究之中。Hausmann R， Hwang J， Rodrik D， “What You Export Matters”， 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 vol.12（2006-12）， pp.1-25-显然，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出丰富了与出口质量相关的理论和实证研究，为国际贸易研究的深入发展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手段。

早期研究表明，经济发展水平、人力资本和基础设施建设等是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的重要影响因素。安礼伟：《中国出口产品技术结构变迁及其成因：基于国际比较的研究》，《产业经济研究》，2014年第2期，第83-92页。王孝松、翟光宇、林发勤：《中国出口产品技术含量的影响因素探究》，《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14年第11期，第21-36页。王永进、盛丹、施炳展等：《基础设施如何提升了出口技术复杂度》，《经济研究》，2010年第7期，第104-116页。齐俊妍等学者发现，提高金融发展水平可以促使技术含量高的产品获得融资，从而提升国家整体的出口技术复杂度。齐俊妍、王永进、施炳展等：《金融发展与出口技术复杂度》，《世界经济》，2011年第7期，第91-118页。陈俊聪等学者认为对外直接投资（FDI）的技术溢出效应是中国学习先进技术、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的重要途径。陈俊聪、黄繁华：《对外直接投资与出口技术复杂度》，《世界经济研究》，2013年第11期，第76-91页。杨连星等学者发现OFDI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是促进技术进步的渠道之一，但是这种促进作用的大小受到本国技术吸收能力的影响。杨连星、刘晓光：《中国OFDI逆向技术溢出与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财贸经济》，2016年第6期，第97-112页。祝树金等學者认为进口是技术溢出的重要渠道，进口贸易能够通过直接转移效应、模仿效应和竞争效应三个途径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祝树金、曾成玉：《进口技术溢出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研究——基于知识源异质性视角》，《广西社会科学》，2015年第12期，第77-84页。 盛斌等学者从进口贸易自由化的角度研究了进口贸易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发现进口贸易自由化程度对出口技术复杂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盛斌、毛其淋：《进口贸易自由化是否影响了中国制造业出口技术复杂度》，《世界经济》，2017年第12期，第52-75页。

随着研究的深入发展，制度因素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关系吸引了更多学者的关注。许多研究均表明，制度质量对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有显著的积极影响，制度质量高的国家倾向于出口技术更复杂的产品并进口更简单的产品。Berkowitz D， Moenius J， Pistor K， “Trade， Law， and Product Complexity”，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vol.88， no.2（2006-05）， pp.363-373- 戴翔、金碚：《产品内分工、制度质量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经济研究》，2014年第7期，第4-17页。 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作为衡量一个国家制度质量的重要指标，在贸易活动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知识产权制度与出口技术复杂度之间的关系受到格外重视。杨林燕等学者发现增强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会显著促进各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并且对技术密集型行业的影响程度最大。杨林燕、王俊：《知识产权保护提升了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吗？》，《中国经济问题》，2015年第3期，第97-108页。 Chen也发现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对技术含量更高的出口产品有更强的促进作用。Chen W， “Do Stronger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Lead to More R&D-intensive Imports？”，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vol.26， no.7（2017-04）， pp.865-883- 蔡玲等学者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作为研究样本，发现知识产权保护对中国制造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效应存在省际差异，其中东部和中部地区表现为积极影响，而西部地区表现为消极影响。蔡玲、申君歌：《地区知识产权保护与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的质量研究》，《经济经纬》，2018年第5期，第7-14页. 但是，代中强利用知识产权执法数据分析了中国各省份的实际知识产权保护情况，发现各省份的知识产权保护与技术进步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先扬后抑的倒U型关系。代中强：《知识产权保护提高了出口技术复杂度吗？——来自中国省际层面的经验研究》，《科学学研究》，2014年第12期，第1846-1858页。赖敏等学者的研究结论与代中强截然相反，认为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整体呈现出U型特征。赖敏、韩守习：《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研究》，《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8年第4期，第104-130页。

支持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有积极影响的部分学者，还从增强知识产权保护的角度研究了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具体途径，包括保障创新收益，吸引外商直接投资，减少研发溢出损失和缓解外部融资约束等。Naghavi A， Strozzi C，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Diasporas， and Domestic Innovatio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vol.96， no.1（2015-05）， pp.150-161- Lee M， Alba J D， Park D，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Informal Economy， and FDI into Developing Countries”， Journal of Policy Modeling， vol.40， no.5（2018-09）， pp.1067-1081.吴超鹏、唐菂：《知识产权保护执法力度、技术创新与企业绩效——来自中国上市公司的证据》，《经济研究》，2016年第11期，第129-143页。刘钧霆等学者基于三元边际分析方法探讨了中国促进高技术产品出口的途径，认为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会对扩展边际和价格边际产生积极影响，对数量边际产生消极影响，因此要不断完善知识产权制度，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刘钧霆、曲丽娜、佟继英：《进口国知识产权保护对中国高技术产品出口贸易的影响——基于三元边际的分析》，《经济经纬》，2018年第4期，第71-77页。李俊青等学者基于新新贸易理论，从企业微观层面分析了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作用机制，发现在不完全契约条件下，加强知识产权保护能够提高供应商的技术投资收益并降低“敲竹杠”带来的损失，供应商在双重利益激励下会持续向高技术活动投入资金，进而促进社会整体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高。李俊青、苗二森：《不完全契约条件下的知识产权保护与企业出口技术复杂度》，《中国工业经济》，2018年第12期，第117-135页。

综上所述，尽管众多学者探讨了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并且积累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但是在判断知识产权保护的作用方面仍然存在不足，尚未得出一致结论。本文重新关注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机制，与以往研究相比较，主要在以下两个方面有所改进：一是在测度指标选择方面，基于Ginarte等学者的研究成果，Ginarte J C， Park W G， “Determinants of Patent Rights： A Cross-national Study”， Research Policy， vol.26， no.3（1997-10）， pp.283-301-构建了更加全面、准确、有效的知识产权保护测度指标;二是在实证方面，检验了知识产权保护通过间接效应对出口技术复杂度产生的影响。

三、知识产权保护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机制分析

知识產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包括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两个渠道。

（一）直接效应

第一，知识产权保护本质上是一项法律制度，用于保护创造者的权益，协调权益拥有者与使用者之间的关系。这一制度通过赋予创造者以产权来防止成果被无偿侵占或使用，能够降低创造者的维权成本，保障创造者的获益权。有效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能够为企业提高生产效率和技术水平提供公平有序的竞争环境，从而直接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

第二，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可以优化社会资源的配置。一方面，相关部门会向社会披露已经成功获得授权的知识产权，保证了知识产权获得者的独占权。这一过程可以有效降低后来者创造相同知识成果的概率，避免资源重复投入，优化社会资源配置。另一方面，披露知识产权相当于公开技术前沿，向全社会公告新成果，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新技术的传播和利用。此外，知识产权保护具有时效性，在保护期结束以后，后来者可以对其进行升级改造，有利于提高知识成果的利用率。因此，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在激励知识成果创造的同时还提高了知识产权的利用率，发挥着优化社会资源配置的作用。

第三，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对于促进技术成果资本化、产业化具有重要意义。随着知识产权保护制度的完善，众多知识产权交易与服务平台相继出现。知识产权交易与服务平台作为技术交易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保证了知识产权交易的公平性，简化了知识产权交易的程序，提升了知识产权交易的效率，为知识产权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搭起了桥梁。随着相关平台的发展和完善，技术交易市场规模持续扩张，知识产权交易日趋活跃。知识产权的交流、共享加速了知识成果的转化和应用，反过来又进一步促进了技术进步，生成了新的知识成果。

（二）间接效应

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间接影响体现在自主创新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两个方面。通过知识产权保护来认可和尊重知识成果，不仅可以激发企业的自主创新热情，而且能够为企业吸收和消化外部引进技术奠定良好的基础，从而有助于促进国家整体的技术进步。

1.自主创新效应

研究证明，提高自主创新能力能够显著提升企业产出水平，促进企业技术进步。周亚虹、贺小丹、沈瑶：《中国工业企业自主创新的影响因素和产出绩效研究》，《经济研究》，2012年第5期，第108-120页。张志强：《内生创新、进出口行为与企业的绩效》，《国际贸易问题》，2017年第3期，第89-99页。在全球化时代，没有自主创新，企业就无法在国际市场竞争中占据优势地位。目前，保护知识产权，建立创新激励的法律制度已成为增强国家自主创新能力的基本方法。

第一，知识产权保护可以增加自主创新成果。企业的根本目的是获取利润，就目前来看，企业的技术垄断权使其受益良多。由于创新成果大多以知识产品的形式呈现，如果创新成果不能得到法律的有效保护，那么在传播和使用的过程中就很容易被他人非法占有，创新者也就无法获得应有的回报，这会对创新者产生负向激励。只有当创新者获得其应得的收益，才能更好地营造创新、创造的生态。一方面，知识产权保护提高了模仿成本，倒逼模仿者加大研发投入，提高自主研发水平;另一方面，知识产权保护从法律上认可创新者的身份和权益，尊重创新者的知识成果，对创新者有正向激励作用。倒逼和正向激励均指向加大研发投入，有利于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因此知识产权保护可以增加自主创新成果。

第二，知识产权保护可以提高自主创新的有效利用率。创新不是目的，只是思想向产品过渡的一种手段。将创新技术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促进创新产业化、商品化，才能有效利用创新，真正实现创新成果的价值最大化。如果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不足，创新成果就可能被束之高阁，无法顺畅地转化为先进生产力和产品优势。作为保护技术创新的重要手段，知识产权制度越来越受到企业的重视。理论与实践均表明，只有受法律保护，创新才能按照市场规则转化为先进生产力。

2.技术溢出效应

隨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各国之间联系愈加紧密，贸易、投资等活动愈加频繁，由此产生的技术溢出效应成为技术进步的重要来源。知识产权保护能够通过作用于产生技术溢出效应的渠道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形成间接影响。目前，产生技术溢出效应的渠道主要包括对外直接投资、进口贸易和技术引进。

（1）对外直接投资

根据对技术溢出路径的研究可知，通过市场竞争效应、示范效应、产业关联效应和人力资源流动效应，对外直接投资已成为优化产品结构、促进技术水平提升的关键因素。蔡冬青、周经：《对外直接投资对出口技术水平的提升研究——理论与基于中国省际面板数据的实证》，《世界经济研究》，2012年第12期，第52-57页。Caves R E， “Multinational Firms， Competition， and Productivity in Host-Country Markets”， Economica （New Series）， vol.41， no.162（1974-05）， pp.176-193- Keller W， Yeaple S R，“Multinational Enterprises，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Productivity Growth： Firm-level Evidence from the United States”，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vol.91， no.4（2009-11）， pp.821-831-

事实上，知识产权保护通过对外直接投资对出口技术复杂度产生的间接影响不一定是积极的。一方面，知识产权保护限制了东道国企业的模仿和伪造行为，创造了更好的投资环境，提高了跨国企业的投资热情。大量外商直接投资的流入可能通过市场竞争效应、示范效应、产业关联效应和人力资源流动效应对东道国产生积极影响，促进东道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但是，外商直接投资流入发展中国家不仅会产生技术溢出效应，还会产生低端锁定效应，低端锁定效应会阻碍东道国技术水平的提升。马野青、张梦、巫强：《什么决定了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基于贸易增加值的视角》，《南京社会科学》，2017年第3期，第34-41页。另一方面，加强知识产权保护虽然严厉打击了抄袭、剽窃等非法行为，但同时也使拥有先进技术的跨国企业享有技术和产品垄断权。垄断权会抑制研发投入，进而减弱技术溢出效应，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技术的提升与发展。对于东道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本土企业来说，技术发展主要还是模仿、复制和二次创新，过度的知识产权保护将会阻碍对外直接投资的技术溢出效应，不利于技术进步。

（2）进口贸易

进口贸易是技术溢出的另一个重要途径。扩大进口规模，提升进口质量能够增强技术溢出效应。随着进口规模的扩大，本土企业接触新技术和新产品的机会增多，能够更好地发挥“干中学”效应。当进口中间品的质量或技术提升时，最终产品的质量或技术也可能得到提升。此外，进口贸易导致国内市场竞争加剧，产生市场竞争效应，企业不得不通过加大研发投入来获得市场竞争优势。

但是，知识产权保护是一把双刃剑，市场扩张效应和市场势力效应同时作用于进口贸易规模，因而知识产权保护对进口贸易规模的影响并不明确。Maskus K E， Penubarti M， “How Trade-related are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vol.39， no.4（1995-11）， pp.227-248- 进口质量方面，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打击了模仿、复制行为，使得更多的高技术产品进入东道国市场，促使各出口商提升产品质量。另外，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提高了产品溢价，贸易商为了获得更高的收益将偏好于进口更高质量的产品。

（3）技术引进

技术引进能够迅速取得成熟的先进技术成果，从而成为促进技术进步的重要渠道。与对外直接投资和进口贸易相比较，技术引进更加直接和高效。

技术引进主要是指对无形技术产品的引进，技术引进使得引进方不需要再投入大量资源进行重复研发，只要通过“干中学”、模仿等方式吸收消化引进技术即可掌握相关技术，能够有效地加快技术进步。但是对于技术输出方而言，面临较大的技术泄密风险，尤其是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较低、保护意识较弱的地区。知识产权保护能够降低技术泄密风险，创造更好的交易环境，为技术引进提供坚实的保障。因此，知识产权保护水平的提高可以从规模和质量两个方面对技术引进产生促进作用。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技术引进跳过了研发环节，直接获得了新技术，使得企业缺少实施进一步研发所必需的人才储备，甚至形成技术依赖，失去创新的激情。长期来看，缺乏自主知识产权对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会产生消极作用。

四、出口技术复杂度与知识产权保护的测度

（一）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测度

这里基于Hausmann等学者构建的EXPY指数来测度出口技术复杂度。Hausmann R， Hwang J， Rodrik D， “What You Export Matters”， 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 vol.12（2006-12）， pp.1-25-依据出口数据测量产品层面的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具体算式为：

其中，k、h、t分别代表产品、国家（地区）和时期，h'也代表国家（地区），但仅作为内层求和变量，xhkt表示h国t时期k产品的出口额，Xht表示h国t时期的出口总额，Yht表示h国t时期的实际人均GDP。根据（1）式计算出的SOPHIkt即为产品层面的出口技术复杂度。

显然，由于SOPHIkt会随着世界人均收入的不断增加而呈现上升趋势，因此借鉴齐俊妍等学者的方法引入标准出口产品技术复杂度指标，齐俊妍、王永进、施炳展等：《金融发展与出口技术复杂度》，《世界经济》，2011年第7期，第91-118页。用于剔除世界共同技术進步的影响。具体算式为：

其中，SOPHImax和SOPHImin分别代表当期所有产品中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最大值和最小值，SOPHIskt为对SOPHIkt进行标准化后的取值。对SOPHIskt进行加权平均即可得到行业层面的出口技术复杂度。

其中，i表示行业，Xiht表示h国t时期i行业的出口总额，INSOPHIit代表行业层面的出口技术复杂度。（3）式表明，若技术含量较高的产品占所在行业出口额的比重较高，那么该行业的出口技术复杂度也较高。

中国出口产品中工业制造品占比高达90%，所以这里选取工业制造行业作为研究对象，产品出口贸易数据来源于UN Comtrade Database数据库。由于该数据库中的产品分类与中国存在一定差异，因此借鉴盛斌整理的国际贸易商品SITC（Rev.3-0）分类标准与国民经济行业GB/T4754-02分类标准的对应关系，盛斌：《中国对外贸易政策的政治经济分析》，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65页。在后者基础上将210种SITC（Rev.3-0）三位码产品数据重新归入28个制造业行业。这28个行业包括：C1食品加工和制造业，C2饮料制造业，C3烟草制品业，C4纺织业，C5纺织服装、鞋、帽制造业，C6皮革、毛皮、羽毛（绒）及其制品业，C7木材加工及木、竹、藤、棕、草制品业，C8家具制造业，C9造纸及纸制品业，C10印刷业和记录媒介复制业，C11文教体育用品制造业，C12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C13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C14医药制造业，C15化学纤维制造业，C16橡胶制品业，C17塑料制品业，C18非金属矿物制品业，C19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C20有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C21金属制品业，C22通用设备制造业，C23专用设备制造业，C24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C25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C26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C27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用机械制造业，C28工艺品及其他制造业。计算某产品的出口技术复杂度时需要获取所有出口该产品的国家所对应的产品数据，但是由于数据缺失，这里只选取了38个国家（地区）2001—2018年各项产品的出口贸易数据。这38个国家（地区）包括：中国、澳大利亚、阿根廷、奥地利、美国、德国、日本、荷兰、中国香港、法国、韩国、意大利、英国、比利时、加拿大、墨西哥、新加坡、瑞士、西班牙、俄罗斯、阿联酋、印度、波兰、马来西亚、巴西、捷克、印度尼西亚、土耳其、瑞典、爱尔兰、丹麦、挪威、智利、芬兰、秘鲁、新西兰、哥伦比亚、葡萄牙。这38个国家工业制成品合计出口额约占全球总额的80%，因而具有较高的代表性。

（二）知识产权保护的测度

韩玉雄等学者最先提出用执法力度来修正G-P （Ginarte Park）指数，并用社会法治化程度、法律体系的完备程度、经济发展水平和国际社会监督4个指标度量中国的执法力度。韩玉雄、李怀祖：《关于中国知识产权保护水平的定量分析》，《科学学研究》，2005年第3期，第377-382页。Ginarte J C， Park W G， “Determinants of Patent Rights： A Cross-national Study”， Research Policy， vol.26， no.3（1997-10）， pp.283-301-该方法的特点是在G-P指数的基础上考虑了执法力度，以立法情况与执法力度的乘积反映实际的知识产权保护水平。这里借鉴该方法来测度知识产权保护。

其中，IPR（t）表示中国t时期的实际知识产权保护水平，L（t）为中国t时期的知识产权保护立法强度，Park W G， “International Patent Protection： 1960-2005”， Research Policy， vol.37， no.4（2008-05）， pp.761-766-E（t）为中国t时期的实际知识产权保护执法力度。

此处的执法力度实际是指知识产权立法被有效执行的程度，取值范围为0～1。一个国家的知识产权保护执法力度受多个因素影响，本文从法律体系完备程度、国家法治化水平、司法保护效率、行政执法情况和社会公众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5个指标来衡量国家的知识产权保护执法力度。法律体系完备程度借鉴许春明等学者的测算方法，以100年立法时间为基准，当达到或者超过该值时，该国法律体系完备程度为满分（1分）;小于该值时，得分则为实际立法时间除以100。许春明、单晓光：《中国知识产权保护强度指标体系的构建及验证》，《科学学研究》，2008年第4期，第47-55页。 中国的法治化水平以世界银行“全球治理指数”中的“rule of law”（法治）指标来衡量，该指数基于多个调查机构、智库、非政府组织、国际组织和私营部门的数据，能比较全面客观地反映一个国家的法治化水平。司法保护效率则使用当年人民法院知识产权类案件的一审结案数占一审收案总数的比重来衡量，数据来源于最高人民法院知识产权法庭的相关资料和历年的中国法律年鉴。行政执法情况以知识产权未被侵权率来衡量，具体计算方法为1减去知识产权被侵权率。一般来说，社会公众的受教育程度越高，尊重和保护他人权利的意识就越强。因此，选择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人类发展指数”中的“教育指数”来衡量知识产权保护意识。假设上述5个指标对执法力度有相等的影响力，在测度执法力度时赋予它们相同的权重。

由于一个国家的知识产权立法不会因为行业而有所差异，因此，从行业层面分析知识产权保护对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时，相关研究大多直接将国家知识产权保护水平用于行业层面，这种处理方法会使研究结果产生一定的偏差。实际上，应该关注行业之间的差异性，这里在国家层面指标的基础上特别考虑了行业因素，具体为：

其中，i代表行业，PA（i）为i行业的专利密集度，其取值为行业有效发明专利数除以该行业年平均从业人员数。有效发明专利数来源于历年的中国科技统计年鉴，行业年平均从业人员数来源于历年的中国工业统计年鉴。

五、知识产权保护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实证分析

（一）模型设定

为了分析知识产权保护对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构建如下的静态面板模型：

其中，i和t分别代表行业和年份，INSOPHIit为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IIPRit为行业知识产权保护强度，Xit为控制变量，γi和 μt分别为行业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服从正态分布的随机扰动项。

出口贸易具有明显的动态连续变化特征，当期出口技术复杂度受到上一期出口数据的影响。因此在上述静态面板模型（6）的基础上加入被解释变量的一阶滞后项INSOPHIit-1，构建如下的动态面板模型：

（二）变量说明及数据来源

由于国民经济行业分类标准经历多次修改，同时考虑到数据的连续性和有效性，最终选取2001—2011年的相关数据作为研究样本。前文已经对被解释变量出口技术复杂度和解释变量知识产权保护的测度方法和数据来源进行了详細说明，这里仅对控制变量的选取和数据来源进行说明。

1.对外直接投资

采用各行业的外商资产和港澳台资产来衡量对外直接投资，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在模型中将对外直接投资变量记为FDI。

2.进口贸易

进口贸易的数据来源与计算方法在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测度部分已进行了详细说明，将进口贸易变量记为IMP。

3.技术引进投入

采用各行业的技术引进经费和购买国内技术经费来衡量技术引进投入，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在模型中将技术引进投入变量记为TECH。

4.研发投入

一般而言，自主创新产出会随着研发投入提高而增长。用各行业的研发经费内部支出来衡量研发投入，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在模型中将研发投入变量记为RD。

5.物质资本投入

作为要素禀赋的重要指标，物质资本对提高生产率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般而言，物质资本充裕的行业其技术水平也会更高。采用行业固定资产净值余额与工业总产值的比值来衡量物质资本投入，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在模型中将物质资本投入变量记为CAP。

6.劳动力投入

劳动力是提高生产率的另一个要素，也是传统上公认的中国在出口方面占据比较优势的关键因素。增加劳动力投入能够提高企业的生产能力，但是过于依赖低廉的劳动力价格优势不利于提高产品技术含量。采用各行业从业人员的平均数来衡量劳动力投入，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在模型中将劳动力投入变量记为LABOR。

（三）实证检验及结果分析

1.静态面板模型的估计结果

表2是利用静态面板模型的估计结果。

表2中，第（1）列检验结果对应于未加入控制变量与固定效应的简单检验，即直接检验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结果显示知识产权保护的回归系数为正，但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初步表明知识产权制度的完善有可能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为验证回归结果的稳健性，逐一加入对外直接投资、进口贸易、技术引进投入、研发投入、物质资本投入和劳动力投入等控制变量，并且通过控制时间固定效应和行业固定效应来排除不可观测因素在时间和行业方面的影响。第（2）至第（7）列的估计结果与第（1）列基本一致，知识产权保护的回归系数虽然在数值上有所下降但依然为正。因此，静态面板模型的回归结果表明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有促进作用。回归系数不显著很可能与模型内生性引起的估计偏误有关，下文将讨论内生性问题，并且使用动态面板模型进行估计。

2.内生性处理

事实上，知识产权保护与出口技术复杂度是相互影响的，出口技术复杂度也可能影响知识产权保护。随着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高，企业为了不降低产品竞争力，会越来越重视核心技术保护，因此出口技术复杂度可能是内生变量。另外，出口贸易具有动态连续性，当期的出口行为受上一期影响的可能性较大，因此需要使用动态面板模型进行进一步分析，以确保得到更加可靠的回归结果。动态面板模型要引入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作为解释变量，这就会带来内生性问题。如果不处理变量内生性就会导致估计结果偏误，所以需要寻找工具变量来替代内生变量。一般要求工具变量与内生变量相关，但与随机扰动项不相关。使用内生变量的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是一种常用的处理方法，这里也采用该方法。

确定工具变量之后，还需要选择估计方法。差分GMM方法与系统GMM方法常用于处理动态面板模型的内生性问题。系统GMM方法在效率和精确性方面更有优势，又可以分为一步（One-Step）估计法和两步（Two-Step）估计法，两步估计法可以克服异方差干扰。因此，这里采用两步系统GMM方法对动态模型进行估计，并且利用AR（2）检验和Hansen检验来判断估计结果的有效性。其中，AR（2）检验用于判断差分方程的残差项是否存在序列相关性，Hansen检验可以判断模型中采用的工具变量是否有效。

表3第（1）列只包含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滞后项和知识产权保护两个解释变量，未加入控制变量，第（2）列加入了控制变量。可以看出，两个模型均通过AR（2）和Hansen检验，说明回归方程不存在二阶序列相关并且选取的工具变量是有效的，回归结果值得信赖。动态面板模型的估计结果显示，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知识产权保护的系数均显著为正，并且与静态面板模型的估计结果相比，在显著性和数值上均有了明显的提升。说明使用系统GMM方法后，内生性问题被消除，并且模型解释力得到提高。

从第（2）列结果来看，知识产权保护的回归系数通过显著水平为1%的检验，充分说明知识产权保护能够有效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与前文的理论分析结果一致。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一方面可以营造公平的竞争环境，优化社会资源配置，促进技术成果转化，另一方面可以产生自主创新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为技术进步提供有益的条件。中国自2001年加入WTO以后，积极履行TRIPS协议，不断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知识产权保护对企业技术进步产生了较好的激励作用。

再来看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尽管外商直接投资在改革开放以后对中国技术进步和生产率水平提升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但是随着跨国企业对中国直接投资的不断增多，本土企业成长的空间受到挤压，低门槛外商直接投资的大量涌入使得低端锁定效应高于技术溢出效应，最终不利于技术进步。进口贸易虽然能够提高出口技术复杂度，但是作用较弱。原因可能在于目前以美国为代表的部分发达国家专门针对中国加强了出口产品的技术限制，减少了中国企业学习先进技术的机会，因而削弱了进口贸易的技术溢出效应。技术引进投入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表明增加技术引进投入会抑制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也说明一旦企业形成对技术进口的依赖，长期来看不利于技术水平的提升。研发投入可以显著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并且其回归系数取值较大，因此研发投入对自主创新的影响比其他技术溢出渠道更强。物质資本投入的回归系数为负且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投入物质资本不能有效提高出口技术复杂度，这与预期不符。原因可能是研发高新技术的资源已成为知识经济时代企业获取核心竞争力的关键投入，而仅仅依靠要素投入将很难获得发展动力，甚至会阻碍技术进步。劳动力投入的回归系数为负且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大量投入劳动力可能会挤占用于研发高新技术的资源。

4.稳健性检验

为了检验回归结果的稳健性，选取知识产权保护的其他衡量指标，采用系统GMM方法重新进行回归分析，估计结果见表4。

唐保庆等学者利用“加入世界权威知识产权组织条约的数量”来测算知识产权保护，唐保庆、黄繁华、杨继军：《服务贸易出口、知识产权保护与经济增长》，《经济学（季刊）》，2012年第1期，第159-184页。这里借鉴该方法。具体计算方法为：就某一特定的条约而言，如果一个国家在第T年加入，则该国在T+1年、T+2年……在这一项条约上的得分分别为1分、2分……即加入该条约的时间越久该国在此条约上的得分越高，该国在其他条约中的得分依照同样的方法进行计算，将某一年所有条约的得分进行累加就得到了该年知识产权保护强度的得分。从表4可以看出，知识产权保护的回归系数为正，且通过显著性检验，虽然个别控制变量回归系数的显著性检验发生改变，但与表3中的回归结果基本一致，因此回归结果具有稳健性。

5.异质性检验

如果将文中涉及的所有行业按照不同标准进行分类，是否还能得到前述回归结果呢？这里依次按照要素投入密集度和工业产值规模分别对28个制造业行业进行分类，考察不同行业分类中的异质性特征。

（1）按照要素投入密集度对行业进行分类后的估计结果

根据要素投入密集度可以将28个制造业行业分为劳动密集型行业、资本密集型行业和技术密集型行业三类。劳动密集型行业包括：C1、C4、C5、C6、C7、C8、C9、C10、C11、C16、C17、C18、C21，资本密集型行业包括：C2、C3、C13、C15、C19、C20、C28，技术密集型行业包括：C12、C14、C22、C23、C24、C25、C26、C27。由于要素投入密集度不同的行业对于知识产权保护的要求不同，所以可以预期，对于要素投入密集度不同的行业而言，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存在差异。采用动态面板模型对三类行业分别进行回归，结果见表5。

结果显示，三类行业对应的知识产权保护变量的回归系数存在较大差异。其中，劳动密集型行业的知识产权保护回归系数为负。劳动密集型行业为低附加值行业，产品技术含量较低，企业投入资源进行自主研发的意愿较低，因为模仿、复制技术更加节约成本，此时高强度的知识产权保护反而不利于企业技术水平的提升。

但是，在资本密集型行业和技术密集型行业，知识产权保护能够显著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相较于资本密集型行业，知识产权保护对于技术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促进作用更强。技术密集型行业主要是高附加值行业，产品核心竞争力主要源于创新成果带来的技术垄断，而知识产权保护制度能够有效防止技术外溢，从法律层面维护了企业的利益。

（2）按照工业产值规模对行业进行分类后的估计结果

工业产值规模直接体现了一个行业的生产能力。一般而言，行业规模越大，面临的知识产权保护问题就越多。这里按照采样期各行业工业产值平均数将28个行业划分为高工业产值行业和低工业产值行业两类。高工业产值行业包括：C1、C4、C12、C13、C17、C18、C19、C20、C21、C22、C23、C24、C25、C26，低工业产值行业包括：C2、C3、C5、C6、C7、C8、C9、C10、C11、C14、C15、C16、C27、C28。采用动态面板模型对这两类行业分别进行回归，结果见表6。

结果显示，高工业产值行业和低工业产值行业对应的知识产权保护变量的回归系数均为正值，并且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高工业产值行业的知识产权保护回归系数估计值高于低工业产值行业，说明知识产权保护对高工业产值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有更大的促进作用。通常，工业产值规模较大的行业面临的知识产权纠纷较多，因此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使其得到的绝对收益更大。但是，表6显示高工业产值行业和低工业产值行业的回归系数相差不大。实际上，当今知识产权领域的贸易摩擦已经辐射到各个行业，为了占据行业竞争力的制高点，无论工业产值规模较大的行业，还是工业产值规模较小的行业，都有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的需要。

6.影响机制检验

前述檢验表明，知识产权保护对于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同时，根据影响机制的理论分析可知，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是一种综合效应，除了直接效应之外，还有对外直接投资、进口贸易、技术引进等产生的技术溢出效应与自主创新效应共同组成的间接效应。但是间接效应涉及多个渠道，知识产权保护究竟如何通过各个中间渠道发挥作用尚需检验。为分析间接影响机制，建立如下模型：

其中，模型（8）检验自主创新效应，a1>0表示知识产权保护有利于自主创新，模型（9）至（11）检验技术溢出效应。具体地，模型（9）检验知识产权保护对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d1>0表示知识产权保护能够促进对外直接投资规模的提升;模型（10）检验知识产权保护对进口贸易的影响，b1>0表示知识产权保护能够促进进口规模的提升;模型（11）检验知识产权保护对技术引进的影响，c1>0表示知识产权保护能够促进技术引进规模的扩大。检验结果见表7。

表7显示，知识产权保护会对自主创新、对外直接投资、进口贸易、技术引进四个渠道产生积极影响。第（1）列的回归系数为正值，并且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说明知识产权保护对研发投入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知识产权保护能够有效抑制非法的模仿、复制和抄袭行为，一方面能够倒逼研发投入不足的企业加大自主研发力度，催生更多自主创新，另一方面可以减少高技术企业的研发溢出损失，并使其受益于技术交易和转化，赋予其不断创新的动力。第（2）列的回归系数为正值，并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说明知识产权保护对对外直接投资产生了显著的促进作用。知识产权保护从法律层面上为外商投资创造了优质的环境，因而吸引了大量外商直接投资。第（3）列的回归系数为正值，并且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说明知识产权保护对进口贸易有显著的积极影响。知识产权保护可以通过打击非法的模仿、复制行为来清理和整顿市场，因而进口贸易规模将随着知识产权保护的完善而扩大。第（4）列的回归系数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一个国家通过技术进口获得的技术通常是成熟的技术甚至有可能是过时的技术，虽然能够为本国相关企业带来短期利益，但是是否有利于企业进一步赢得竞争优势，还要看相关企业是否能够顺利吸收消化该技术并进行再创新，这对企业的学习能力提出了挑战。

综合来看，尽管知识产权保护对对外直接投资有显著的积极影响，但是对外直接投资却并不能发挥其技术溢出效应。这可能是因为对外直接投资带来的大多是处于加工制造环节的劳动力密集型产业，而处于研发设计等环节的技术密集型产业却被跨国公司留在了母国。大量外商直接投资的涌入虽然在其进入的早期对中国企业的技术进步贡献较大，但是低端锁定效应也逐渐显现。同时，不断扩大的外商直接投资规模严重挤压了本土企业的成长空间。因此，中国要转变发展方式，推进产业提档升级，必须要提高外资质量。从进口贸易的估计结果来看，知识产权保护扩大进口贸易规模的同时也提高了出口技术复杂度。进口贸易规模的扩大提高了国内企业接触新技术和新产品的机会，“干中学”效应和竞争效应对中国企业技术水平的提升有重要的促进作用。知识产权保护对技术引进的作用较小，技术引进的增加甚至导致出口技术复杂度降低。因此，尽管知识产权保护对技术溢出有积极影响，但是要通过技术溢出效应来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还需要提高对外直接投资、进口贸易和技术引进的质量。与上述三种技术溢出渠道相比较，知识产权保护可以通过激励企业加大研发投入而显著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自主创新是知识产权保护间接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关键渠道。

六、结论

本文利用28个制造业行业2001—2011年的数据，实证分析知识产权保护对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主要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知识产权保护能够显著促进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知识产权保护的作用在不同类型行业中表现出异质性特征。不同要素投入密集度的分组检验结果显示，知识产权保护对劳动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增长有抑制作用，但是对资本密集型行业和技术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有显著促进作用。同时，知识产权保护对技术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促进作用比对资本密集型行业的促进作用更强。从不同工业产值规模的分组检验结果来看，知识产权保护对高工业产值规模行业和低工业产值规模行业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均有显著的积极影响。尽管知识产权保护对高工业产值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促进作用更大，但是与低工业产值行业相比，二者差异较小。

第二，影响机制的检验结果表明，知识产权保护对自主创新、对外直接投资和进口贸易有显著的积极影响，而对技术引进的作用不显著。知识产权保护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并非只有直接影响，还会通过自主创新、对外直接投资和进口贸易产生间接影响。

中国应该进一步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的执法力度，优化知识产权服务体系，提高知识产权保护水平，充分发挥知识产权保护对自主创新及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积极影响，掌握创新和发展主动权，加快从知识产权大国向知识产权强国转变。

〔责任编辑：来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