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波?谢君宜

1997年2月1日，韩国春与吉林省白城大安市太山镇宝石村村民委员会签订了养鱼池承包合同。合同签订后，韩国春取得了养鱼池的承包经营权，并实际从事渔业养殖。2009年12月30日，大安市人民政府下发了《关于加强嫩江洮儿河滩地管理有关事宜的通知》，明确嫩江、洮儿河滩涂的管理、开发及利用的权利由水利局行使。2009年，韩国春取得了捕捞许可证和船舶登记。2011年，韩国春取得了大安市人民政府颁发的养殖许可证。2010年9月9日，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吉林有田分公司（以下简称“中石油吉林分公司”）位于韩国春鱼塘附近的119号油井发生泄漏，泄露的原油流进韩国春的鱼塘中。韩国春要求中石油吉林分公司赔偿遭拒后，起诉至法院要求判令中石油吉林分公司赔偿3015040.36元经济损失，包括2010年养鱼损失、2011年未养鱼损失、鱼塘围坝修复及注水排污费用。

法院观点

一审法院（吉林省白城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韩国春在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中石油吉林分公司油田泄漏造成水污染导致其鱼的死亡或相应损失的情况下，本案并不适用特殊侵权归责原则，应适用一般侵权归责原则，而一般侵权事实的成立须由韩国春方举证加以证明，并且要进一步证明其所受损害的具体数额，韩国春未能证明损害事实及因果关系的存在，故判决驳回其诉讼请求。

二审法院（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认为，本案系因污染环境发生的纠纷，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六十六条“因污染环境发生纠纷，污染者应当就法律规定的不承担责任或者减轻责任的情形及其行为与损害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承担举证责任”的规定，韩国春无须承担因果关系的举证责任，但仍需要举证证明有损害事实。韩国春未能举证证明三次注水排污事实的发生，未能证明鱼塘围坝修复费用、2011年未养鱼损失与中石油吉林分公司污染之间的因果关系，故改判支持其2010年养鱼损失1058796.25元。

2018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再审认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六十五条、第六十六条规定以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环境侵权责任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规定，被侵权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六十五条规定请求赔偿的，应当举证证明污染者排放了污染物、被侵权人受到的损害、污染者排放的污染物或者其次生污染物与损害之间具有关联性。依据上述规定，韩国春主张环境污染侵权责任，应就中石油吉林分公司存在污染行为、自身遭受了损害承担举证责任，此外还应举出初步證据证明污染物或者其次生污染物与损害之间具有关联性。而中石油吉林分公司应就其行为与损害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承担举证责任。

本案中，韩国春举证证明了中石油吉林分公司存在污染行为，鱼塘因污染而遭受损害的事实及原油污染与损害之间具有关联性，完成了举证责任。中石油吉林分公司未能证明其排污行为与韩国春所受损害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应承担相应的损害赔偿责任。改判中石油吉林分公司赔偿韩国春经济损失1678391.25元（含2010年养鱼损失529400元、2011年未养鱼损失1058796.25元、鱼塘围坝修复费用33135元及注水排污费用57060元）。

典型意义

本案系因原油泄漏致使农村鱼塘遭受污染所引发的环境污染侵权责任纠纷，被最高人民法院列为2019年生态环境保护典型案例之一。结合一审、二审及再审判决内容可知，本案的争议焦点在于应适用一般的侵权归责原则还是特殊的归责原则，最高人民法院在再审判决中重申了在环境污染侵权责任纠纷案件中，被侵权人及侵权人双方的举证责任，并明确了“排放污染物行为”不仅包括侵权人积极的投放污染物的行为，也包括排污企业消极的污染行为。

另外，本案也对多种因素造成侵权结果的侵权责任承担规则进行了积极探索，充分考虑了洪水对本案污染事件发生的影响并将其作为减轻侵权方责任的重要考量因素。本案的正确审理，不仅体现了对农业水产健康养殖的司法保障，同时也督促、指引石油企业应尽到更高的保护生态环境义务。（作者系广东固法律师事务所律师）

相关法条

《侵权责任法》

第六十五条 因污染环境造成损害的，污染者应当承担侵权责任。

第六十六条 因污染环境发生纠纷，污染者应当就法律规定的不承担责任或者减轻责任的情形及其行为与损害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承担举证责任。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环境侵权责任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

第六条 被侵权人根据侵权责任法第六十五条规定请求赔偿的，应当提供证明以下事实的证据材料：

（一）污染者排放了污染物;

（二）被侵权人的损害;

（三）污染者排放的污染物或者其次生污染物与损害之间具有关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