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 岸

【作者简介】

苇岸（1960—1999），原名马建国，1960年1月生于北京市昌平县（现昌平区）北小营村，1978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1982年在《丑小鸭》上发表第一首诗歌《秋分》，1988年开始写作开放性系列散文作品《大地上的事情》，成为新生代散文的代表性作品。苇岸一生创作量很少，不足二十万字。生前只留下一部《大地上的事情》，其在病榻上编就的自己的第二本书《太阳升起以后》，于2000年5月由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

【阅读提示】

苇岸的文字简约、准确、生动，崇尚以最少的文字，写最大的文章。一生追求博爱、平等、民主、公正。他观察和赞美太阳、月亮、大地和小麦，还有自然中最可爱的生灵：各种蜂类、蝴蝶、麻雀，以及林木、鸟巢……在生物界那里，他发现并描写了这些天性：善良、淳朴、谦卑、友爱、宽容、和平，同时把它们上升为一种“世界精神”，从而加以阐扬。

【经典短文】

一双谛听的比脑袋还长的耳朵，两条风奔的比躯干还长的后腿，以及传统的北方村庄的颜色，木头一样的寂哑无声，这些大体构成了一只野兔的基本特征（同时也喻示了它们的黑暗命运）。这是一种富于传奇色彩的神秘气氛，以警觉和逃遁苟存于世的动物。它们像庄稼一样与土地密不可分，实际上它们看上去已经与土地融为了一体（我将野兔视作土地的灵魂）。传说白天见到一只野兔的地方，夜晚便会出现一群。而误伤伙伴或自伤，往往是那些捕猎野兔的猎手的最后下场。在西方，野兔不仅曾经与月亮女神有关，也曾被民间当作遭到追逐而无处躲藏的女巫化身。

野兔本有一种令人惊异的适应环境能力，它们在全球的分布比麻雀更为广泛和普遍（远至海拔49000米的山地和两极的冻原），但是现在人们却很难见到它们的踪迹了。我住在北京郊区，且常深入田野，但我对野兔的印象主要来自童年的记忆。一次愚人节，我打电话庄重地告诉城里一位朋友，说我赤手抓到了一只野兔。其实，甚至今年春天在河北霸州，我提着望远镜在平原上徒步走了一上午也未发现一只。是的，野兔已从我们的土地上销声匿迹，正如人们在一支西方民歌中所慨叹的：“这是人的时代。”

【简要赏析】

在人们心目中，兔子是十分亲切、和善的小动物，是机智敏捷的象征。“在西方，野兔不仅曾经与月亮女神有关”，就是在我国古老的传说中，最早登上月宫的，除了嫦娥、吴刚之外，还有玉兔。这是古代人民美好的想象。

长耳朵、长后腿、传统的北方村庄的颜色、寂哑无声——这就是野兔。这样的描写，野兔的形象瞬间就牢牢地铭刻在读者的记忆中。在作者看来，野兔是“一种富于传奇色彩的神秘气氛”而存于世的动物，而且它“已经与土地融为了一体”，是“土地的灵魂”，是“女巫化身”。字里行间，充满了作者对野兔的敬畏之情。

接着写野兔“令人惊异的适应环境能力”。正因为适应环境能力强，以至于作者想到赤手就可以捉到野兔——那时的野兔多到什么程度！可是，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已从我们的土地上销声匿迹”，原因是“这是人的时代”。结尾的慨叹，讽刺了人类肆意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为我们敲响了生态环保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