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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帖

2020-11-18程杨松

山西文学 2020年9期

此时秋野

风声是最古老的纪年,徂徕之间,又起于故乡秋野,有黄金镶镀的质地,和静水流深的绵长,唤醒一双沉睡已久的耳朵。我从旅居的京城,沿一条植物生长的葳蕤路径,穿行两千公里回南方,去赶赴一场久候而至的邀约。

井坞,塬上,金家坞,胡家坝,闵田畈,麻坑垄……故乡的原野,沿一条屈曲环流的梅港溪渐次打开,疏朗排布,袒露田土所赐的浓郁气息,和季节赋予的纷繁色彩——她让我们笃信,此地可堪种植生命,滋长理想。

此时的秋野,疏离朗阔,交错堆叠,绵延铺展,有阳光精心酿造的盛大金灿,和秋风盛情传递的无边馥郁,呈现自然生长的体式——那是一种随势而紧凑的织缝,委婉的田埂是一行行细密的针脚,将一片高低错落、五彩斑斓有序衔接。埂上零星的草木披风扶摇,点缀其间,是一种主次俨然的友好衬托。胸怀稻禾的秋野,握手言和的秋野,彼此融合的秋野,像火燃烧着火蔓延更深处,又像潮赶着潮涌向更远界,盛放绚烂瑰丽的诗篇。撑起无尽视野的,是交叠环围的重重远山(像一群奔跑的野牛突然停下来,挺起一排排青黝黝的背脊)——秋光将远山细致涂抹,分别着色,合力烘托一场渐入佳境的乡野秋意。

吃水渐浅的梅港溪汲汲缓流,环绕而去,于曲折间流赴艰难远途。拂摇的垂柳,扬身的水杉,参差的灌木,起伏的巴茅……这是一段乡野河堤应有的妥帖修饰。水枯而影瘦,一截梅港溪无论盈仄,无畏喜悲,只捎携一渠天光云翳、山荫树影款款奔流远境,并带去上游的气息与情谊——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呢?故乡的梅港溪,胸怀远大理想,却又心怀慈悲,在奔赴远方的途中经过多舛的人间,在沿途的予求予取中谨守一段流水润泽苍生的坤德,赐予了故乡濡染淋漓、波谲分明的世间丰美。

每一块田畴都带有人工剪裁的痕迹。圈养在田埂里的稻禾,经过泥土的经久滋育、汗水的持续浆灌、日子的深情喂养、渐渐起身,向天空挺起了日渐金黄的胸脯,却垂下丰盈累重的头颅凝望大地。每一颗稻禾都有柔婉的曲线和收敛的芬芳。每一座金黄的宫殿里都住着一粒晶莹如玉的大米(会让我想起纯情羞涩的少女)——我知道,从一株禾苗,到一捧新米,是一条通往温饱的道路,更是一段各自艰辛的险途,历经乡民育秧、栽种、追肥、施药、收割、晒碾等农事,和稻谷分蘖、拔节、抽穗、扬花、灌浆、完熟等过程。我愿意相信,这是他们生死轮回却不失幸福的互相耕种和彼此饲养——凭藉一片田畴承载,一身力气经营,一段风调雨顺,故乡便有了天人合一的诗韵,和生生不息的可能。

更多的稻谷在各自的田畴里相安生长又彼此亲密相拥、热情围簇,于一畈秋野纵深集结、横排队列(昭示一场即将展开的宏大收获),被风推向无尽远方(有呼吸牵动的起伏的胸膛),像匍落的接天云霞贴地翻涌,于是便有了流动的韵致。金黄的秋野、喜兴的秋野,沸腾的秋野、燃烧的秋野,氤氲着浓烈的体息和缤纷的诗意,向世人展示一份大地的此时壮美,让我不由想起友人傅菲的诗篇《热爱一个名叫稻子的女子》:

热爱稻子,热爱一个田间唱歌的女子

她有修长柔软的身姿

穿淡绿的连衣裙,跳起芭蕾的尖脚

在田间,她们是一团抱紧的黄金

歌声有十月的潮湿,阳光的香气

她们那样幸福那样无忧无虑

她的睫毛恍如大海的根须

她的歌声里集合了大地之美

让我想起春天里的唱诗班

我目睹了她的抽穗灌浆,她的日渐饱满

金黄的日子尚未到来,而镰刀已经磨好

她们有的羞涩垂眸有的迎风招展

请允许她不动声色地成长

我热爱她缓慢中积攒的力量

热爱稻子,热爱粮食中壮丽的女子

有多少年,我那唤作“名根”的父亲,年复一年,当春雨捎来讯息,于燕子飞回时节,在布谷声中,把精心谋划的生计搬出家門,批蓑戴笠去这片几步之遥的田畴,轮番种下果腹的粮食和蔬菜,将一家的味蕾和肠胃在一片田垄上反复建构,也种下他日渐浅薄的人生理想。当秋天再一次抵临人间,金黄紧随着遍袭大地,父亲会重返人声鼎沸的田野,扬起沟壑纵横的笑脸,却弯下单薄的腰身,用一把寒光闪闪的弯镰刀,将同样弯垂的几亩稻谷艰辛收割,并奉上如涌汗浆的祭礼——我不会怀疑,从栽种到收割,父亲用躬身的姿势进行,这是对每一粒粮食的虔心敬重,更是对每一株稻禾的由衷亲近。如今父亲老态毕露,已无力坚持一场旷日持久的秋收。我陪他去金黄迭泻的田野,一台收割机大开大阖、逡巡其上,须臾间便有了泾渭分明的结局——只是他弯下的腰身再没挺直,被田埂刈割的年轻身影也再没能收回来。

秋收后的田野,疏朗、旷芜又略显萧肃、颓败,有退潮的现场感,却是一场盛大的宴席:零星的鸟雀跳跃其间,啄食大地与季节的丰赐,也把身后的秋野热情歌颂;蚂蚁成群结队,不辞辛劳,沿一条漫长远路,把一个冬天的温饱尽心搬运;青蛙休止了热烈的歌喉,安静下来,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冬眠调适情绪;几只蜻蜓高低窜飞,在空中随性划过一道道虚拟的弧线,用炽亮的阳光擦拭着羽翼,等一场风来推送去山坳;不时有雁阵“嘎嘎”掠飞过,成“一”字形或“人”字形——雁阵把空间分成了南方和北方,分成了故乡和异乡,也把时间分成了夏天和冬天,分成了迁期和归期,它们暗示人间:盛宴过后是别离,转身便各自天涯!

毋需太久,空茫的秋野会重归寂静、重新冷却。雁声会带走时光,归鸟会衔落夕阳,一切将被环围的山岗暂时妥藏。一天又将逝去。一秋又将逝去。一生又将逝去。此时秋野,渐渐溶解于暮色,也渐渐涤荡于肺腑——没有人会知道,有人曾静静来过,又转身默默离去。

此时旧地

应与五个不复年轻的女人有关,但我看过她们曾经的合影——以挤挨的站姿、炽灿的脸容、饱满的神情,紧凑亲密显影在一张旧相纸上,又重现一格屏幕里,16年的时光也未能湮盖青春的质地(比如生动的曲线、水润的肤色),就像一枚旷日持久被保存的凭证,可随时按图索骥,溯洄从前。她们中的一个姓胡,有着甘草般朴素的名字、大而黑的眼睛、桃花红的脸颊,笑起来有浑圆的深酒窝,偏矮的身肢却鼓荡着饱胀的青春、洋溢着爽朗的性情。后来我携手了她的漫漫日常,并在生活的步步紧逼下节节败退,彼此于时空最终溃散。

我是应她们中沈的微信邀约,于晌午猝不及防契入她们的现场——21年前,是沈以师姐的温慈关怀,提携我将生怯的职场渐次打开。在那个叫“李宅小学”的旧地,三幢低矮的红色小楼呈“凹”型环围坐落,这种格局显然更利于收纳。三楼的某间会议室,她们繁盛纷纭的中年围一条长板桌参差码靠,其间还有被临时约赴的几具身影。她们显然经过了一场午宴的充分酝酿,以及足量酒精的持续催发,以至神情欢悦且不失兴奋,彼此的表达像一条条绵长湍急的河流,轻易突破两片嘴唇的矜持堤坝,恣肆汇涌于一方逼仄空间,似乎想通过这种语言的、抽象的、零碎的建构,将彼此别后的阔长空断重新接续。好在桌上有她们中驻留的杨零星摆放的水和水果,让她们的流淌有了间歇的滞阻。

我端坐一隅,以清醒的姿状努力保持得体的笑意与适切的热情,除了零星接过一些针对性话题,更多是以恰到好处的距离,试图扮演她们的窥望者或记录者。多年的写作经历和体悟,让我对任何怀旧者都抱持恻隐之心并怀揣敬意。我能懂得她们兴悦、友爱的表达与呈现是一种美好的克制,其背后所携带的感怀和惆怅其实氤氲漫长。毕竟,这里是她们(也是我)职业开始的地方,妥藏了彼此一段或长或短的光阴,是她们能回想起却笃定回不去的时空所在。就像发端于同一源头,然后我们的河流沿各自的艰路险途奔赴宿命的远方,重新汇流于此只是一种偶然。这样的约聚显然需要决心,毕竟跨越旷久的别离,在漫长时光的赐予或修饰下,将自己袒露在熟众面前或接受他人的现状都需要勇气,这是一种相互未知、欲知又怕知的巨大悬念。我愿意相信,她们皆是简心纯性的人,没有谁为此次重逢附衍额外的思虑和考量。

当彼此的叙述渐渐枯竭,她们中的周提议去校园四处走走,然后空间得以切换至疏离朗落的室外。略显局促的天空呈圆弧形陡峭倒悬,呈现出一种静水流深的忧郁蓝。语声稠密,足音零落,心跳灼热,呼吸绵长……一切都是随风流动的诗性与韵致。翻涌的云朵匍聚又离散,好似随波摇曳的白莲花,仿佛更多生命的来与去。柔暖的风一阵接一阵,有随性所致的多变节奏,带来远方欲言又止的心绪。盛大芒炽的秋阳哗哗倾泻流淌,将所经之处精心洗拭得铮亮闪耀,却留下一蓬蓬水渍般的阴影,明暗交错随意恰切如美学穿插。零星的树木横排竖列、兀自伫立,宛似一枚枚坚决的感叹号,被阳光反复涂抹的枝叶疏密纷披,保留着被风吹过的痕迹。稀疏的狗尾草迟缓又决绝奔赴天空,却垂下沉重的头颅深情凝望大地,仿佛至深的人间隐喻——在又一个冬季即将抵临前,这些多少回死而复生的荒草,将我们曾经的过往一次次覆盖,最终与去而复返的我们此生有幸再相逢。

之前我们栖身的二层旧楼已连根拆除、片瓦不存,一如我们坍塌成废墟的久远过往。这么多年,这片方寸之地人来人往,此兴彼落,有的缱绻离开,有的笃定留下。留下的人,以行动喂养理想,用汗水浇灌日常,他们耕星耘月,春种秋收,早已将这里深彻篡改:那片拆除后整合聚攏的偌大空间,修起了标准塑胶球场,以及五彩明艳的标准塑胶跑道——除了与这里蓬勃的长势气氛相洽、情境相融,又有多少人,会从这里跑向各自未知的无尽远途?这样的臆想让我心襟跌宕。

她们中的董在怂恿并组织着一次又一次的合拍,不厌其烦指引大家更换场景与姿势,似乎藉此修葺旧地印象并巩固内心记忆。然后我们应邀混迹其间,像几枚随势入流的水滴,试图融入她们明显与性别、年龄不匹的形态中,扮演一种稍显突兀的点缀与烘托。这让我笃信,长久与学生为伍并相亲,她们内心一定有着始终不为改变的最真切的东西,然后固化为质、外化于形,并让我受之感染、为之欣慰。

晚霞芳菲,炽热的落日依然悬挂天边,带着缓缓滴落的缱绻走势,黄昏似乎更延长了一些。把旧识的目光深情抬起来,双眼重温一片久别的辽阔:围墙外,荒芜的继续荒芜,生长的继续生长,旺盛的继续旺盛,被风拂动的更远旷野,群山似牛脊绵延起伏,鸟声如草木密簇葱茏,纵深打开的田畴金黄堆叠、诗意芬芳,在又一次落幕前将至美境热烈烘托、馥郁呈现。耐心等待片刻,炊烟渐渐升起,暮色渐渐浓酽,青山将走进水墨,人影将引入归途,盏盏晚灯会渐次拧亮,点点繁星会照沐大地,朗朗月迹会洒落人间。我知道,杨已为大家的缤纷晚夜备好一场丰盛的筵席——此时旧地,最后将浓缩在一张温情又感伤的桌面上,成为彼此相逢又告别的码头。

河流只为流淌,一生都在流淌——当她们(也包括我)于此时旧地相聚又别离,成为一条河流星散四溅的浪花,何日将再重逢呢?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答案。

此时月迹

村里的月亮更扁平更低矮一些,也更晚一些到来。褶皱密布的群山,起伏,绵延,向远方冷叠堆展,在视野的尽头交错围拢,拱起巍峨森严的壁垒,是凸耸蔓延的海岸线,有曲折婉转的环型线。月亮被一阵晚风轻轻推送,无声跃过东边的海堤岸,在弧形的蓝海以渐慢的速度游弋,几缕浮泛的游云如丝絮,是月亮游弋时溅起的浪花。没有城市霓虹的沾染,我能轻易发现月亮渐变的色泽,和丰富生动的纹理。

阔别故村多年,每次短暂归来,我的身份介于主人和客人之间,更像是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人:假如没有必须的安排,我会倚靠床头午睡到红日西斜,然后起身、洗漱,穿一身休闲衣,端一把竹椅子,坐院子阴凉的屋檐下喝带回来的老枞茶,也看带回来的各式书,用琐碎的细节建构短暂的村居时光。一盏茶喝三泡,一页书也看三遍,肺腑便涌起了温情暖意,呼吸有了稳妥的轻柔与绵长。

黄昏渐渐到来。我把茶盏小心洗净,将书折叠存放,携妻带子去时过境迁的村庄逛荡,被风推搡去生活更深处,在略显单薄的村巷踩下几行虚拟的足迹,和被时间修改得面目全非的故人相遇并问候,也偶尔接受几个亲人的邀请,吃他们简单却纯正的饭菜,让长期跑偏的味蕾得到一次有效修正。于一盅糙酒中复习并巩固久别的乡情,再把一枚浑圆的落日耐心送下山梁。

许多黄昏,我蛰居略显颓废的老屋院落,与一把椅子相亲,也与更多的自然之物美好相亲:没有炊烟,但能听无形的风发出多变的声迹,又在草木扶摇中仓促现形;或者看远处隐匿的河流突然一拐消逝更远处,却用依稀的水声盥洗人间;等待眼前之物被灰茫的暮色一一妥藏。村庄渐次亮起晚灯窥望寂野……此时天空深蓝,晚霞流落,归鸟啁啾,毋需太久,明月会升于东山,群星会闪烁苍穹,晚夜会抵临大地。

村里的屋舍错落、低矮,有疏朗、空阔的格局。每一粒星光都无遮无挡地洒落在屋顶上,像一阵细密的雨洒落,似乎能听见雨落的幽微足音。我会相信,星宿是逝去的人凝望大地的目光,是他们向后人传递久别后的讯息。月光瓢泼,把每一扇窗台照亮,也照亮窗台前痴痴等候的身影。月色浓稠,像凝结的胶质物,无声无息温柔流淌,漫过山野,漫过田畴,漫过村庄,却塌陷在一副额头上。有至深的纹理——这些冰冷的星光,这弯沁凉的月色,不辞千遥万远,来赶赴这人间之约,每每与它们久别后又相逢故地,总让我目光润热、内心温灼。

月色渐渐堆卷,渐渐积蓄,细浪一样轻涌向远方,有微微荡漾的水波纹。有限的夜晚在月光的海面上慢慢显影:弟妹在厨房拾掇,父亲坐屋檐下啜饮一杯浓茶,弟弟倚靠门上操弄手机,妻子在屋前踱步;院落里,零星花树收敛了行迹,却吐露出幽微的气息,萤火虫率性飞舞,夜虫恣肆歌吟,有蝉鸣在纵情抒怀,猫头鹰打起沉闷的节拍,母亲葬身多年的朝向,乌鸦在树上哀泣,把一份悲伤的隐喻带给人间;更远一些,村庄、河流、远山……依次黯淡,渐渐溶解于月色中,吐纳一样轻盈。

一条灰白的窄油路把局促的视野抬起来,蛇一样游向远方,那是通往大姑家的路。大姑叫“水娇”,今年68岁,有芬芳甜美的名字,却已老得一团模糊,像月光下一道薄凉的影子。她家是我们河流的堤岸,是我们舟楫的码头。每次回来,我们都会去她家里坐坐,喝她山里采摘的野生黄金茶,吃她柴火灶煮的土板栗,烘晒的瓜果干,还有自种的炒花生,让一副肠胃再回到美好从前。她盛情地带我们去马路边,连夜到她的菜地里砍青豆、摘菜瓜,让我带回蛰居的南方小城。她捏一只小手電在前面带路,却把光亮尽量照向后方。月光,星光,手电筒的光圈,相互重叠又交融,把几幅身影淡淡凸显,却投进目光里。我对大姑说,这么亮,又何须手电筒呢?大姑笑笑回我,你们住惯的城里,路平,灯亮,村子里只有盈盈的月光,打只手电也就是个意思呀!

大姑的菜园在一条水渠的两边,一边的青豆林相互搀扶着奔向远地。她弯下老迈苍苍的腰,啪啪啪,用柴刀砍,一株又一株,青豆哗哗倒下,将一座柔软的青山缓缓搭建。我说够了,真够了,她不听,也不停,又啪啪啪再砍倒几株,说,自种的青豆,还蛮能保鲜,不嫌弃就多吃几餐,不然就又要等来年了。水渠的另一边是片玉米地,棒子已经掰回去了,留下稀疏的玉米秆子,像几枚时节的感叹号。斑驳的月光浇灌地面,几只黄澄澄的菜瓜在水渍一样的藤蔓间偃卧,上面全是密麻麻的虫眼。大姑略带遗憾地说,都是萤火虫吃的,虫多的时候,用手抖一抖瓜藤,就像一阵白亮亮的雨珠洒落。她浅浅的笑意没有打折,仍旧停泊在已然枯萎的脸上,却分明有了月色般的光泽。我似乎看到了那绚烂至美的一幕。

此时清风徐来,山气生发,夜宇澄阔,万物谐宁,视界像浸入疏离的琥珀中。月色朗朗,洒满沟渠,随一脉细水流向远境。我知道,这里是一脉水流的上游,水流的前方是灯火喧嚣的城市,是水深火热的生活,是无可转圜的人生,是日渐浅薄的未来……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此时月迹,已牢牢印记眼瞳,深深镌刻内心,就算我重返京城,独栖向北的枝头,也会于午夜梦回时,将我的记忆照亮,也照亮我沿这条水流归家的路!

【作者简介】程杨松,男,汉族,八零年生。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发展与改革研究院研究员,江西航空产业软科学研究基地研究员,上饶师院文传学院客座教授。迄今已在《人民日报》《北京文学》《延河》《飞天》《星火》《安徽文学》《散文选刊》《海外文摘》《满族文学》《南方文学》等纯文学期刊发表大量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