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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河

2020-11-18李仁学

核桃源 2020年2期
关键词:女秘书鹊桥牛郎

李仁学

七夕这天,牛根河终于直奔渡口,打算过河去了。

河是一条大河,叫银河。银河西岸是牛根河的老家牛郎村,牛郎村对岸便是邻邑的织女城。其实,织女城以前也是一座村庄,一座靠水吃水的小渔村,不过,渔村早就咸鱼翻身,城镇化了,比之繁荣繁华的都市已然没有差别。可牛郎村呢,牛郎村就像传说中的那个小牛郎一样,穷得牛铃叮当响,牛郎们仰望织女城,就像望见了海市蜃楼。

拾着荒草披覆的阡陌小路,穿过一片茂密的芦苇林,当牛根河伸手撩开最后一帘青纱帐,银河便豁然淌入了视野。

野渡无人。牛根河四下巡睃一遍,喊道,过河啦——

过河——牛根河已经多年没有踏足那片土地了。此行过河,首先缘于一个神秘电话的诱惑。电话那边是个陌生女子,那女子开门见山就说要约他谈一件事情。牛根河问,您是纪委吗,我跟您认识吗?女子笑道,不是,不过见面不就认识了。他付之一笑,不待女子说完,便将电话挂了。

没过几天,牛根河参加了市里召开的一个扶贫会议,会议其中有一项决定,就是选派一名市直机关干部到牛郎村担任扶贫第一书记。一听这消息,旁边几个干部便嘀嘀咕咕地开起了“小会”:扶个牛粑粑哟,牛郎村人是烂泥巴糊不上墙,是阳痿过喜事——扶不起来的货!牛根河可是土生土长的牛郎村人,这话就像一记耳光,搧得他脸都绿了。

恰好就在这天,那个陌生女子又来电话了,他没接,她又发来一条短信。而正是这条短信,使他看过之后仰天一笑,几乎不假思索地做出了一个决定:牛郎村这个“第一书记”他是当定了,不仅如此,他还要甩开膀子跨出一步——过河去!

过河——过河喽……没人应,牛根河敞开腔门,一通砸门似的猛喊。

这边呢!终于有人应了,是“鹊桥仙”的声音。

鹊桥仙正躺在芦苇林的荫凉下睡午觉呢,见牛根河趟着齐腰深的野草哗哗啦啦地过来了,不禁诧异道,嗬,牛书记呀,你可真是稀客呢!

鹊桥仙几乎干了一辈子摆渡,不过,他既不是牛郎村人,也非织女城土著,而是“一橹摇三代”的最后一个银河艄公。几十年浪里行舟,循环往复于银河两岸,他亲眼见证了两座村庄的兴衰与恩怨。早先,两岸一边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另一边则是结网捕鱼的小渔村,两边落差不大、贫富相当,彼此鱼米互换,往来倒也稠密。那时候,他不单渡人,也渡情,经他牵线搭桥,还成全过不少“鱼米良缘”呢。既然是在银河摆渡,又做过许多鹊桥善举,所以两边的人既不叫他名字,也不称他艄公,而是亲切地送了他一个雅号:鹊桥仙。

待牛根河上船坐稳,鹊桥仙紧攥竹篙一端,猫着身子猛地一撑,竹篙成了拉满弦的弓,嗖的一下便将船射出去了。

小船就像一把剪刀,悠悠地剪开平滑的河面;又像一枚针,拽着长长的水线向对岸驶去,仿佛要把两岸缝合起来似的。鹊桥仙一边摇橹,一边摇起了他的故事篓子,篓子里抖出来的依然还是那个故事,说什么织女是个好姑娘,牛郎是个小流氓!牛郎偷窥人家女子洗澡不说,还把织女的衣服藏起来了——这小子不是耍流氓吗?

说完天上,话锋一转又回到地上。说两边弄成这个局面,其实也不全怪人家织女集团董事长蒲芳草。起初,牛郎村也有不少人在织女城打工,就因为几个光棍在厂子里头闹事,强扭着要跟那边的女子搞对象,可人家嫌牛郎村穷,不干,几个光棍死磨硬缠,居然动起手脚来了——你说这跟牛郎偷衣服有啥区别,明摆就是耍流氓嘛!这事传到芳草耳里,可把她惹火了,结果乌龟悖时连着壳,在那边打工的牛郎村人一个个卷铺盖走人——全都被开了。接着又感慨,芳草可是个有气性的女子,当年不是一口恶气吐不出来,怎会跳河寻死?倘若不是跟人斗气,咋又会只身远走他乡。好在这女子有骨气,后来靠打工攒下的一点钱开了个裁缝店。谁承想,一个当初只有七八个土裁缝的小作坊,居然就像抱鸡母孵鸡苗似的,把个巴掌大的小渔村孵化成了那么大个服装城。说到这儿,鹊桥仙一声叹息,只可惜芳草成就了事业却耽误了自己,人生半百依旧还是形单影只……

夏天的银河貌似娴静,其实静水流深。此刻,牛根河看似一脸平静,其实内心深处早已是一壶沸腾的苦药……

那个暑期,他仿佛丢了魂儿似的,过河就像过马路,没几天便要过去跟女孩偷偷地见上一面。那女孩就是蒲芳草——他的初恋。那段初恋就像一枚青涩的野果,静静地生长,悄悄地挂在柔嫩的枝头上。那时他俩刚结束高考,闲在家里等着命运的下一步安排。等待是一种煎熬,也是一种挣扎。她在他怀里努力挣扎了一下,借着月亮的微光,她发现他的脸上写满了煎熬与痛苦,忽然心疼了,羞涩地擂他一拳,柔声说,就一次,啊?他手忙脚乱地嗯了一声,她的身子便渐渐地沉了下去,最后竟像一团雪似的在他怀里融化了。

等待终于有了结果,结果是她幽幽地哭了,他却满面春风地笑了。坐在晚风习习的银河岸边,望着渔火,她随手丢下一颗石子,河里的两个人影凌乱地碎了,她的梦也碎了。她郁郁地问,你还会过河来找我吗?他一口笃定地回道,会,一定会的——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就过河来娶你。他要她把左手伸出来,她不明就里地把手给他了,只见他非常有仪式感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然后将一枚戒指套在她的食指上,望着她一本正经地说,嫁给我吧!

那是一枚铭有“喜鹊踏梅”图案的老戒指,是他母亲当年结婚时的信物。那枚戒指是他当着母亲的面,从她奁子里翻出来的,当时他还笑嘻嘻地对母亲说,妈,这枚金戒指挺好看的,反正您平时也没怎么戴,就放在我手里吧,等我将来结婚了,我就把它送给我媳妇。母亲当时满脸笑成菊花,乐呵呵地一连声说好,说她就等着那一天了。

他踌躇满志地走了,不久她惊骇地发现,那一次融化竟然化作了满腹难言的苦水。她方寸大乱,急得要哭。那时候手机还没普及,通信方式仍然靠鸿雁传书。她写信问他咋办?他却回信道,芳,你别吓唬我好吗?末了还是那句话,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娶你!她想亲自到大学去一趟,一来向他倾诉相思之苦,二来也好顺便给他亲眼瞧瞧,让他明白,她并非是在无中生有地要挟他,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担心打扰他的学习,更害怕这事儿一旦让学校知道了,将会给他造成怎样的麻烦和影响。

她迷惘地伫望着银河,银河那边就是牛郎村,她未来的婆家也就蛰伏于那片浩如烟波的芦苇林深处,虽然看不见村庄,却能隐约听到一两声鸡鸣犬吠,甚至依稀还能嗅到一丝淡淡的烟火气。她蹙着眉头沉思良久,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过河去!

她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路上躲开许多蜇人的目光,终于惴惴不安地站在了他父母面前。当她羞怯地道明情由和来意,他母亲吓得要死,赶忙瞅一眼屋外,哐的一声便将大门关上了,慌腔走板地说,闺女啊,这话可不能乱讲哟!我家根河可是规矩人家的孩子,一直都在老实巴交地念书求学,没在社会上鬼混过一天,也没听说有什么闲言碎语,几时做过这种不要脸的缺德事呀——你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她强忍着泪水,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来。他母亲一见那戒指上的“喜鹊踏梅”,扑通一声便跪下了,痛哭流涕地说,闺女啊,咱家祖坟好容易冒一回青烟,根河他总算熬出个头来了,他怎么可能谈个乡下女子呢?再说了,根河他如今还是个学生呢,这话若是让他学校知道了,嗨哟唉,那可怎么得了哦……

船到河心,鹊桥仙似乎有些累了,两只船橹就像水鸟疲惫的翅膀,偶尔才蔫蔫地扇动一下。牛根河想上去帮他一把,于是扶着船舷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不料鹊桥仙板着脸说,你只管好生坐着说话就行,别老是不搭理我,不然我把船摇回去,不渡你过河了。

牛根河赶紧赔笑说,我洗耳恭听呢。

鹊桥仙孩子气地笑了,说,今天可是个喜日子呢。

牛根河嗯道,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

鹊桥仙满脸枯木逢春,笑眯眯地问,那你今天过河去,又是跟谁相会呢?

牛根河窘着脸又沉默了。鹊桥仙放下橹,生气地说,根河呀,你这次过河是不是去找芳草?不说实话,我真的就不走了。

船在河心打了个旋儿,扭头向下游滑去。牛根河心里急,生怕耽误了约定的时间,只好无奈地说,我想过去试试,可不知道她还认不认我这个老同学呢?

鹊桥仙乜斜他一眼:还老同学呢,你蒙得了别人,还能瞒得过我?当年,你春猫子似的三天两头往那边窜,谁渡你过河的?这些年不是我替你捂着,恐怕你脊梁骨都给人戳碎了。照我看啊,其实这事你早该这么做了,咋这时候才想起要过河去找她呢?

牛根河心里五味杂陈,想当年自己真是糊涂啊,怎么就轻易信了母亲那句话,以为芳草真的嫁人了呢?不过,后来他确实再也没收到她写的信了,他给她写的信也是从此没了回音。他曾经到她家里去过一趟,她家里人说,她外出打工已经好几年没归家了。从此,一段初恋也就这样戛然而止。大学毕业后,他先是心急火燎地四处找工作,等有了工作,一段新的爱情又悄然走近了。接下来就是结婚生子,疲于应对工作的压力和生活的琐碎,那段青涩的初恋就像潮汐一样,也就在他记忆当中渐渐消退了。后来,当芳草在彼岸长成一棵大树,仰望之际,他骤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卑微,甚至连走近一步的勇气也没有了,于是,银河成了挡在他面前的一道坎,成了他此生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后来,当他收到那个陌生女子发来的短信,倏然心潮起伏,时光裁剪的碎片纷纷攘攘地向他飞来,他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虽然那条短信寥寥数行,内容也很简单,但其中的内涵却是令人品咂。那女子说她是织女集团董事长秘书,她是受董事长委托,才主动跟他联系的,希望他有空到织女集团一趟,董事长将要亲自和他面谈一项重要业务,并当面奉还一样特殊礼物。那一刻,他心里怦怦直跳,不由得浮想联翩。特殊礼物?就是当年他送给她的那枚小小的戒指吗?重要业务?他一直忝居于一群自命清高的文化人当中,从未染指过生意方面的事情,也从没有过弃文从商、一夜暴富的梦想和企图,能有啥重要业务可谈呢?他懵懂了,但很快就会心地笑了——那一笑是苦涩的,也是卑微的。他想他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犹如那个月色修饰的夜晚……

昨天,当他接到那个女秘书打来的预约电话,同样是那么苦涩而又卑微地笑了。那死水微澜似的一笑纵然很丑,却很真实。

刚上岸,一个白衣女子便款步迎上来,眼波流转地打量了牛根河一下,笑吟吟地问,您就是牛书记?

牛根河一听声音便知,这女子便是那个女秘书了。女秘书落落大方地向他伸出手来,他有些局促,一只手正要迎上去,女秘书却莞尔一笑,将他请进了一辆乳白色小车。

小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牛根河一直盯着窗外,他有些恍惚,恍惚间是在做一次穿越时空的旅行。那个昔日的渔村已经远去,眼前到处种满了高楼大厦和繁花绿草,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女秘书一边驱车行驶,一边小嘴不停地播广告:织女城是一座现代化的服装服饰工业城,虽然它发端于一个小小渔村,最初的规模也是小得可怜,可随着小宇宙爆炸式的不断裂变,其辐射半径现在已经覆盖所有周边村庄。

女秘书说,集团总部以前一直在渔村,前不久搬迁到织女城的东环去了,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说着,她打开车载音乐。

昨天你对我爱理不理

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我们的爱虽然已经死去

可我依然期盼你能再次回来

让你看看我的精彩和美丽

只是希望你别再披那件牛皮

因为我已不是从前那个傻傻的织女

……

歌曲声声入耳,句句锥心。牛根河如坐针毡,说这音乐太吵,他有点晕车,想安静一点。

女秘书赶紧关掉音乐,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问他是不是有点中暑了,也许喝一点水就好了。接着歉意地说,这是董事长的坐骑,车上就这么一支曲子。董事长说这歌曲挺励志的,总是不厌其烦地来回捯着听。不过我比较赞同您的说法,这歌确实有点吵,活像小女子被人一脚踹了,爬起来了还要跟人矫情似的。

女秘书说一口好听的普通话,没掺一点“银河系”口音。牛根河第一次听她在电话中说话,就被她的声音迷住了。显然,听女秘书说话要比欣赏那个歌曲要享受的多,于是主动跟她搭讪,姑娘,你贵姓芳名?

女秘书说,我是蒲董事长秘书,您就叫我“秘书”吧。

牛根河又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女秘书说,是吧,也不全是。

牛根河不明其意,转念一想,织女城就像一个巨大的鸟巢,许多外地女子候鸟迁徙似的朝这里纷纷涌来,有的是在这里打工就业,有的干脆就在这里栖息落户,想必这女子便是嫁到这里的外乡人了。牛根河不经意地多瞅了女秘书一眼,发现这女子确实漂亮,眉清目秀,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他手里的矿泉水,清澈得不掺一点渣子;脸上也是白皙干净,没有一丝瑕疵,显然不像一个浸染了红尘俗事的已婚女子。

集团总部到了。牛根河举目张望了一下,只见整个集团大厦由三个部分组成,左边是织女生产研发中心,右边是织女国际宾馆,中间是集团写字楼,“银河集团”四个大字高耸云端,醒目地矗立在写字楼最顶端。牛根河有些好奇,不是织女集团吗,怎么又叫银河集团?

两人乘电梯直抵集团高层办公区。就在女秘书推门进入董事长办公室的一刹那,牛根河突然感觉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恨恨地攥成拳头,雨点般的朝他砸来了,那拳头不是砸在他身上,而是猛可地砸在他心里。

女秘书看他一眼,抿笑道,董事长这会儿不在办公室呢,她让我先陪您聊聊。说罢,朝着放有地球仪的董事长办公桌走去,径直坐在了主人位置上。

女秘书示意牛根河在她对面就坐,然后伸出手指优雅地点了一下地球仪,地球仪迅疾旋转起来。望着飞速旋转的地球仪,女秘书喃喃自语道,地球可真小呀,但它转得那么快,以致于我们都快跟不上节奏了。接着又说,您刚才看到“银河集团”几个字,是不是有些纳闷?其实,这是两代织女、两种不同观念所碰撞的结果,结果是一项重大的改革即将酝酿成熟,而首当其冲要改变的,就是“织女”这个称谓。织女这个名字固然很美,但却充满了悲情色彩,而且格局太小,缺乏宏观性战略眼光,所以我们不久将正式更名为“银河集团”。

牛根河恍然大悟,不由得点头赞道,银河比地球大,包容性也更强——这名字改得好!

女秘书继续说,未来的银河将立足于整个“银河系”,放眼全球市场,集团大本营将在继续东进的同时,重点实施走出去战略——走出去的第一步就是跨过银河,向西延伸!

牛根河心里咯噔一下,女秘书释放的这一信息直击中他的兴奋点,他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向西!向西就是牛郎村,他此行的目的不就是引织女向西,试图让牛郎搭上织女这趟飞奔的快车?不过,兴奋之余他又有些怀疑,毕竟,这话是从一个小秘书嘴里说出来的,显然缺乏权威性。他望了望地球仪,地球仪仍在旋转,他有些眼花缭乱,又将目光移到女秘书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两人的目光正好触碰在一起,此时,女秘书那双水亮的大眼睛就像星光似的忽闪忽闪,闪得他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一弯瘦月的夜晚……

直到女秘书连喊两声“牛书记”,又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牛根河这才回过神来,说,我这不是做梦吧,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女秘书说,好了,不闲聊了,我们还是进入主题吧。

牛根河疑惑地问,不是说董事长亲自跟我面谈吗?

女秘书说,董事长身体不是太好,现在许多事情都是由我直接替她打理。您放心,我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也是可以向集团和您负责的。

女秘书不容置疑的口吻。牛根河暗暗吃惊,心想这女子不过也就二十来岁,竟有如此大的能量和担当,比照自己,这大半辈子真是个窝囊鼠辈,白活了!

女秘书说,目前我们正在搞一个“一带一路”计划,今天请您牛书记亲自过河来,就是想跟您谈一谈这桩业务,听一听您的意见。说着,她起身邀请牛根河移步窗前说话。她将窗帷哗地拉开,眺望远处说,银河可真是一条美丽的母亲河啊,可躺在她怀里的两个孩子却是那么的不同。您这次回来,有没有什么好项目,得尽快把乡亲们扶起来呀。

牛根河迟疑了一下,说,项目倒不是问题,就是资金是个大问题。比如说,我想利用银河滩涂的天然草场资源,带着大伙搞个万头野猪场、千头养牛场……

不待他说完,女秘书当即打断,那怎么行?那可是两岸唯一可以深呼吸的天然氧吧,千万不能再糟蹋了。董事长至今都还后悔呢,东岸的那片绿洲一旦牺牲,从此再也回不来了。西岸的那片绿地得好生保护起来才是,以后可以建一个银河湿地公园。接着问他还有什么项目,牛根河说没想好,暂时没有了。

既然没有了,那就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吧。女秘书说,我们的“一带一路”计划,就是打算在银河上架一座桥梁,给牛郎村修一条标准四车道的柏油马路,让两岸相连,使牛郎村和外面的世界通畅起来。不过,我们有一个前提,就是要求把牛郎村纳入我们的辐射和发展半径,以增加集团的外延空间,解决企业当前所面临的土地不足的问题。

这哪是什么洽谈业务啊,分明就是往牛郎人头顶上砸金砖嘛!牛根河激动得恨不得跳楼——直接跳下楼去,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牛郎村。对了,还要告诉正等着他好消息的鹊桥仙。他紧握住女秘书的手说,谢谢,真是太感谢啦!

女秘书突然咧着嘴叫唤了一声,牛根河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浑然不觉的发力一握,竟然把女秘书的小手握疼了。牛根河非常尴尬,连声说对不起,女秘书却甩了甩手说,没事没事,我们进入下一个主题吧……

此时,牛根河惊讶地发现,女秘书那只甩动的左手食指上,居然戴着一枚传统款式的老戒指,戒指上竟然也有一个“喜鹊踏梅”——他一眼便得出结论,这便是当年他戴在芳草手上的那一枚。

牛根河呆呆地望着戒指,半天才愧疚地说,戒指就不用还我了——如果你喜欢,我就送给你吧。

女秘书睨他一眼,嗔道,这是董事长送给我的,干嘛要还给您,又干嘛要您送给我呀?

牛根河懵懂地问,既然不是这枚戒指,那你说的特殊礼物又是什么呢?

女秘书调皮地一笑,朝自己指了指,一字一顿地说,特殊礼物嘛……特殊礼物就是我呀!

牛根河愣怔地看了女秘书一眼,发现女秘书也是定定地望着他,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像一条美丽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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