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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祖国》开启献礼美学新时代

2020-11-14

电影文学 2020年3期
关键词:我和我的祖国祖国美学

王 琳

(太原师范学院,山西 晋中 030619;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我和我的祖国》无疑是2019年献礼影片的扛鼎之作,它集齐了当代最具影响力的电影人,为新中国70华诞献上了一份精美别致的光影盛宴。在中国电影发展史上,献礼影片由来已久,且形成了特定的美学品格与类型规范。《我和我的祖国》对传统的献礼美学既有承继又有超越,影片通过历史复原、中国故事、类型缝合、情绪叙事等策略,建构起“全民记忆”的献礼景观,开启了献礼影片“共情”的新时代。

一、献礼美学传统的承继

献礼影片是为庆祝重大节日、纪念历史事件而拍摄的,具有特殊意识形态意义的影片,其中影响最大的当属国庆献礼影片。献礼影片的生产与我国长期的国营电影体制、文以载道的文艺传统及大众的审美习惯息息相关,与之相应的美学规范亦逐渐形成。献礼影片的第一次规模生产是在新中国成立10周年庆典的前夕,以《战火中青春》《和平万岁》《聂耳》等作品为代表,它们类型复杂、题材多样、制作精良,至今仍在电影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由此可见,在献礼影片的初兴阶段,尚未形成严格的美学规范。在某种程度上,此时的献礼影片与优秀电影的标准几乎是等同的。直到1987年“主旋律电影”概念的提出,献礼美学已初具雏形。作为“主旋律电影”的核心构成,此时的献礼影片以宣扬主流意识形态为己任,在展现民族精神及优秀文化中重构历史记忆,建构理想的家国想象,革命历史题材、英雄叙事及史诗色彩为其基本的美学特征,如《开国大典》《开天辟地》《鸦片战争》《烈火金刚》等影片均是如此。但这无疑拉开了献礼影片与普通观众之间的距离,亦因此遭受诟病。

20世纪90年代后期,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及好莱坞电影的冲击,“新主流电影”悄然替代“主旋律电影”成为新的献礼影片类型。如《东京审判》《紧急迫降》《张思德》等影片巧妙地在主流价值、美学、市场三个层面找寻平衡,平民视角、类型元素、民间资本的融入,无疑拓宽了献礼影片的美学道路。新中国成立60周年《建国大业》横空出世,正式开启了献礼影片的产业化进程,与之后的《建党伟业》《建军大业》《十月围城》等影片共同奠定了商业语境下明星群像、历史拼盘、记忆重构、场面宏大、史诗风格的献礼美学。而“战狼”系列、《红海行动》《湄公河行动》等影片则另辟蹊径,在打造民族自豪感上煞费苦心,以期建构高度的国族认同。尤其是后两部影片中香港商业导演的加入,使得商业外形与民族内核融合得更为自然,呈现出一种“港式大片”的迷人特质。而2019年的《我和我的祖国》则在书写集体记忆、建构国族认同的同时,成功撩拨了观众的个体经验,最大限度实现了与观众的“共情”。正如黄建新所言,“我们希望拍摄的是能够共同展现‘全民记忆’的聚合情感,主要是从情感的角度出发,强调了‘我’和‘我的祖国’,个体和国家心灵、情感、命运的联系”。这无疑准确切中了中国电影的脉搏,实现了献礼美学与时代的和谐共振。

二、历史复原与记忆重构

以历史为参照重构集体记忆是献礼影片的首要任务。献礼影片多从具有转折意义的历史事件入手,进而书写特殊的时代风貌与社会生活。《我和我的祖国》亦是如此,它特地选择了七个极其重要的历史瞬间,以此勾勒出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的风雨历程。与以往不同的是,影片不再流于对历史事件的快速扫描,而是饱含深情地描绘出每个历史瞬间,且打破导演、风格、题材与类型之间的界限,首次采用短片拼盘式的结构进行叙事。七段短片分别由七位风格迥异的导演领衔,他们几乎覆盖了当代中国老中青三代导演,自建团队更加保证了作者风格的呈现,从而有效延展了影片接受的广度。虽然七个故事各有千秋,但均致力于还原历史的“真实”。《白昼流星》调用了当时真实使用过的特种车、降落伞及宇航服,并直接请来宇航员景海鹏、刘冬参与拍摄,这在中国电影的创作中当属首次。《夺冠》则再现了20世纪80年代的上海弄堂,林立的棚户、简屋、阁楼,露天的公共厕所,密密麻麻的晾衣杆及老式的蜂窝煤炉、脚踏缝纫机随处可见,徐峥坦言剧组“把现在有的煤气管子全拆了,还专门从青岛工厂运来一个老古董冰箱,甚至连黑白电视机的绒布罩都是一比一复制的”。

除了对物质的复刻,《我和我的祖国》亦尝试利用技术手段直接嫁接真实的历史情境,打造身临其境的观影体验。如《前夜》不仅在开场插入了1949年北平的黑白纪录片,还在结尾设计了“戏中戏”的形式,角色在最新修复的开国大典彩色影像中漫游,与伟人亲密接触,观众亦跟随角色体验了一场跨越70年的时光旅行。这种对纪录片与电影边界的模糊,有效缝合了影片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真实质感。更为重要的是,它恰到好处地敲击着观众的情绪,当新中国第一面五星红旗冉冉升起之时,观众之前累积的情绪终于一泻千里,这种穿透镜像的、强烈的共情无疑是深刻有力的。《回归》亦有异曲同工之妙,镜头在虚拟表演与真实影像之间穿梭,营造出一种历史庄严的凝重感。同时,对修表师傅、女警长、升旗手等小人物日常生活的演绎,又为历史的高光时刻增加了几分真实。而《相遇》《夺冠》则是借助电视新闻、报纸特写、广播报道等方式重返历史现场。此外,影片尽可能多层次拓展历史的深度,在核心历史事件之外,《北京,你好》巧妙连接了2008年的另一件大事——汶川地震,而《白昼流星》则成功捕捉到扶贫工程的剪影。这种对历史真实的追求,尤其是情感真实的艺术呈现,使得《我和我的祖国》超越了献礼影片的范畴,跻身经典行列。

三、中国故事与情感叙事

对中国故事的讲述是《我和我的祖国》激发“共情”的关键。著名学者李云雷指出,“中国故事,是指凝聚了中国人共同经验与情感的故事,在其中可以看到我们这个民族的特性、命运与希望”。而在当下的电影创作中,“中国故事”可代指那些具有中国立场,讲述中国人民生活经验,反映时代精神与大众情绪的作品。以往的献礼影片或着力突出历史伟人与英模人物,如《周恩来》《林则徐》《雷锋》等;或过于彰显个人英雄主义,如模仿好莱坞的“战狼”系列;或以描绘集体群像取胜,如《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等,它们并未真正走进大众生活。而《我和我的祖国》则从历史事件中小人物的个体记忆与情感体验出发,塑造了丰富的小人物群像:一丝不苟的工程师,紧张备战的小战士,无私奉献的科研员,为女排流泪的普通市民,分秒不差的升旗手,传承工匠精神的修表师傅等。同时,这些小人物开始具有鲜活的性格,如热情幽默的出租车司机张北京也有着贫嘴、虚荣的一面,备飞女兵吕潇然并非毫无私心。这些时代浪潮中的小人物如此真实立体,他们经历着与“我们”一样的故事与情感,作为历史真正的参与者与创造者,他们不仅代表角色本身,更代表千千万万的“我们”,强烈的代入感极易引发情感共鸣。

影片尝试融入多元的叙事视角,具有一定的开创意义。《夺冠》中儿童叙事视角提供了一种不同于成人世界的新的叙事逻辑,甚至一些看似荒诞的情节也变得合情合理,如冬冬变身着披风、飞檐走壁的超人,弄堂上空数次出现鲜艳的五星红旗。儿童视角一方面增加了故事的纯真、童趣,使得情感内核真挚饱满;另一方面也预示着中国少年的勃勃生机,进而迸发出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北京,你好》则增加了汶川少年的叙事视角,一是代表一种外来文化的汇入,二是隐性缅怀汶川地震的伤痛,三是感恩北京奥运会开幕盛典背后劳动人民的艰辛付出,这无疑再度拓展了影片的内涵。《护航》首次聚焦英姿飒爽的女飞行兵,实现了女性视角与主流价值的巧妙融合,带有较好的示范作用。而《白昼流星》则借助他者视角,书写了一个有关“天地人”的当代寓言,传达出几分哲学意味。此外,平民化的视角还带来视听语言的调整,《我和我的祖国》摒弃了献礼影片惯用的人物高光、低角度仰拍、激昂配乐,而是更加接近时尚、大众化的审美倾向,如《夺冠》中反复出现游戏通关的配乐,《前夜》中采用虚焦的手法从背后拍摄历史伟人,将真正的光环给予普通人物等。

四、类型缝合与商业探索

《我和我的祖国》再次深化了献礼美学中的类型元素运用。从近几年商业主流电影“战狼”系列、《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流浪地球》《烈火英雄》的走红,不难窥到类型元素在当下国内电影市场中的商业价值。“战狼”系列中浅尝辄止的爱情元素在《我和我的祖国》中得到舒展,《夺冠》中情窦初开的懵懂儿童,《护航》中女强男弱的青年爱情,《回归》中相濡以沫的中年夫妻,《白昼流星》中深情款款的老年夫妻,直至发展成为短片《相遇》的主题。《相遇》用极为简洁的笔触勾勒出特殊年代爱情的隐忍、坚贞与伟大,尤其是方敏在公交车上的真挚告白,令人动容。喜剧元素的大量注入亦是《我和我的祖国》的重要突破,如《北京,你好》将市井小人物的悲喜生活刻画得入木三分,为献礼影片注入了浓浓的人情味。短片有几处喜剧的设计可圈可点,其一是张北京的红鞋换黑鞋的戏谑效果;其二是张北京满口京腔、热心幽默颇具亲近感;其三是人物情感捕捉极为巧妙,张北京虚荣炫耀、恼羞成怒、转悲为喜都有生动表现;其四是张北京后脑勺的红旗贴纸令人印象深刻。同样是喜剧导演出身的徐峥和文牧野,也为各自的短片增添了喜剧元素,如天线上挂猪肉、分手的尬聊等,均恰到好处地调动了观众的情绪。

类型元素与中国故事的缝合程度,决定着献礼影片的本土化程度。较之以往的献礼影片,《我和我的祖国》精准地找寻到了二者的平衡,它虽然套用了商业外形,却讲述了七个原汁原味的中国故事。影片开场的第一个故事《前夜》当属优秀代表,它特别聚焦了国旗电动装置的设计者林治远的经历,以小见大地再现了1949年开国大典前全民准备的盛况。导演管虎熟练运用商业经验,套用好莱坞的经典模式“最后一分钟营救”,将原先数月的工程压缩到一夜,巧妙营造了开国大典前夜的紧张气氛,戏剧张力十足。故事始终贯穿“倒计时”的情节设置,时间的紧迫感被反复渲染,人物的设计、配乐的使用、冲突的展现、悬念的制造都紧紧围绕紧张情绪进行铺设。除了客观时序,七个短片之间有着更深的关联性,如国旗的意象贯穿始终,《前夜》中第一面升起的五星红旗奠定了全片的基调,《夺冠》中弄堂上空出现的国旗,《回归》中的升旗仪式,《北京,你好》中的国旗贴纸,《白昼流星》中宇航员手持的国旗等,均传达出“我”和祖国之间的深情厚谊。此外,梦想、时间也是全片的核心意象,个人梦、家庭梦及中国梦最终在历史的长河中汇聚成为一朵朵浪花。

质而言之,《我和我的祖国》在承继传统献礼美学品格的同时,亦契合时代精神与大众情绪,在历史复原、中国故事、类型元素、情绪叙事等方面探索革新,使得影片无论在主题展现、人物设置、情节编排,还是在场面调度、镜像语言、艺术特效上,都恰到好处地敲击着观众的情绪。影片对民族共通情感的敏锐捕捉,对全民记忆的巧妙重构,为当下献礼影片的创作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在这个意义上,《我和我的祖国》或已超越了献礼影片的范畴,将中国主流电影的创作推向新的“共情”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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