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英语民族志纪录片《移动的山岭：勉瑶故事》中，导演伊琳·维拉兹克用瑶人的口述来对其历史及移民美国前后的生活经历进行主位呈现。而在瑶人的口述和影片内容的选择和编排上都存在着客位观点的使用，使该电影在叙事上达到了某种平衡，较为全面地展现了美国瑶族的历史和文化。

关键词：瑶族移民;主客位协同表述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类学在后现代主义浪潮中遭遇表述危机。许多西方学者将早期的人类学嗔怪为“摇椅上的民族学”，这是由于当时的人类学家“绝对不会想去民族地区看一看”，充其量不过到达目的地后“在殖民地行政長官的阳台上，坐在安乐椅中， 找一两个本地人进行调查”。[1]直至一战爆发后马林诺夫斯基年被软禁在大洋洲特罗布里安德群岛，他不得不在当地村落中搭帐篷居住，才在偶然中进入作为研究对象的民族当中体验和生活，通过“田野日记”开创了“参与式观察”的人类学田野工作的新局面。 自此， 由语言学领域延伸而来“主、客位”这对概念，成为了文化人类学族群文化研究的两个重要维度：客位研究则是从调查者的立场出发，用调查者的观点去解释所研究的文化现象，也即是指“从外部看文化”;主位研究是指站在被调查者的角度和立场，用当地人自身的观点去解释他们的文化，也就是所谓的从“内部看文化”。而笔者在下文评述的这部《移动的山岭》，是由美国导演维拉兹克于1989年制作完成的一部民族志纪录片，重在呈现瑶族的历史迁移、社会价值观、信仰与传统生计活动等，也在展示他们以难民身份移民来到美国后所产生的文化困惑和文化适应。创作者以其独特手法将不同视角融合，用主、客位共现瑶族的文化韧性，因此成为其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1 .《移动的山岭》主要内容

1.1 动荡的迁移史

本片开篇便由几位原本生活在老挝的影片演述人讲述他们的迁移经历，电影画面穿插着一些瑶人参加战争的背景。当时很多老挝的难民越过湄公河逃到泰国一方，沦为难民。联合国难民署将其安排在各个泰国的难民营生活。难民营中的生活异常艰难，所有人混住在一起，拥挤不堪，李艾乔的表亲李洛乔说，“我们一天只能吃一顿，哪儿都不能去，没钱又没工作，看守整天看着我们，我们只能呆在那儿，吃了睡，无所事事。”后在联合国难民署的牵头下，包括片中两户人家在内的一些瑶人得以以难民身份迁往美国。

1.2 经历文化冲击

该片中有几位瑶族演述人谈到了他们所遭遇的文化冲击。赵尚柯说：“瑶人原本以为美国人都是食人族，等我们在美国被养肥了，就会被他们杀来吃掉。”讯息闭塞造成了老挝山岭上瑶人所作出的这种主观臆断。李艾乔说，“我走下飞机就看到美国人当众接吻，其他人也不以为然，可这在我的国家是无法想象的。”李艾乔的妻子李范扬说，“刚到美国时，我不看电视，我以为电视剧里真的有人被打死了，后来他又活了过来，我才知道是演戏，我才敢看电视。”从一个近乎原始的农业社会来到一个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起初许多新的社会现象都很难让人适应。但反过来看，经过努力进取，大多数瑶族青年都在通过语言和技能培训后找到了适合的工作，较快适应了在美国的新生活，体现出他们对新文化的适应性。

1.3 瑶族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和瑶族婚姻观的改变

这部影片包含许多针对瑶人过往在老挝等国生活的历史镜头，也包含他们当下在美国现代性社会生活中参与的种种活动，从中可以明显感受到瑶族妇女在美国社会地位极大程度提高。在老挝居住时，瑶族女性从儿时起便无权接受教育。来到美国后，瑶人自小学起就都可接受免费教育，因此瑶族女性的文化程度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改善。生活在老挝时，瑶族妇女承担着一切家务活动，包括照顾公婆。但是到了发达的美国，屋内直接有热水供应，许多相应的事情也不必再由她们忙活了。另外在美国，一切离不开钱，所以为提高生活质量，妇女也需要外出工作。

在东南亚生活时，瑶族基本上实行族内婚，但到美国后，由于受西方经济、文化生活影响，一些年轻人开始与外族甚至白种人结为伴侣。原本男方在“迎亲”时要给女方一笔数额不小的“彩礼”，但现在很多人认为“彩礼”习俗应取消，女性不该像奴隶一样从娘家被卖到婆家。此外，过往在老挝，女人不会自主选择离婚，即使遭遇背叛，她们也得低声下气，因为她们仰仗着丈夫生活。但李福乔的父亲李福普说：“自在泰国的难民营生活开始，瑶人的离婚情况就开始零星出现了，现在在美国，离婚对瑶人来说更是变得稀松平常。”

从根本上来说，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及思想状况发生改变都是因社会文化环境发生改变而引起的。

1.4 信仰的变迁

瑶族的宗教信仰从原始社会的狩猎采集时期起便已显现，一直绵延存在至今，其发展阶段从先至后大概可以概括为：自然崇拜—图腾崇拜—鬼神崇拜—祖先崇拜。近代以来，瑶族仍然明显表现出鬼神崇拜和祖先崇拜。李福普在老挝就是个巫师，他说：“瑶人敬仰祖先，相信我们死后又会在神灵世界重生。所以即使死了，我们的灵魂也会活下去。那时我们需要后代供奉食物和钱财，以在神灵世界享用。老挝没有医院没有药，我们的巫师就是医生。我们能做的，是让巫师去问神灵生病的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因此我们深信如若不祭拜祖先，他们就会生气，因为他们没钱花、没东西吃，就会挨饿受冻，就会让在世的亲人生病。这是我们按时祭拜祖先的原因。”大多数美国的瑶人都延续着包括祭拜祖先在内的文化传统，但还是有一些瑶族青年为了更好地融入美国社会而改变了自己的信仰。

2.《移动的山岭》叙事方式评析

从表面来看，这部电影从头至尾都是从老挝迁移至泰国最后至美国的瑶族老中青三代人的代表在讲述其历史遭遇、风俗习惯以及在美国领略到的经济文化生活等等变迁，人们可能便很容易下结论：这是部以主位视角串联起来的民族志纪录片。但这部电影的拍摄镜头仍掌握在维拉兹克手中，影片的编排剪辑也都是经由她手，因此电影的叙事在其掌控的过程中必然牵联一些客位视角。

维拉兹克说，她对电影中的涉事人物做了长达七年的采访，拍摄期也有四年时间。在这么一段为时不短的时间内，是可以让她充分去执行“参与式观察”的，从中她可以尽可能站在主位的视角去了解美国勉瑶因各种生活变迁而引发的内心文化焦虑。瑶人会因自己的孩子怕被美国人笑话而不说瑶语而感到忧虑，担心长此以往瑶族文化终将走向灭亡;美国人有年满十八就自立门户的习惯，家长和成年孩子各过独立的生活，所以瑶族家长又开始担心等到其孩子成年走出家门后不再与其共同生活，养老问题如何解决;一些瑶族青年放弃祖先崇拜，改信基督教，又让他们的父辈、祖辈不安：“那么等我死了以后，就没人祭拜我了。”导演本人深刻理解了瑶人的文化焦虑和文化认同，也希望将瑶人的文化内涵尽可能地传递给荧幕前的观众，但无论是书本还是电影的受众都越来越厌倦研究者或演示者站在客位长篇大论地不断解释，所以维拉兹克在整部影片中都以瑶人全主位的演述来完成了主、客位的协同表述。她用更加聪明的方式，把真真正正的瑶族文化呈现在了观众的面前，也让我们体味到了优勉瑶人的积极向上与文化韧性。

3 .结论

民族志影片《移动的山岭》让我们深切感受到了美国优勉瑶人高度的文化适应性。该片的成功在于导演在瑶人的思想与她本人的观察间达成了主、客位的协同表述。影片精于选题，恰当安排，在短短57分钟里把瑶人的文化核心说得清楚、透彻;珍贵的历史影像反映出对于民族志影片来说非常重要的真实要素。此外，优勉人对其历史、文化娓娓道来，颇为自然的演述方式也为该片增色不少。该片也因此为侧重瑶族研究的人类学家、民俗学者等提供了有益借鉴，值得进行深入学习和探讨。

参考文献：

[1] 列维·斯特劳斯，民族学者得责任[J]. 民族译丛，1979，（4）.

[2] 李艾乔等，移动的山岭——美国优勉瑶人的迁徙故事[M]. 李筱文， 盘小梅， 译. 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

作者简介：

陈欢（1983-），女，土家族，贵州省贵阳人，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海外瑶族与瑶学研究、社会科学学术翻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