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月

摘   要： 村上春树作品的现代主义特征之一是其作品中存在大量潜在“越境”叙事描写。作为文学范畴的“越境”不仅指作者的跨国境移动、跨文化交流，还包括文学作品里的异邦异域书写、文本内部研究与文本外部研究的交错等方面。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中将其“越境”的文艺观念体现在故事情节安排与人物塑造的虚实结合、情与景的双向建构、生存冒险的越境体验之中，正是村上春树不断打破文学边境的艺术实践，让其创作得以更多元地发展。

关键词： 《海边的卡夫卡》   村上春树   越境叙事

《海边的卡夫卡》是日本当代作家村上春树于2003年完成的一部长篇小说，全书以卡夫卡和中田为中心的两条线索展开叙事，讲述主人公卡夫卡的成长史。这部典型现代主义风格的小说，在延续了村上春树一贯对隐喻、荒诞的情节等叙事艺术的追求之外，又进一步呈现出了新的现代主义特征——大量潜在“越境”行为的描写，构建了现实与虚幻、生存与冒险、主体与客体相互交织的小说世界。本文将通过文本分析的手法，具体阐述作品中“越境”现象。

一、虚实越境

在村上春树的作品中，不乏含有大量像《海边的卡夫卡》《寻羊冒险记》等这些包含荒诞离奇、虚实相生等艺术特色的魔幻现实主义风格作品，西方现代派作为魔幻现实主义的源头之一，这些作品中自然融入现代派相应的文学特征——虚实结合，即将真实的情景和虚构的幻想组合起来，让人物的活动交织在虚幻与现实之间，以此深化作品主题，增强文章的表现力和可读性。在《海边的卡夫卡》中，虚实结合的“越境”表现贯穿于对卡夫卡及中田两个人物为主线的叙述之中。

在以卡夫卡为主线的故事的引子部分描写了“一个叫乌鸦的少年”。这个少年无论是在卡夫卡离家前做准备的过程中还是在入口森林的冒险过程中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卡夫卡，时不时重复卡夫卡说过的话，在卡夫卡冒险遇到困难、踌躇不定时能及时出现并给予帮助和鼓励。“卡夫卡”，捷克语是乌鸦的意思，日本人把乌鸦视为能占卜吉凶的神鸟。卡夫卡的名字隐喻了他具有像乌鸦一样占卜吉凶的能力，就像是一位全知全能的“神”一样，在卡夫卡需要的时候不断出现，通过预测未来帮助卡夫卡。在卡夫卡的冒险过程中，亦幻亦真的乌鸦形象就通过作为主体的卡夫卡的意识需要实现“乌鸦”与“卡夫卡”“虚”与“实”的对话。

在以中田活动为主线的故事中，寻找“入口石”作为推动情节发展的主要线索。在寻找“入口石”的过程中，星野遇到了一个叫做卡内尔·山德士的老头。他指挥星野顺利地找到了“入口石”，在星野追问其身份时，老头却告诉星野说：“我不是神，不是佛，不是人。我是特殊物，我是观念。”[1]并进一步解释了自己出现只是为了帮助中田和星野完成找到入口石的任務，维持世界的正常秩序。此时的老头，不像星野和中田一样是实实在在的人，并非是真实的客观存在。作为行为主体的老头，他的出现打破了虚实的界限。

卡内尔老头毫无征兆地出现和突然地消失、中年佐伯和少女佐伯跨越时空的存在，如果读者以客观现实作为参照解读作者建构的文学世界，自然就会引发对老头和佐伯的真实性的质疑。但从文学“再现”的观点出发就可以理解为作者通过独特艺术思维和艺术手法，如夸张、想象、象征等艺术的再现，将人物作为观念的虚构形象与星野、卡夫卡等客观实体安排在同一话语场景中，两者之间的虚实界限就这样通过作者瓦解了。

在现实生活中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荒诞情节，作者通过运用夸张荒诞的艺术手法，将现实和幻想相结合，打破时间和空间的界限，作品中的“越境”美就从这种亦真亦幻的叙事过程中体现出来。

二、生存越境

如果说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的创作中以虚实的“越境”、亦真亦幻的表现手法拉开了读者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距离的话，那么文本中包含的冒险主题则更贴合读者的特殊心灵感受。作者向读者揭示了卡夫卡和中田出走冒险的全过程，并在这次冒险中各自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主人公生存“越境”的经历就是村上春树对社会现实的侧面反映。

西美尔将人的冒险行为看成一种越境行为，她认为“人就是天生的越境者”[2]。《海边的卡夫卡》的十五岁男主人公卡夫卡幼年被母亲抛弃，被父亲诅咒，于是决心要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在十五岁生日那天他一个人辍学离家，开启了远方的冒险。伴随卡夫卡的诅咒和陈旧的生活就像困住他的一张张无形的网，在这之外才是正常的生活世界。处在困境之中的卡夫卡为了从原来的环境中抽离，就产生了打破之前固定生活模式的生存欲望，探寻生活的边境，并试图跨过边境与诅咒保持距离、对抗原有的意识形态，实现自我超越和救赎。此时的边界不再是实指而是抽象意义上的对范围的概念划定，存在于原本单调、压抑、窒息的日常生活和没有诅咒、理想的、自由的外部世界之间。自打出生，他过着不被需要、不被爱、没有依靠的生活，只有通过冒险的“越境”行为，找寻新的生存体验、脱离诅咒，才能获得真正的心灵解放和自我的精神救赎。

与此同时，小说副线的主人公中田与卡夫卡有着相似的冒险需要。曾在二战期间的一次学校采蘑菇活动中，经历了一次离奇的昏迷事件，等到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正常人交流对话的能力，却意外地获得了与猫沟通的能力。中田所居住的中野区对于他来说“一如猫狗圈定自己的活动范围一样，没有极特殊的事他绝不偏离那里”[1]，如果没有捕猫手的出现，中田就可以继续从前的生活模式。但是，寻猫途中一系列偶然事件的发生让中田逐渐脱离自己原来规律、有组织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猛烈又刺激的寻石之旅。以往的生活经验已经不能为中田提供对未来的参考，寻石之旅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中田来说是一场冒险。他虽然离开了原来稳定的生活，但在逃离的旅途中获得了内心的解放与自由。与之前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相比，获得了新的生命活力，这场寻石冒险使中田在“越境”的体验中获得了精神的满足。

“越境”是卡夫卡和中田生存的需要。卡夫卡通过对生活的主动逃离实现自我救赎，中田以捕猫手的死为契机，在寻石之旅结束后让中田得以成为普通的中田，他们新的生存体验都在冒险后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