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艳娟

临近中考的一天早晨6点多，于阳光路早餐店遇见学生小雅由妈妈带着也来用餐。我是天天在此用早餐，该生应该是首次来此，看她怯生生的在外围等。早餐买小菜的人很多，挤满一座人墙，都是怕家中孩子迟到而七嘴八舌地着急着点菜。老板娘忙得不可开交。我在此用餐久了，见多了，也得出经验来了：要是这么有礼貌地被动地等着老板娘盛菜，半小时都还轮不到你。于是我边拿盘子边招呼小雅：“想吃什么，拿上盘子学老师的样子主动出击，这样才会快，不会迟到。”本来学生遇见老师，就会不自觉地有点拘泥。我这一招呼，她放松地跟着我做。我再指导她：“想吃几样菜自己盛，但是要注意每一样的量，因为我们要遵循……”“习主席的光盘指示！”小雅是个悟性极高的孩子，马上笑着回应我。点好菜师生俩边吃边聊，不一会儿，小雅吃饱了。我给她一个任务：帮老师算一下老板娘柜台桌上有几样早餐菜，再到后厨看看老板还在准备什么菜。小雅一听我想了解诏安美食文化早餐素材时就马上行动起来：仔细观察后数一数，又跑到后厨去看看，回来告诉我：“老师，柜台桌上有热菜24项，冷菜13项，后厨还在炒。”我惊讶了：看着很平常很普通的早餐小菜竟然有这么多？本来我估计也就二十来个菜吧，没想到这么多！有点不敢相信。我站起来数数看：热气腾腾的是半炒煮的猪肝、炒粉瘦肉片、卤猪肺片、猪皮生毛豆、猪皮卤花生、猪皮卤黑豆、猪皮黑木耳、蒸肉泥苦瓜夹、高汤卤金针、卤豆腐、麻辣豆腐、咸芥菜卤苦瓜、炒花菜、炒包菜、炒四季豆、卤蛋、煎荷包蛋、蒸蛋肉末、油炸火腿、煎巴浪鱼、煎红衫鱼、半煎煮黄鱼、油炸小鱼、油炸鸡翅共二十四菜，冷菜有咸芥菜、咸酱瓜、咸醋姜芽、咸萝卜干（菜脯）、咸荞头、炒花生米、凉拌海带、焙肉丝、咸芭乐、咸桃子、油条、腌蚬子、青葱小虾米共十三项。后厨老板的确还在炒煮。哇，每人用餐最多也就三五项小菜，老板为了生意也是为了满足众多口味提供了这么多选择。

后来我开始关注起诏安人的早餐习惯来。诏安人用餐讲究口感享受。就说这家大众化早餐店，主食是白米稀饭、红米稀饭，满满两大30公分锅（后厨还在煮），有时还有地瓜稀饭（不少人爱吃呢，尤其是四都镇长大的，从小的饮食习惯，而且粗粮粗纤维助力肠胃维护工程），再加一电饭煲菜干饭。诏安稀饭与其他地方的稀饭不同，它讲究米粒刚煮熟透即可（诏安方言叫“粒核Q”），米汤不用太粘稠，这样不仅口感好，又能符合各人需求：想吃稠的，你多捞一些饭粒，你想吃稀一点的，你多盛一些米汤，最最主要的是这种稀饭耐饿。更耐饿的是那电饭煲里的干饭（菜饭）。这也是这家早餐店的特殊之处：它的顾客好几拨，第一拨是6点左右的体力劳动者，他们早早地来，吃了一大碗（大碗公）香喷喷的菜饭配着丰富多样任凭你爱好挑选的可口的肉鱼蛋蔬等小菜，然后长满力气地赶去作业。第二拨是赶着早读的学生、教师们，大多数是父辈、祖辈赶来买小菜，主食白米稀饭是家里自己煮的，也有稀饭、小菜一起从这里买回去的，当然还有一部分食用者直接来此用餐的，比如我就是其中一员。第三拨也是上班族的居多，可以稍微迟一点的，大概8点左右用餐，当然还有一些早锻炼后的大爷大妈们也会来此用餐。第四拨就是那些不急不赶的自由者，他们睡到自然醒，9点、10点吃都行。所以，老板为了让大家吃上一口热饭热菜，他后厨的锅鼎从凌晨5点左右起就没空闲过，一直在不停的煮、炒。

诏安人用餐不只是讲究口感享受，更讲究营养质量。诏安早餐店很多，很密集，可以说三步一爿店，五步一间铺：有淡饭（稀饭）铺、糖饭油条铺、豆浆包子店等等。稀饭铺就那些鱼肉蛋瓜蔬哪一样不是正宗营养成份？两碗米饭，三四样小菜下肚，正符合營养学专家所倡导的“早餐要吃好（营养足够）”。这是诏安人民长期积攒下来的饮食习惯与经验，是一笔最基本的巨大的无形财富。早餐糖饭铺的营养就更上档次了：糯米红枣龙眼干糖饭具有延缓衰老、美容养颜、益气安神、补血功效，来它一碗，再来一根油条，又甜又香，美美地享受一番，此乐何极！甜心的不只是美食，更多的是那物资匮乏的艰苦岁月里可遇不可求的“际遇”回忆——农家在糯米或甘蔗收成季节为了庆祝丰收煮出一锅糖饭，一家人围在一起享用，城里居民也会在新收成的糯米上市时买了煮上一锅让一家老小尝个鲜。诏安人就是喜欢图个鲜图个好心情。再说那锅枸杞薏米鹌鹑蛋甜粥也不逊色：健脾益胃、祛湿补心、强肾美容。还有绿豆瓣藕粉粥：清热凉血、利水消肿、通便止泻、健脾开胃。这些糖饭铺的美食哪一样不是诏安人养生智慧的化身？豆浆包子店里有甜豆浆、花生浆，有肉包子、小笼包、水晶饺、馒头等，咸与甜的搭配更是开胃、养生之道的体现。诏安人的养生追求就是这么渗透在日常餐碗里。

需要强调的是不管什么店铺，都必须讲究食材质量。就说稀饭早餐小菜（诏安方言叫咸淡）材料以鱼、肉、蛋、豆、瓜、菜为主，单项材料就有多种煮法，组合起来更是丰富多彩。每样食材都要新鲜，不论是采生还是晒干，都必须确保新鲜质量。比如巴浪脯、虾干、鱿鱼干等海产品就是海边渔民刚刚从海里捞捕上来马上晒烤而成的。若是哪个商家不讲究，那他绝对要关门的，因为不会有顾客的，生意是做不成的。诏安人的嘴很刁，食材质量不好，或者煮功不到位，一入口就能发现。这种刁功折射出诏安人民自古以来的养生讲究，更反映出诏安人民的养生智慧的积累。

以上早餐食品只是大众化餐饮，是诏安人的居家食谱。但却是先民们长期以来对山海生存环境中那些山珍海味的不断尝试、研究、揣摩、完善积累下来的智慧结晶。又经过后辈们的传承、交流、拓展、创新，在传承中融进一代代怀旧、感恩、思念情愫，俨然已成诏安风味的美食文化中的一部分。这是一部餐桌教材，值得细细品读，值得传承、拓展、延伸，代代相传，让世人共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