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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什么总是感觉生不逢时?

2020-10-28化定兴

杂文月刊 2020年9期
关键词:冯友兰一代人书籍

化定兴

哲学家冯友兰曾說,在旧时,大部分的中国人都好贵古贱今。简单来讲,就是现在人做了好事,他们觉得与古人比还是差一点;现在的人做了坏事,就会感叹人心不古。总体来说,这些人认为今不如昔,希望回到从前。孔子便是这方面的突出代表。孔子生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时期,他的理想是恢复周礼,充满了浓浓的复古意识。比如他说:“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对于自己的学问,孔子坚持“述而不作,信而好古”。

这种现象并非旧时中国人独有,现在依然很常见,尤其是一些坏事情出现的时候。比如今人喜欢说“道德滑坡”,其潜台词是以前的道德维持在一个高的水准上;提起腐败,往往会说以前的领导干部好多了,现在如何如何。即使当下出现一些值得赞美的人,与先贤亦不可同日而语。现在的不少人,也乐于抒写以前某个时代的好,字里行间流露出对那个时代的艳羡。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据冯友兰分析,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大部分人是贵所闻而贱所见。“今”是一个人之“所见世”,“古”是一个人之“所闻世”,从人的心理而言,听说的世界总感觉比看到的世界要好。二是中国旧时是农业社会,人所注意的事情,如四时之变化,五谷之种植收获等,大部分都是循环的。对于循环的事情,人靠经验即可以知之、治之。而有经验的人常常年高德劭,“在这种情形下,人对于‘古即不知不觉地起了一种尊敬之心”。所以,冯友兰认为,随着中国渐变为工业社会,贵古贱今的人很少了。

然而,从今天来看,贵古贱今的人并不少。如果详加分析,发现冯友兰所说的“贵所闻而贱所见”依然适用。对于今天的人,了解古代的主要方式就是书籍,如曾国藩所言:“学于古,则多看书籍;学于今,则多觅榜样。”读的多了,难免对其中的某些事物产生眷恋,对某个时代产生偏好,比如不少读书人,就对宋朝重视知识分子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只是,再客观的书籍,与实际情形都有距离,况且还有不少粉饰之词,这会让人产生认知偏差,想当然地认为某个时代河清海晏,令人向往。如果还有一些美丽的传说,大家也乐于选择“宁可信其有”,以此来满足内心的期许。而对于当下发生的事,总觉得不够精彩。

至于冯友兰认为中国原来是农业社会,人们对“古”不知不觉有尊敬之心的说法,恐怕要重新来看。其实,人们对“古”有尊敬之心,与中国是什么社会关系不大,更多的是人的一种心理。比如,现在虽然是工业社会、信息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人们不像以前一样需要一个有经验的“高年”来指导生产生活,但人们对“古”的尊敬并没有消减。一方面,中国有以史为鉴的传统,那么对古代发生的事就不能等闲视之,连民间都讲“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另一方面,对于过去的事,大家或多或少有些敬畏和怀念,会不自觉生发“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感慨,也时常会“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

“贵古”虽然并不一定会“贱今”,但两者紧密相关。面对今天社会出现的种种病灶,有的人只是发发牢骚,感叹今不如昔,如果你真让他回到从前,便不乐意了,这种叶公好龙式的心理不足为怪。还有的人“贵古”是为了借古喻今,希望今天的我们不要“重复昨天的故事”。

而有的人,正因为有“贵所闻而贱所见”的心态,加上对现实的不满,理所当然地认为世风日下,今不胜昔,“贵古”里往往隐藏着“贱今”。在这样的叙述里,我们能够读到他们对现世的批判,也能够读到他们对自我处境的不满。于是,在有些舆论场里,80后羡慕70后,90后羡慕80后,似乎每一代人都生不逢时,都渴望活在别人的年代里。

然而,事实往往不是这样。历史的发展错综复杂,既不是直线向前,也不是循环往复。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使命,你忿忿不平的时代,有时就是别人翘首以待的时代。所以,我们可以批判现今的不足,但无需否定整个时代、感叹生不逢时。因为我们对时代的心态,有时和对其他东西是一样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正享受的都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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