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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少年

2020-10-28蒋曼

杂文月刊 2020年9期
关键词:消失科学孩子

蒋曼

在中国的各类城市,你会看到开放的花,生长的树,也能听到鸟叫,看到蹒跚学步的孩子,热衷养生的老年人,忙忙碌碌的中年人。但你看不到少年,他们在进入初中之后,集体消失。

他们喜欢聚集的游乐区突然寥落、孤单。从前的傍晚,总有呼啸而过的声音,骑着自行车追逐,或者在滑板上笑闹。如今,异常安静。他们似乎都遵照某种神秘的指示:昼行夜伏,消失在太阳升起之前,又在黑夜星辰中随风潜入住宅区。即便是在所有的假期,他们也销声匿迹,似乎变成了地下的蝉,在黑暗中蛰伏经年累月,要修煉出绝世神功,成为未来世界的掌控者。

最是活泼灵动的少年,却以求知的名义被囚禁在逼仄的教室。数不清的先人智慧要继承、要发扬,现代知识的宫殿成为新的罗马斗兽场,他们无声角逐,等待加冕。

生命中最初的美好,长大后回忆起来,不知道能有多少慰藉。毕竟,做题的日子,一天和一年有什么区别呢?为了未来,错过一生中的春光,错过那些自由自在的奔跑、和朋友一起的快乐、在城市或者田野中度过的无聊却温暖的日子。

好像没人担心这样培育出来的孩子会出什么问题,人们如此相信科学,当然也相信科学培育的奇迹。

文山书海中,这些培养皿中成长的少年,正在失去理解现实的能力。学业和成绩成为评判的唯一标准,他们本该用初谙人世的眼睛和心灵来感知身边世界真实的样子,那些自然的草长莺飞,市井的鸡毛蒜皮。现在,他们一无所知。

朋友的孩子今年毕业,好不容易找了个银行的工作。上班没几天,就辞职了,原因非常的正义:他们居然违反劳动法,每天上班时间早就超过了八个小时。这样的单位,我绝对不能助纣为虐,所以,我辞职。

表弟,研究生毕业,签约千挑万选的单位。父母陪着前去考察,回来后,却郁郁寡欢。一问原因,说以后就在那些格子间成为“程序猿”,过一辈子,想想都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现代青年对真实职场的认识实在让人瞠目结舌。究其原因,也是从少年时代起,他们被隔绝于现实。大家都以为,长大了自然会懂的事,却不料长大了却还是懵懂。甚至因为失去宝贵的敏感期,要想补课,都不一定来得及。

亦舒说:好家庭的孩子天真到离谱,虽说偏激一些,但也能切中肯綮。活在书斋中的少年,一举一动,都符合国际标准舞动作,却少了自由奔放的意志和原始坚韧的生命力。

王朔在八十年代提出的“橡皮人”,对“没有神经,没有痛感,没有效率,没有反应”的某种社会人格做出批评。今天,我们饲养的孩子已是真正的橡皮人,他们被封锁在书本的世界里。

某知名中学的作息表曝光,连吃饭,睡觉都被精确到分钟,大家都五体投地,认为这就是培养人才的好方法。

我们今天哪是在培养人,我们是在人工孵化未来的机械战士。他们被严密地保护在各种建筑物中,按照“最科学”的方式训练、培养。然后成为这个庞大机器上的精密零件,他们的情绪与感官也一并削减、失去。

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中那个精灵调皮、不走寻常路的科学天才兰彻用灵活创新的思考,以及超强的动手能力批判了教育的呆板与凝滞。

而我们的超级中学却以让人瞠目的升学率消释掉了公众的质疑。从一座建筑到另一座建筑,住在高楼里的孩子,失去了自己感知世界的自由与能力。学富五车的孩子习惯把一切当作考题。而他们面对的未来,从来没有答案,只有潜藏无数可能性的问题。

斯坦福大学的教授警告过今天痴迷塑造孩子未来的所有教育者:60%的职业会在未来消失,我们的家长和学校过多地介入会让未来的孩子失去自己的判断能力。

这些灌装的孩子,只有出生地。当他们被隔绝着现实饲养时,他们失去了家乡,连少年时期的回忆都乏善可陈。每个少年,都有远方的梦想。既然注定要离开,就无须花过多的精力探知这块叫做“家乡”的土地,它的春夏秋冬,它的喜怒哀乐与少年隔着万水千山。他们在城市昏暗的街道快速穿行,连阳光和草木都来不及凝视。

因为人们把人生定义为赛道,少年们只能学习奔跑,遵守规则,尽力向前。然而,真正的人生是从学校结束的地方开始,它从无标准答案,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荒原。那时,这些少年,能否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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