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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外桃源般的威塞克斯-浅析《远离尘嚣》中的乡村共同体

2020-10-21李静

神州·上旬刊 2020年6期
关键词:田园生活宗教信仰

李静

摘要:《远离尘嚣》是托马斯·哈代的第四部作品同时也是韦塞克斯系列的第一部小说。哈代对其淳朴的乡村生活及美丽田园风光的描写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本文试图从农耕文明和宗教信仰两个方面,通过对小说文本的细读,探索哈代笔下深深的故土情结中折射出的乡村共同体意识。

关键词:田园生活;农耕文明;宗教信仰;乡村共同体

作为世纪之交的现实主义作家,哈代对乡村故土有着深深的依恋情结。哈代笔下的威塞克斯,远离工业文明,保持着传统宗法制生活。那里自然风光旖旎秀丽,村庄的建筑散发着古老的气息,村民以浓浓的乡音彼此交谈。威塞克斯是哈代心中的世外桃源,充满了浓厚的诗情画意。《远离尘嚣》中韦特伯里这个小乡村里,村民们世世代代休戚与共、同甘共苦,在互助团结的生活中,韦特伯里形成坚挺的共同体。

威廉斯曾论述到哈代出生在一个正在变化和挣扎的乡村社会中,他创作的时期仍然存在着当地共同体。在《远离尘嚣》创作中,哈代第一次尝试呈现完整透彻的乡村共同体,在那熟知的山水田园中,韦特伯里的村民团结一致,在世世代代农耕文化中相濡以沫。与此同时,共同的宗教信仰在精神层次上又进一步将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让韦特伯里这个乡村共同体更加有向心力。因此,农耕文明和宗教信仰是探讨小说中的乡村共同体不可忽略的两个维度。

一、农耕文明中的统一体

在前工业化的时代,乡村共同体是一种人类群体生活组成形式。村庄是最基本的区域单位,是敞田制下村民共耕共牧的基本组织,在共同体中居于核心地位。农耕文明的熏陶使村民们形成相近的性情,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理、性情、习惯的积淀形成乡村共同体的文化,这种文化是共同体中特有的身份象征,是紧密联系村民的重要袖带。村民们在共同的土地上耕种、收割、放牧,一起享受自然的馈赠,在休戚与共中形成坚实的利益统一体,他们团结一致,互相牵挂,彼此之间形成强大的凝聚力。

小说中,村民世世代代居住在韦特伯里并形成凝聚的联合体。对韦特伯里村民而言,这片土地和农场在日常生活不可或缺,而深受农耕文化浸润和滋养的芭丝谢芭也是典型的农家姑娘,因此,无论对于村民还是女农场主,他们都紧密依赖于这片土地。作为农场的女主人,芭丝谢芭出色地发挥了共同体中领导人的角色。海姆林·普勒斯纳曾分析到领袖在共同体内可以建立起顺从关系,遏制拆解共同体的力量。芭丝谢芭接管叔叔的农场以后,将村民和农事打理地井井有条,并时刻维护者村庄共同体的利益。在发现管家潘尼威斯偷窃大麦,芭丝谢芭立刻解雇他并宣布自己亲自管理农场;支付村民们劳动薪水时慷慨大度;为确保村民和农牧业生产的安全,芭丝谢芭睡觉之前都会巡视农庄。芭丝谢芭不仅是农场主,管理着农事活动和村民,更为重要的是她在乡村共同体中发挥着核心的黏合力量,在她的带领下,乡村共同体很坚实稳定。

学者殷企平曾经论述到近三百年的英国文学史可以看作为一部会话和共同体的交融史,英国文学家们对于共同体的构想从来都是充分利用会话元素的。敞田制下村民共耕共勉,在集体的劳作中他们拥有更多的机会彼此交流进而形成亲密的集合体。小说中麦芽作坊是人们经常聚会的地方,在那里村民自由闲谈,没有任何拘束,既无阶级差异,也无个人恩怨,那是一个自在狂欢的国度。他们猜测老磨坊主的年龄、嘲笑约瑟夫的羞涩腼腆、讨论芭丝谢芭的家庭和奥克的性格,通过闲谈村民和奥克加深理解从而建立深切的友谊;在会话中,村民们形成强烈的集体意识。

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共同体还表现在风俗的培育和传承中。在长期、较为固定的村庄社会中生活,村民们生死与共、世代相依,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理、性情、习惯的积淀中,逐渐形成强烈的共同体意识,尤其形成支配整个乡村的习俗。在韦特伯里农庄里,剪羊毛是重要的农事活动。六月是剪羊毛时节的高峰期,在大谷仓中村民们分工合作,羊毛剪完之后扫拢羊毛,即使是年过百岁的老磨坊师傅也会过来干点有用的活。剪羊毛将村民们联系在一起并展现出集体劳作的强大力量。羊毛剪完之后有一场晚宴庆祝喜悦的丰收,长条桌子被放到草坪上,在那里村民们尽情进餐、幸福弹唱。韦特伯里世世代代形成的风俗不仅呈现了村民们的生活习惯和活动状态,而且也彰显着村庄共同体独特的文化。因为共享的习俗,韦特伯里的人民形成身份认同感并紧密将自己通入到共同体当中。

农耕文明孕育独特的风俗,在独特的风俗中村民们形成坚定的利益统一体。滕尼斯认为共同体是有机统一体,尽管共同体中有将成员们分离的因素,但是他们依然紧密相连。共同体当中,人们共享伦理道德同时也有共同的利益诉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成员中有人处在危险或者困惑之中,大家会不遗余力帮助他摆脱危难。芭丝谢芭接管农庄不久,女仆芳丽·罗宾趁着村子里的大火悄然溜走寻找爱人特洛伊。毫不知情的村民担心芳丽的安危,他们担心芳丽会溺亡或被大火烧死。芭丝谢芭派遣村民打探消息,得知芳丽前往卡斯特桥兵营追随心上人时,村民们无法相信稳重的姑娘会有如此轻率的行为。尽管无法置信,但是村民们仍然关心并继续打探芳丽的消息。芳丽是韦特伯里村庄共同体中的一员,她与村民们处在共同的利益体系当中,因此芳丽的安危紧密牵动着村民们的心。对共同体利益的维护同样体现在村民对农场主博尔伍德担忧和牵挂。在为芭丝谢芭举办的圣诞晚会中,特洛伊的突然出现让博尔伍德所有的期待化为乌有,绝望之中博尔伍德向特洛伊扣动扳机。特洛伊倒地死亡的同时,博尔伍德也将自己送进了监狱。此刻韦特伯里的村民都深深牵挂着博尔伍德的命运。村民们在判决的前一天晚上在去往卡斯特桥的公路上徘徊着,等待着奥克从镇上带回来的消息。在得知博尔伍德最终被判长期监禁时,村民们都激动不已,他们高兴于博尔伍德获得生的希望。虽然博尔伍德和村民们处在不同的农场,但他们都在韦特伯里乡村共同体当中,他们早已形成同呼吸、共命运不可分割的统一体,在这里个人的利益与集体密切相连,因而他们会守护着共有的利益。

二、宗教信仰中的集合体

前资本主义时代,农耕社会形式主要分两种:村庄和教区。村庄由村民组成,而牧师和信徒则是教区的重要组成部分。通常情况下这两种社会形式不可分割甚至二者在地理范围上是吻合的。村民既是村庄成员也是教区中的一员。村庄和教区有机合为一体共同培育乡村共同体。在教区,村民们受到神职人员的教诲,参加教区里各种互助会。教区互助会的仪式和热心虔诚加深了村民紧密联系的意识,宗教仪式也使教区的村民们形成更强烈的共同体意识。教堂和村庄牧师都是村庄生活的一部分。教区的教堂一般是村庄里最大、最牢固的建筑,它是村庄的标志和共同体认同的象征。对于村民而言,教堂不仅是宗教信仰中心,同时还是重要的社交场所。对于韦特伯里的村民,除了日常的共耕共牧集体协作,去教堂做礼拜同样是增进彼此感情的重要紐带。一方面教堂是村民们得到宗教慰藉和精神寄托的地方,在那里人们传达对上帝的敬畏,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为共同体成员提供聚集交谈的机会。村民平日忙于农业生产劳动,很少有时间彼此攀谈。每当周日来临之时,村民们去教堂参加日常的宗教仪式,同时互相谈心增进交流。村民简恩·科根以自己的品性俱佳和主要证婚人的身份在教堂里见证无数恋人的结合;奥克最终打动芭丝谢芭,二人在教堂举办了隐蔽、秘密、简单的婚礼,村民们也为之欢呼雀跃。教堂见证了主人公奥克与芭丝谢芭的结合,见证了村民们的日常生活。因为有着共同的宗教信仰,去教堂是他们共有的习惯,村民们之间的凝聚力也进一步得以加强。

教堂在村民们形成团结的统一体中发挥重要的推动作用,教区中牧师的角色同样不可忽略。牧师也是共同体成员,同时作为宗教领袖深深影响着村民们的宗教信仰。通过举办各种互助会和宗教仪式,牧师引导村民虔诚信教、和谐友爱、承担起维护共同体的职责。小说中简恩·科根在鹿头客栈与村民马克·克拉克讨论宗教派别,他坚定自己的圣公会信仰,因为在他的土豆被冻坏的时候,塞尔德利牧师给了他一袋种子,尽管牧师本人土豆都已坏掉而且也没有钱去买。牧师坦诚善良的品格深深打动了村民。追随牧师的步伐,共同体的成员们团结一致,维护共有的宗教信仰。芳丽·罗宾因私自离开村庄寻找情人特洛伊最后因为虚弱贫困逝世与济贫院,在把芳丽的尸体运回韦特伯里举办葬礼时,牧师塞尔威利告诉村民虽然芳丽离家出走犯了极大的错误,她仍是大家的姐妹,她依然是基督教众中的一员。牧师的和善、包容和体贴感动着韦特伯里的村民们,他们关爱邻居,彼此形成不可分割的统一体。村庄是宗教事务共同体,共同的信仰让他们紧密联结,从而进一步加深了村民对村庄的归属和认同感。

殷企平曾提到大凡优秀的文学家和批评家,都有一种“共同体”冲动,即憧憬未来的美好社会,一种超越亲缘和地域的、有机生成的、具有活力和凝聚力的共同体形式。在哈代的笔下,威塞克斯是世外桃源,是充满诗意田园的理想王国。韦特伯里这个偏远的小乡村里,村民在世世代代的农耕文明中形成相濡以沫的情感,他们有着共同的风俗习惯和利益诉求,与此同时共有的宗教信仰进一步加深村民对乡村共同体的认同和依赖感。作为乡土作家,哈代对这种简单、淳朴的乡村生活有着无限的眷恋。然而维多利亚时代,在工业文明的推动下,传统的农耕社会向现代都市生活过渡。资本主义入侵乡村,一再将共同体推向解体的边缘,哈代见证了乡村遭受的巨变,在对不断逝去的乡土文化怀念中,有对乡村轉型期的焦虑同时也在为濒于瓦解的传统共同体谋求出路。哈代为传统的宗法制乡村做最后的代言,也深深地怀念和歌颂那美好的乡村共同体。

参考文献:

[1]Harvey,Geoffrey.2003.The Complete Critical Guide to Thomas Hardy.London:Taylor&Francis e-Library.

[2]Plessner,H.1999.The Limits of Community:A Critique of Social Radicalism.New York:Humanity Books.

[3]Williams,Raymond.1973.Country and Cit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

[4]托马斯·哈代.1997.张冲译.远离尘嚣.南京:译林出版社.

[5]斐迪南·滕尼斯.1999.林荣远译.共同体与社会.北京:商务印书馆.

[6]王玉亮.2011.英国中世纪晚期乡村共同体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

[7]殷企平.2016.西方文论关键词:共同体.外国文学,(02),pp.70-79.

[8]殷企平.2016.英国文学中的会话与共同体形塑.英美文学研究论丛,(24),pp.4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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