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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台前与幕后:现代婆媳代际合作中婆婆的后台权力

2020-10-21刘阳

西部学刊 2020年15期
关键词:婆媳关系

摘要:通过对城市家庭婆媳代际合作的考察,深入探究当代“媳妇当家”背景下婆婆是否完全丧失家庭权力而听从于儿媳。研究发现,现代核心家庭面临繁重的生活琐事和家务压力,婆婆往往作为重要的“帮忙者”进入家庭,与儿媳产生代际合作。婆婆在家庭场域中分为台前与幕后两个部分,两种情境下婆婆表现出两种状态。台前儿媳掌握家庭事务决策权、婆婆遵从儿媳,而婆婆并非一直处于被支配地位,其在幕后掌握权力。婆婆的后台权力实际上也反映出我国平权家庭并未完全实现,家庭中依然存在“潜在”的父权。

关键词:婆媳关系;代际合作;后台权力

中图分类号:C913.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6916(2020)15-0143-04

一、问题的提出

婆媳关系是具有中国特性的一种关系形式,是中国家庭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特殊之处在于其既不具有亲密的姻缘关系也不具有稳定的血缘关系。费孝通谈论家庭结构时指出:“中国的家庭是一个事业组织,是个连续性的事业社群,它的主轴是在父子之间,在婆媳之间,是纵的,不是横的,夫妇成了配轴。”婆媳关系不仅是简单的家庭关系,二者又体现出家庭权力结构,其中既有代际权力,也包含女权父权的相互博弈。婆婆和儿媳两代人自然体现一种代际权力,同时在中国经典的父权制下,女性不仅从属于男性,而且从属于年长的女性。现代社会伴随年轻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女性意识发生变化,婆媳之间的权力结构也进行着“换血”式的调整,年轻儿媳代表的“女权”和婆婆代表的“父权”在家庭中进行相互斗争。

亢林贵等学者以此提出我国家庭权力关系已经进入“后父权时代”,由父权家庭向平权家庭逐步推进。并且许多学者都指出现代婆媳代际合作中,媳妇掌握更多的社会及家庭资源,家庭地位显著,而婆婆年纪较大经济收人低,处于落后状态。家庭权力的砝码明显偏向媳妇,婆婆成为从属者的角色。笑东在《最后一代传统婆婆?》中提到,“传统婆婆的权威日渐衰败,命运发生扭转”"。婆媳之间的地位关系和力量对比,直接影响到两代生活家庭的竞争过程和结果,20世纪90年代后,各种社会经济变化逐渐向有利于儿媳妇的方向倾斜,儿媳妇的权威和地位高于婆婆2。因此在当前代际合作中,育儿过程出现老人“保姆化”的倾向一老人承担大多数家务而放弃大部分的决策权即。更是有学者提出“严母慈祖”的概念,认为母亲成为育儿“总管”,而作为祖辈的婆婆在权力关系中缺少决策权与话语权,成为一名“帮忙者”。

但生活中事实情况真的如此?家庭权力中平权真的存在?婆媳代际合作中,婆婆只是一个沉默的“劳动者”、所有家中事务及育儿活动都听从于儿媳?戈夫曼的拟剧论用剧场语言描述了自我在日常生活中的表演,认为个体行为有前台、后台之分,前台人们所表现出来的是社会化了的自我,后台人们所变现出来的是自我中自发的、最本质的部分。本文的分析主要基于对代际合作中婆婆与儿媳的深度访谈和参与观察资料,笔者重点收集了10个城市的家庭案例。这些案例中年轻夫妇工作较为繁忙,难以有时间处理家务琐事和照料孩子,这种状况下婆婆往往进,入儿子家庭提供帮助。通过深人研究和分析,发现在“媳妇当家”的背景下婆婆并非是没有家庭事务决策权的“沉默者”,婆婆的遵从往往存在于台前(儿媳在家),而在相对安全的幕后则会发生逆转,成为掌控者。当代中国家庭中权力变迁并未完全达到平权,年轻妇女家庭地位的.升并没有代替家庭父权的存在,婆婆的幕后表现代表着“潜在”父权。

二、婆媳代际合作方式的变迁

婆媳之间的代际合作是家庭劳动的主要组成部分,婆媳共同处理家务、抚育孩子。在当代,虽然西方社会中的个体化伦理冲击着我国由来已久的家庭共同体伦理,但中国家庭中仍保持着代际合作的传统。婆媳关系在家庭中较为特殊,婆媳双方都属于家庭中的外来者,而后因为亲子关系、婚姻关系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进行二者之间的代际合作。

我国传统乡土社会是父权制体系,家庭内部权力主要集中在男性长者手中。“婆婆”作为父亲的配偶,代表家庭中女性的最高权威,在“男主外,女主内”家庭责任分工的模式下具有家庭管理权。媳妇嫁过来之后,按照中国传统习俗遵从夫家规矩,婆婆要对其进行“家政教导”也就是拥有“御媳权”。中国乡土社会流传的谚语“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个“熬”字表明了媳妇在从属地位的隐忍,这种隐忍包含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男权社会下受到丈夫的压制,另一方面是受到婆婆权威的支配。这句谚语也揭示了媳妇到婆婆身份的转变,由于媳妇年轻时受到压迫,等到她们成为婆婆掌握权力,便对新媳妇进行支配和束缚,这一过程体现出了婆媳之间压迫与被压迫的代代循环。我国古代文学作品《后汉书·列女传》和《孔雀东南飞》等,都描绘了封建家庭中婆婆支配和束缚儿媳的情景。由此可见,古代中国“从夫居”的传统,婆媳之间实际存在不间断的“代际合作”,这种合作是不平等、地位懸殊的。

威廉小古德(WilliamJ.Goode)提出家庭现代化理论假设,即传统以父子为轴心的家庭以及父系家族制度在国家政权建设以及市场经济双重冲击下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同类型的扩大家庭趋于向夫妇式家庭制度转变52。由于现代社会经济的发展,妇女受教育程度以及职业地位的提高,使得女性地位意识也发生了变化。中国家庭呈现出“家庭规模小型化”和“家庭结构核心化”的趋势,但由于当代家庭的现实需要,跨代同住家庭仍然十分常见。因血缘关系连接起来的亲属,相互之间具有一种特殊的、自然的亲密关系,彼此承担相互照顾和扶持的责任与义务的。当代家庭中夫妻关系往往占据核心地位,年轻媳妇的权力上升,日常家庭中呈现出一种男坪权的状态,甚至有的家庭表现出“媳妇当家”。在新时代的婆媳代际合作中,婆婆大多承担“帮忙者”角色,协助照顾孙辈及帮忙处理家务。现代中国城市家庭出现了一种既不同于西方“接力模式”又有别于我国传统的“反哺模式”的新型赡养关系,即老年人在生活自给自足的同时,向已成年或已婚子女提供帮助和照料,称为“逆反哺模式”口。

三、当代婆媳代际合作中婆婆的前台遵从与后台权力当代家庭规模的日益小型化,形成了以核心家庭为结构的新的生活家庭,父母和孩子成为主要的家庭关系,这种状态下作为生活单位的家庭取代了从属于父系家族内部的制度性家庭。同时核心家庭使横向的夫妻关系取代纵向的父子关系成为家庭关系的主轴8130,父母家庭和子女家庭逐渐成为两个独立又有联系的核心家庭。由于当代社会年轻人工作繁忙,处理家务和照顾孩子更是分身乏术。在这种情况下,中国传统的家庭主义发挥了重要作用,子女与父母建立了新的联系。成年子女与父母之间的关系普遍从家内关系转变为家际关系,很多情况下代际关系成为两个核心家庭之间的互动关系。对于大多数中国老人而言,无论是同住还是代际间的联系和帮助,儿子都比女儿重要的多。此外,在老年群体强烈的责任伦理(对子女以及孙辈的付出与照料)以及传统家庭理念的影响下,婆婆往往作为家庭照料者进入儿子的小家庭,与儿媳进行较为频繁的代际合作。

婆媳代际合作中存在权力的主导者与从属者,也会存在前台权力和后台权力。当今“媳妇当家”的背景下似乎儿媳一直持有家中的决策权,但婆婆作为昔日权力的掌握者面对这种境遇只是被动的服从?会不会呈现出台前(儿媳在家的情境)和幕后(儿媳离开家庭的情境)两种表现形式?下文将通过张婆婆的案例具体展开论述。

(一)张婆婆与儿媳的代际合作

张婆婆今年62岁,目前已经退休。其儿子小斌今年37岁,儿媳小燕今年36岁,带着不到三岁的儿子鹏鹏生活。小斌和小燕工作繁忙,孩子的看护和洗衣做饭等家务琐事将两人压得喘不过气。二人也曾考虑过到家政公司聘用保姆,但是由于保姆费用日渐上涨和社会上一系列的“保姆虐儿”“保姆盗窃”新闻,使二人产生了犹豫。张婆婆希望自己可以帮助儿子和儿媳缓解当前焦头烂额的生活,商议后决定每周一到周五在儿子家居住,帮忙照顾孩子和料理家务,周六周日回家休息。

随着张婆婆进入儿子小斌家,婆媳之间的代际合作正式拉开序幕。张婆婆承担照料孙子鹏鹏的生活,基本涵盖了每天的衣食住行。但儿媳小燕并未缺席,虽说婆婆负责具体的生活照料,但是抚育孩子的总体方向还是儿媳来掌舵。首先是教育理念的问题,比如儿媳强调孩子犯错应该批评教育为主,而“隔代亲”导致张婆婆对孙子庇佑宠爱。儿媳批评教育鹏鹏时,张婆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不敢当面劝阻。张婆婆表示虽然有不满,但为避免冲突和争执,儿媳在家时还会依照她的想法进行。其次是孩子生活照料方面,事无巨细都要经过儿媳的同意。这点张婆婆更是表示难以理解和接受,她表示小孩子不应该这么多约束。除了照料孩子,张婆婆和儿媳还在处理家务时进行合作,由于儿媳工作繁忙,张婆婆承担较多日常家务,但儿媳会“监督和命令”,二人总会在做饭方式、家务劳动方法等方面产生分歧,最终还是听从儿媳的观点。

张婆婆和儿媳同处于家庭这一场域进行代际合作时,婆婆总是遵从儿媳的观点,对很多观点不甚认同却处于“忍耐”的状态。但张婆婆也表示“她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看着我照顾孩子和千活”,儿媳离开家庭时,婆婆会按照自己的观念进行育儿和料理家务,儿媳也表示婆婆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仅如此,婆婆还会趁儿媳不在家时,向儿子倾诉对儿媳的不满,并让儿子劝说儿媳改正不恰当的处理家务的方法。婆婆在儿媳离开家庭时,掌握家庭事务管理权,甚至慢慢渗透自己在家庭中的权力,以自己的意愿进行育儿与家务劳动。

(二)婆媳代际合作的前后台权力格局

婆媳代际合作暗藏争权夺力,存在前后台权力,其中前台权力是指权力的正式代表,后台权力则是置换了前台权力。张婆婆与儿媳是本研究中的典型案例,体现了婆婆在婆媳代际合作中的台前遵从和幕后掌权的权力格局。

儿媳作为核心家庭的女主人,掌握着家庭事务的决策权,而婆婆作为外来者,真正的女主人在家时,只能扮演一个从属者的角色。我们在访谈和参与观察过程中发现大多数婆婆和张婆婆一样,都反映儿媳发挥主导性,也对婆婆的照料行为进行千预。儿媳承担育儿总管的角色,婆婆多年的育儿经验被儿媳以“不科学”为由进行否定。此外,婆婆进行辅助性家务时,虽有一定的自主安排权,但会受到儿媳的“监督与建议”,婆婆在面对这些建议往往会表现出接受的状态。除张婆婆外,王婆婆和李婆婆都表示,和儿媳面对面发生观点不合也就轻微反驳一两句,还会在儿媳面前表现出遵从的态度,体现出自己“帮忙者”的身份,按照儿媳的意愿进行育儿和家务劳动。以上展现出儿媳这位“女主人”和婆婆这位“随从”同处于家庭场域,也就是婆婆处于台前时,其是一种次要且被支配的地位。李霞在《娘家与婆家》中提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前,婆婆的权威还很明显,它父权所代表的长辈权威结合在一起,具有一定的家庭管理权。那现在婆婆真的就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权威,甘愿听命于儿媳?通过访谈和参与观察,我们发现婆婆并不只是沉默的劳动者,仍会有掌握家中事务的决策权。

斯科特在《弱者的武器》中指出:“反抗分为日常反抗和公开挑战反抗,前者是非正面的、隐蔽的,后者强调正面的直接对抗”。婆婆的幕后反抗相对隐蔽,以实际获得为主。当前大部分年轻女性处于半脱嵌状态,即有自己的工作事业,不能完全照顾家庭,特别是孩子年幼时更需要婆婆协助。这就表明家庭中掌握权力的儿媳并非完全控制整个“舞台”,她们只控制台前的部分,一旦她们走出家庭,局势就会发生变化。例如,李婆婆的孙子患有轻微新生儿黄疸,儿媳妇认为应该服用药物,李婆婆根据育儿经验则认为轻微黄疸无需吃药,经常晒太阳黄疸就会褪去。李婆婆表面答应给孙子服药,却在儿媳上班时偷偷把药丢掉,抱着孙子晒太阳。很多婆婆都表示,虽然在儿媳面前表现遵从,但在育儿、家务劳动方面也有自己的主张。她们希望提升自尊及权力地位,所以往往.处于后台(儿媳不在家庭场域)时释放自己的想法行使权力,或拉拢儿子让其对儿媳进行勸说,从而实现自己的主张。

(三)婆媳代际合作中的前台、后台权力格局形成的原因

1.家庭权力变动与代际合作的交融

社会发展使家庭结构呈现出核心化的特点,内部关系发生变化,以父子关系为主的纵轴基本被夫妻关系为主的横轴所取代。长者为尊、家无二主的父权家长制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夫妇关系成了维系家庭的第一纽带,“一家二主”因此也成为主干家庭得以存续的现代新特征。在中国现代变迁的过程中,不仅父母因其身份拥有的家庭权力日渐式微,子代权威大幅上升,年轻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也获得显著提升。家庭关系重心的转移意味着其内部权力结构发生变化,婆婆难以再依靠传统家庭内部的权威格局。其优势地位也一路下滑,“婆婆当家”逐渐被“媳妇当家”取代。“儿媳当家”的社会背景导致婆婆处于台前时,将家庭决策权“让”给儿媳,表现出服从的谦卑姿态。

尽管核心家庭是现代社会主要的家庭结构模式,但老年人和子女仍保持分而不离的生活模式,双方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现代生活节奏加快,年轻夫妇面对繁重的生活压力会向父母寻求帮助。城市化对子代核心家庭带来的发展压力,往往要借助父母家庭的资源供给而实现家庭再生产叫。因此,代际合作(尤其是婆媳代际合作)依旧普遍,但其代际合作因代沟而存在分歧。文化人类学家米德提出的“后喻文化”揭示了不同代人在观念与行为上存在巨大鸿沟。隔代人面对社会变化具有各自的价值观,世代之间因此产生观念和行为的不一致。儿媳“科学育儿”“现代家务”的前卫观念,婆婆难以赞同。婆婆与儿媳处于台前时,受家庭权力结构的制约无法公然反抗儿媳,但当儿媳离开家庭婆婆处于后台时,就会掌握家庭事务管理权。

2.现代变迁与传统孝文化的碰撞

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女性走出家庭,步入职场,女性就业参与度的提升给自身带来了更多的经济资源,从而提高了家庭地位16。随着妇女参与经济发展和父系父权制家庭制度的逐渐瓦解,妇女在家庭中的地位逐渐提高和对其作用的认识逐渐明晰。不论城市还是农村,婆婆年龄较大且身体机能衰退,社会资源衰减。资源理论强调个人或群体拥有的资源、财富越多则其拥有的权力越大,儿媳开始掌握更多资源,家庭地位显著上升。不仅如此,现代变迁给年轻女性带来新思想和知识,培养了独立现代意识。她们认为自己的生活家庭理应自己做主,掌握家庭决策权,具有更高的权力地位。当前,年轻的女性在核心家庭中的地位呈逐步提升趋势。因此当婆婆处于台前,与儿媳共同参与育儿活动和处理家中事务时,婆婆处于一种“虚假遵从”的状态,顺应现代变迁下的儿媳当家。

婆婆经受多年传统孝文化的熏陶,还留有“婆尊媳卑”的思维,内心深处认为儿媳应当遵从婆婆,这样才符合传统孝义。而当代儿媳不仅摆脱了婆婆的压迫,甚至掌握家庭事务决策权,“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回馈制度消解。深受传统孝文化影响的婆婆对于这种变化难以接受,不希望儿媳取代自己的权威,依旧有掌握家庭事务管理权的渴望。但现代变迁束缚着她们,在前台公然争夺家庭事务权的可能微乎其微,只得在后台行使家庭事务权。

3.后台权力的支持者

婆婆后台育儿、家庭事务处理权力的顺利行使还依仗两个支持者(丈夫与儿子)。其中公婆夫妻双方具有亲密的情感联系,儿媳是进入家庭的“外人”,理应“一致对外”,在中国经典父权制的传统下,年轻女性要从属夫家。公公对当代社会“儿媳当家”不甚赞同,作为婆婆的丈夫,他们担当“靠山”和“军师”来为婆婆后台权力提供支持,赵婆婆讲述:“我家老伴肯定站在我这边,给我出谋划策,一起跟儿媳暗里斗争”。

婆婆后台权力的另一个支持者是儿子,沃尔夫曾经提出“母体家庭”的概念,母亲在家庭中精心培育她和儿子之间紧密的关系。婆婆认为自己含辛茹苦将儿子抚养成人,儿子应该和自己一条心凹。因此,婆婆会拉拢儿子支持自己,同时儿子在父系家族制度与孝文化的舆论影响下会对母亲提供一定的支持来表达自己的孝顺。另一方面儿媳与儿子又具有亲密关系,所以儿子对于母亲的支持也是在幕后进行的,为婆婆的后台权力创造了条件。

四、结论

中国传统乡土社会,父权制体制下婆婆具有权威,传统社会“婆尊媳卑”,婆婆对于管理媳妇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然而伴随新时代社会变迁,家庭结构与家庭关系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年轻女性家中地位直线上升,“儿媳当家”似乎成为社会主流,大众也默认儿媳掌握家庭决策权。经过对城市家庭的案例分析,发现当今社会婆媳代际合作,双方形成独特的权力格局,婆婆在台前与幕后有不同表现。台前之时,婆婆与儿媳同处于家庭,婆婆由于经济地位的约束并为维持家庭和谐,选择服从于儿媳,处于隐忍状态。但当婆婆处于幕后,儿媳无法“监管”婆婆时,婆婆会将自己被压制的想法付诸行动,联合丈夫和儿子作为支持者掌握家庭事务决策权。由于家庭权力结构变动与代际合作的融合、现代变迁与传统孝文化的碰撞以及婆婆具有的后台支持者,使得婆婆“台前遵从、幕后掌权”。婆婆表面遵循儿媳制定的家庭规范制度,但在实际家庭生活的“内里”,婆婆运用她们潜在的影响力经营出以她们为中心的空间。

婆婆的后台权力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家庭中残余的“父权”,婆婆的后台权力来自家庭父权,婆婆是母代父权而行事。中国家庭权力并未完全实现由父权到平权的变迁,虽然年轻媳妇的权力上升、年老女性的权力衰落,但并未呈现出“后父权制时代”,仍存在潜在的父权。虽然现在婆媳代际合作不再是婆婆压迫儿媳,二者呈现扁平化的关系。但研究发现,婆婆并不是完全的“失权者”,婆婆具有“弹性”权力,在幕后营造出自己的权力体系。婆婆的后台权力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下的男权父权意识形态仍间接控制女性权力的正常运行。通过研究当代婆媳代际合作中的权力问题,家庭权力结构是否未达到真正的平权?我国是否步入了后父权制时代?这些问题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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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阳(1994-),女,汉族,河南安阳人,单位为河南护理职业学院,研究方向为社会工作社会学。

(责任编辑:王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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