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未央

【摘要】 第92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寄生虫》是由韩国导演奉俊昊执导的一部批判现实主义电影。本文基于影片中的寄生虫隐喻、气味隐喻和场景空间隐喻分析，进一步挖掘寄生虫现象背后的社会根源，揭露影片中映射出的韩国财阀经济、贫富差距、阶层固化等各种矛盾问题，并对导演的创作意图进行了解读与剖析。

【关键词】 《寄生虫》;隐喻;社会阶层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37-0004-02

一、影片中的階层隐喻

（一）寄生虫隐喻

生物学中的寄生虫是一种依附在宿主或寄主身上，不断地汲取营养以维持其生存、发育或者繁殖的生物。导演以“寄生虫”为名，将其内化为影片的叙事线索，贯穿始终[1]。同时，这也是影片中最为醒目的一个隐喻。

影片中涉及了三个家庭的故事：金司机一家、管家夫妇还有朴社长一家。影片通过将金司机一家和管家夫妇隐喻为寄生虫，将朴社长一家隐喻为寄生虫的宿主来反映社会阶层的分化。朴社长一家是富裕阶层的代表，而金司机一家和管家夫妇则是社会底层人民的代表。管家夫妇的寄生方式较为低级，为了躲债，她的丈夫寄居在朴社长家阴暗的地下室长达四年，依靠妻子送饭和黑夜里出动寻找食物而得以生存;金司机一家则采用了一种较为高级的寄生方式，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在朴家先后获得不同的工作而全家寄生其上。而当这两户寄生虫家庭相互都发现了对方的秘密时，他们针锋相对，直至发展到极端的暴力杀戮才停歇。这或许就是寄生虫的特性吧，眼睛里只容得下自己的利益，连一丝一毫都无法舍弃，到死都从未考虑过是否有一种合作双赢的方法。

影片借寄生虫的隐喻揭示了这样一个冷峻的现实：社会的阶级分化使得底层人民难以扭转自身的命运。他们像寄生虫一样依附寄生于富人阶层之上，但又同时是被这些阶级剥削的个体，他们努力着，挣扎着，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最终却是徒劳一场。

（二）气味隐喻

在嗅觉层面的气味也是影片中的一个重要的阶层隐喻。

金司机一家长期居住在半地下室里，由于住所缺乏阳光、阴暗潮湿，导致身上会带着一股特殊的气味。但他们对这种气味早已习惯，因此并不敏感。这实际上表明他们对自己的悲惨境遇已经有一些麻木不仁了。在这背后更多的是社会底层群众生活的不幸与无奈。

朴社长在与妻子的夜谈中表达了他对金司机身上气味的关注与讽刺。他将其形容成“煮抹布才会散发出来”的味道，也只有“偶尔坐地铁”时才闻到过。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躲在茶几底下的金司机听到了，他感到自尊遭到了践踏。而后金司机家中遇到暴雨，在作为临时避难所的体育馆里睡了一晚上，带了一些体味。第二天，朴太太在车上闻到金司机身上的异味后捂住了鼻子。此举充分刺激了金司机心里的敏感神经，他认为是昨晚朴社长的话使原本和善的太太对他转变了态度。后来，朴社长搬动死人的身体取车钥匙时，捂住口鼻万分厌恶的表情彻底激怒了金司机，他挥刀刺死了朴社长。

可以说，影片中的气味已经不再仅仅是一种嗅觉的感官，而是被隐喻为底层阶级的烙印，暗含了浓重的阶级歧视。导演用气味将阶级冲突具象化，蕴含着强烈的批判力量[2]。

（三）场景空间隐喻

在阶梯隐喻的表现中，导演巧妙地采用了多种拍摄手法，增强了影片的多样性与层次性。影片中金基宇第一次去朴社长家，在通过朴家门前的斜坡和台阶时采用了俯拍的镜头，体现出富人阶层的高高在上。在暴雨之夜，金司机一家仓皇逃窜，沿着长长的楼梯下行奔回阴湿的半地下的家中这段场景，则运用了仰拍的镜头来表现他们三人的狼狈与渺小。此外，金司机的妻子害怕秘密暴露在女主人面前，在地下室门口将女管家踹下台阶间接导致其死亡的过程，导演则采用了升格镜头展示。这种向上向下的阶梯和上下切换的镜头形象地揭露了社会中的底层人物与富裕阶层之间难以逾越的阶级鸿沟[3]。

二、对寄生虫社会根源的深入挖掘

欣赏完这部电影后，脑海中会久久萦绕着这样一个问题：寄生虫，真的是心甘情愿地成为寄生虫吗？影片中的“寄生虫”，他们不是生来就寄生在别人身上的，依附他人也不是他们的天性，可是他们依然成为了寄生虫，难道他们真的有选择的权利吗？

影片中金司机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警卫，都有500个大学毕业生去应聘”。事实上这句话已经道出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就是这个可怖的社会。因此，人类之所以会变成寄生虫，社会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韩国的社会中，财阀经济使得社会财富集中在少部分人手中。财阀与政府相互勾连，甚至可以干预政治从而控制国家。在影片中虽然没有明确指出这一矛盾，但从对朴社长家中的画报和证书的特写镜头就可以推测出朴社长并非仅仅是一个中小企业家，很有可能是大型财阀集团的一分子。而影片中的金司机和管家的丈夫都是早年经营炸鸡店、糕点店等小企业，受到大财阀的打压后倒闭失业或者欠下一大笔债，被迫成为了寄生虫的一员[4]。

也正是因为韩国的这种财阀经济，各种针对财阀的社会特权也应运而生，其中就涉及到教育的领域。由于强大的经济实力的支撑，财阀们加大了对教育的投资。而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民由于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无法使自己的子女接受到良好的教育。这也是为什么影片中朴社长的太太想方设法为女儿聘请高学历的英文老师，为儿子寻找专业的艺术老师的原因。而处于社会底层的基婷虽然拥有非凡的美术才能却因为上不起高考培训班与学校无缘，基宇连续参加四年高考只为考上重点大学，通过提升学历，改变自己的命运，进入社会的上层[5]。

因此不禁会产生另一个思考：影片中的底层民众真的都是丑恶的寄生虫吗？无论是金司机一家，还是管家夫妇，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所得到的，也确实是他们的付出应得的。尽管金司机一家得到工作的途径可能存在某种问题，但是他们的劳动付出是真实存在的。寄生虫是只会一味地索取，不会回报，在它们的观念里，索取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但实际上，通过他们在朴社长家的对话，其实不难看出，其实他们是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做法的欠妥性，并且金司机一家和管家夫妇对朴社长一家充满着真诚的感激，觉得他们是善良的一家人。从这个层面上看，或许他们并没有那么的可恶，也并没有一味地索取。

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来看，人的基本需求划分为五个层次，首先是生理需求，然后依次是安全、爱与归属、尊重和自我实现[6]。处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在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在“生存”与“善良”两者之间选择时，自然会选择生存。金司机的妻子曾说过：“有钱人不是因为善良而变得有钱，而是因为有钱才变得善良，如果我有錢，我一定比他们更善良。”那么反观朴社长，他不止一次提到过，他不喜欢超越界限的人。也就是说，他在内心里是认为上层阶级和底层阶级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的，这是他对于社会底层民众的敌视与不屑。首次坐金司机开的车，他嘴上说着没有“试乘”环节，但在转弯时一直盯着手中的咖啡测试司机驾驶的平稳程度，这也是他作为一个生意人的现实与功利。同样的，朴太太虽然表面上单纯善良、平易近人，但从她第一天付给金基宇的工资中悄悄抽掉了几张钱以及后来以课时费为由邀请基婷参加儿子的生日派对这些细节中，同样能够发现朴太太的精明。这对夫妻对底层阶级始终保持着疏离的态度，这种伪善与惺惺作态甚至影响到了下一代。他们的小儿子多颂明明艺术资质平庸却被强加“天才艺术家”的人设，活在大人编织的梦里。在草坪的帐篷，多颂已经破译出代表“救命”的摩斯代码却没有抓起近在咫尺的对讲机通知父亲救人。孩童般的天真与善良也已经消失殆尽，足以见得社会的冷漠与悲哀。

那么，是否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部影片表面上是社会底层人民对上层阶级的“寄生”，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顶层阶级如“寄生虫”一般索取、压榨着每一个处于贫民阶层的人们呢？那么谁才是真正的寄生虫呢？

三、对导演创作意图的解读

因此导演究竟想向人们传达什么？是想告诫人们不要成为像片中的金司机一家或是管家夫妇那样的寄生虫吗？显然不是。每一种生物的存在都有其存在的价值，而每一种社会现象的存在也必定有其背后的根源。寄生虫的存在是对身体健康的警示，同样的，片中出现的寄生现象也是对社会发展的一种提醒与警示。

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笔者看来，这部影片不仅是对韩国当前社会现实的影射，同时又是对后现代社会中人类普遍的生存境遇问题的突显，如贫富差距、阶层固化、经济畸形发展等全球化的社会问题[7]。倘若对这些问题视而不见，任由其自由发展，那么随着社会阶层差距的不断扩大，被压迫和剥削的底层阶级与上层阶级的社会矛盾终将激化，最终演变为暴力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一点，才是奉俊昊导演想通过影片向人们传达的真谛。

参考文献：

[1]贺天润.浅谈电影《寄生虫》中的隐喻叙事与社会符码建构[J].学周刊，2020，（14）：187-188.

[2]刘丽娜.电影《寄生虫》中气味隐喻的转运悖论[J].大众文艺，2020，（10）：169-170.

[3]商爱笛.电影《寄生虫》的叙事策略分析[J].新闻前哨，2020，（04）：93-94.

[4]嘉央桑珠.一个古老关系的现代展示——影片《寄生虫》的思想内涵与表现逻辑[J].电影文学，2020，（08）：121-123.

[5][7]许晶.《寄生虫》中的生存启示录[J].名作欣赏，2020，（14）：29-31+52.

[6]王孝红.《马斯洛人本哲学》蕴涵的教育理念[J].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8，（03）：68-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