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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化理论在《天之骄女》中的应用

2020-09-06邹纯

现代交际 2020年14期
关键词:陌生化

邹纯

摘要:当代杰出英国女作家卡丽尔·丘吉尔的戏剧创作,深受布莱希特戏剧理念的影响,其代表作《天之骄女》运用布莱希特提倡的“陌生化”手法,分别采取史诗式叙事、事前出场顺序的非线性安排和角色重叠,创造陌生化的间离效果。角色重叠是该戏剧的一大亮点,即同一演员以不同的角色身份出现多次。该剧共15位女性,但是角色重叠后,演员只有7位,除了女主马琳,其他的演员均分饰好几个角色。在此基础上,将角色分为7组,分别从人物的性格、身份、命运等方面来探讨角色的共同点及其关系的成因。

关键词:《天之骄女》 陌生化 角色重叠 人物命运探究

中图分类号:I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20)14-0101-03

卡丽尔·丘吉尔(Caryl Churchill)是英国当代剧坛最杰出的女剧作家之一。《天之骄女》于1979年撒切尔当选英国首相时问世,当时女权主义运动的成功使女性得到了更高的收入和权位,丘吉尔由此创做了三幕戏——“天之骄女”。

戏剧的第一幕是刚刚被提升为“天之骄女”职业介绍所常务董事的女强人马琳,在饭店等候她的朋友前来为她庆贺。丘吉尔采用超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跨越时空界限,勾勒出这位当代成功女士的孤独处境,并没有现实生活中的朋友来为她庆贺,有的是从历史、文学和艺术中走出来的女性“朋友”。她们是13世纪侍奉日本天皇的宫妓尼鸠;19世纪周游世界的苏格兰女旅行家伊莎贝尔·波德;女扮男装赢得教皇身份的琼;布鲁格尔画中攻打地狱的妲·格蕾特;还有源于薄伽丘《十日谈》中对丈夫恭敬从命的克丽西德。这几位女子在席间谈论着自己非同寻常的人生经历,但当她们意识到自己在求生存和求成功的斗争中所付出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所丧失的是作为女性的尊严时,欢乐变成了痛苦。戏剧的后两幕,荒诞回归现实。马琳的高级办公室与乔伊斯在乡下简陋的屋舍并置,给观众视觉冲击的同时,马琳在乡下有一个私生女安琪并交由姐姐照料的事實浮出水面;最后一幕发生在一年前乔伊斯乡下的厨房中,通过乔伊斯与马琳的争吵,观众才渐渐明白马琳所谓的成功其实是在逃避自己作为女儿、妻子、母亲的女性角色,依靠对同性和异性的压迫所获得的。

一、陌生化理论概述

《布莱希特论戏剧》中提到,对一个事件或一个人物的陌生化,就是把事件或人物那些不言自明的、为人熟知的、一目了然的东西剥去,使人对之产生惊讶和好奇心。托多洛夫说:“陌生化效果就是要改变我们要让人理解并希望引起别人注意的事物,使日常熟悉的、俯拾皆是的事物成为一种特殊的奇特的意料之外的事物。”[1]63

陌生化不断破坏人们的“常备反应”,使人们从迟钝麻木中惊醒过来,重新调整心理定式,以一种新奇的眼光,去感受对象的生动性和丰富性。“天之骄女”以史诗式叙事,将历史与当代、现实与虚拟结合,将观众所熟知的“餐桌聚会”变得不那么“熟悉”;第三幕发生于第一幕和第二幕之前,非线性时间顺序安排也让观众攒足了好奇心;角色重叠后其人物命运、性格等实际上暗存联系。

二、角色重叠后各角色的性格、身份及命运探究

“天之骄女”于1982年8月28日在伦敦皇家剧院首演。将人物分为7组,每组人物均由同一个演员扮演。

1.马琳

马琳是现代社会中的成功女性,她工作严谨、决策果断,却远离亲人朋友。她眼里只有工作带给她的地位和安全感。妇女解放运动在整个20世纪70年代的英国非常活跃,而它的延展则是女权主义思潮。在两者的推动下,英国国会陆续通过了一系列保护妇女权益的法律条文。大众舆论将女性如何兼顾家庭与事业推向顶峰。想要在社会上拥有一席之地的马琳只能以牺牲家庭甚至放弃亲人来达到自己事业的成功。她六年没有回过家,生下私生女安琪交给姐姐抚养,却指责姐姐,“你那么迅速地把我的孩子占为己有”[3]82。自己却逃避作为女儿、妻子、母亲的角色,也没有丝毫内疚和歉意。

马琳和姐姐从小生活的家庭环境:父亲酗酒,母亲软弱。然而马琳从小就很聪明,向往成为女强人。马琳对待父亲的态度是厌恶的,对母亲没有丝毫同情。在与乔伊斯对话中,马琳说道:“她嫁了个混蛋。她忍饥挨饿是因为他把钱都喝酒喝光了,他还总打她。”[3]84

马琳的母亲是底层劳工阶级的代表,既没有能力反抗社会,也没有反抗夫权的意识。与母亲的软弱不同,马琳没有受到生活环境的影响,是一只长着金羽毛的“金丝雀”,具有独立的人格和聪明的头脑。经历了很多磨难和艰辛才成为独立女性。

2.伊莎贝尔·波德、乔伊斯、基德夫人

伊莎贝尔·波德是19世纪周游世界的苏格兰女旅行家,她是一位十分遵从父命的女子,“我尝试去做我父亲想让我做的事情……我也尝试成为一个牧师的女儿,学习针线、音乐、慈善计划……但我觉得我更适合做手工、烹饪、缝补还有骑马”[3]5。很显然她深受时代影响及自己家庭的熏陶,觉得女性就是应该如此。伊莎贝尔的反抗在于她尽力取悦自己。“从澳大利亚到桑威奇岛时,我爱上了那里的海。虽然房间里有老鼠,食物里有蚂蚁,但是我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新世界。每天早晨我都开心地醒来,再也没有任何事情使我烦恼。没有紧张,也不用在意穿着。”由此她决定继续周游世界。在19世纪,鲜有女性能够周游世界,但是伊莎贝尔做到了。

乔伊斯是马琳的姐姐,虽与马琳生长在同一环境下,但是性格、人生观与马琳完全不同。乔伊斯更加屈服于现实,她认为她们悲惨的生活是外界社会的压力与不合理的政策所致。尽管父亲酗酒,但她仍然找到了为父亲开脱的理由:“他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啊,整天像牲口一样在地里干活,为什么他就不该喝点酒呢?”[3]140她认为父亲母亲跟她是一类人,值得被同情;另一方面受社会的压迫,认为女性只能顺从,甚至没有任何想帮妈妈逃脱“垃圾”般生活的意识。乔伊斯的反抗精神体现在丈夫离家后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时,她同时做着四份清洁工作来维持自己和安琪的生活。从来不向生活低头,也没有自暴自弃或者自怨自艾,而是拼命咬着牙坚持下来。

基德夫人是霍华德的妻子,三个孩子的母亲。为了不甘心丈夫在一个女人手下工作而使丈夫蒙羞,瞒着丈夫偷偷来到马琳的工作室恳求其将经理的位置让给丈夫,且不许丈夫知道,因为丈夫是一个“骄傲”的人。“他非常受伤。他三天都没睡觉了,我也没睡……因为他是个男人。他要养家,还有三个孩子。”[3]98基德夫人已經完全被夫权所压倒,她认为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就该为其牺牲和奉献,默默地做一个好妻子;且认为马琳这样工作的女性是“不正常的,以后不会幸福”。基德夫人瞒着丈夫来到马琳的工作室与玛琳理论一番,说明她具有为自己争取的精神。

3.尼鸠、温

尼鸠是13世纪侍奉日本天皇的宫妓。她从小就被其父训练如此,人生目标是博得天皇的宠爱。“我属于他,我从小就知道我被养大的目的是什么。日复一日地期盼和等待他的到来实在令人伤心。”[3]4尼鸠是受父权、夫权、皇权压迫最严重的一位女性,以至于她自认为是一件商品,从未追寻身份认同感。在这样的压迫下,尼鸠却热衷于漂亮的真丝裙子,这种小女人情结是残酷世界里仅存的一丝温暖,是她内心向往美好事物的反映。

温是一位聪颖、有智慧且工作能力超群的现代女性,但是她甘愿成为别人婚姻的插足者。“我不得不躺在车的后面,以免邻居看到我进去他家里。”[3]72温不寻求身份认同感,即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是否被大众接受,而原因是要努力工作,不甘心放弃出色的自己,不因为“软弱”而结婚。温痴迷于院子里娇艳的玫瑰花,使“天之骄女”这个主题更加靠近现实,贴近生活。

4.妲·格蕾特、安琪

妲·格蕾特是布鲁格尔画中攻打地狱的典型代表人物。她在席间很少谈话,偶尔会对别人的遭遇进行评价。她是来自乡村的一位农妇,村庄受到西班牙军队的攻击,接连丧子。“我们都有失去亲人的经历。我的大儿子被车轮碾死。尸体被鸟儿吃掉了。我的小女儿被一个士兵用剑穿透。我几乎快疯了。我恨这些杂种。”[3]43妲·格蕾特在饱受欺凌、接连丧子后终于觉醒。“我说,‘来吧!我们一起去恶魔的窝里,把那些杂种都杀光。然后她们全出来了,无论是在做饭还是在洗碗,有的还穿着围裙。”[3]43然而她们的力量远远是不够的。没有详细的攻占策略,地狱环境恶劣,对手也十分强大。妲·格蕾特是下层女性中最具有反抗精神的,却由于自身的种种限制,反抗十分有限。

安琪是马琳的私生女,作为乔伊斯的女儿养在乡下。乔伊斯和丈夫分居多年,安琪没有享受过父亲的疼爱。在乔伊斯眼中,安琪很愚钝、学习也不够刻苦努力。“她从来没想过该干什么,在她脑子里她从来没思考过这个事。”[3]112乔伊斯属于下层贫苦人民,决定了安琪的未来是艰难的、困苦的。但是安琪十分崇拜马琳,希望能跟马琳姨母一样在高级办公室里工作。她的反叛精神在于不甘心一直生活在乡下,想要做出改变,因此才瞒着乔伊斯独自坐火车来找马琳。但是她没有在办公室工作的本领,“我什么也不会。打字我不擅长,那些字母总是跳来跳去的”[3]101。

5.琼、露易丝

琼是9世纪的一位女性,鲜有女性在9世纪为了追求知识而女扮男装,甚至女性受教育都很少见。而琼为了追求自我价值,不惜犯禁,身份一旦被识破,处境就相当危险,“我决定继续伪装成男子。我也习惯了。我想用一生来学习知识。你知道我为什么去罗马吗?因为意大利人不留胡须。”[3]17琼对知识的渴求超过了一切。“在我生命中,除了学习知识,其他都不重要。我的心被追求真理的欲望所填满。”[3]18

露易丝虽然在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建树颇丰,不仅建立了自己的部门、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新人,而且属于高收入群体,但是她自身的价值未得到体现。“没有人注意到我,甚至犯错误也不会有人注意我,大家都认为我把工作做好是理所应当的。我离开公司他们就会注意到我了,他们会给我更高的薪水。但是我会拒绝。”[3]81露易丝在46岁的年纪仍然想着要追求自我价值实在可贵,她认为工资多少无所谓,但是一定要得到别人的肯定,自我价值一定要实现。

6.克丽西德、奈尔、珍妮

克丽西德是薄伽丘笔下的顺从的妻子,无论丈夫提多么无理的要求,她都会选择听从。在克丽西德眼里,女性成婚以后,无论丈夫身份贵贱,必须无条件服从丈夫。“沃尔特不相信我深爱着他,他也不相信我会一直顺从他,他要用很多方法来检测我。”[3]39在14世纪,女性的地位非常低下,是男性的附属品,克丽西德的观念显然在当时是被大家所认可的,因此才会坚定地服从丈夫而丢失了自己的人格。

丘吉尔对奈尔的笔墨并不多,从她与同事的对话中可以得知她是一位追求者众多的女性,她不愿意结婚是想在事业上继续有所建树。奈尔虽然未婚,她身上体现的服从性却很明显。“德里克又向我求婚了。我告诉他了我不会做家庭主妇的,如果我选择成为家庭主妇,我也是一位主妇中的佼佼者。”[3]70如果说奈尔能成为主妇中的佼佼者的话,她必定也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好妻子,符合大众对女性的定位,也契合奈尔对自己的希冀。

珍妮是一位来“天之骄女”工作室咨询换工作岗位的女性。“我想要赚更多的钱。为了我的嫁妆做打算。”[3]75但是当马琳问起其是否愿意接受出差类工作时,珍妮却模棱两可,“我喜欢就在伦敦的工作,我想跟未婚夫在一起……”[3]78珍妮是准备走入婚姻的,对未来的打算充满服从性,她虽然喜欢出差,但是因为未婚夫而选择放弃。可见未婚夫必定希望珍妮更多地为家庭奉献,扮演好贤妻良母的角色。

7.姬特、秀娜

姬特12岁,对未来充满向往。乔伊斯问起姬特未来想干什么,姬特道,“我想当物理学家,研究原子能。我很聪明。”[3]61作为乡村的小孩,姬特仍保持自己的梦想是很难得的,其未来也一定很广阔。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当时女性独立解放意识很高。

秀娜想通过“天之骄女”换工作。喜欢开车,喜欢出差,虽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尚不明确,但是她的桀骜不驯也是对未来充满信心的表现。“我开车的时候做推销,打六个电话,四个都可以成功。”[3]95她善于与客户相处,也不怕劳累辛苦,是新时代女性的代表。

三、结语

天之骄女是各种各样的。冷漠逃避、视工作如命、没有家庭温暖的马琳;在父权、夫权制下顺从但又具有谨小慎微的反抗精神的伊莎贝尔、乔伊斯和基德夫人;甘心作为妾室、未寻求身份认同但具有“小女人”情节的尼鸠和温;出身贫苦、敢于反抗但是能力却不足的妲·格蕾特和安琪;追求自身价值的琼和露易丝;未婚、备婚和已婚的顺从好妻子们——奈尔、珍妮和克丽西德;涉世未深、未经生活打磨但具有小梦想和大未来的新时代女性——姬特和秀娜。卡丽尔·丘吉尔的本意是想表达当代女性在家庭和事业面前抉择的艰难,不得不舍弃一些最重要的东西。运用陌生化理论,角色重叠使该剧本的可读性大大增强,不仅使女性的人物形象更加鲜活,而且也有助于读者考量和反思。

参考文献:

[1]布莱希特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

[2]秦文.凯丽尔·丘吉尔:英国当代剧坛的女先锋[J].外国文学动态,2006.

[3]Churchill,Caryl.Top Girls.eds.Naismith,Bill,and Nick Worrall[M].London:Muthuen Drama,1991.

责任编辑:杨国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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