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国

雨，整整下了一夜。清晨，金河口從沉睡中醒来的时候，我也醒了。

雨后的金河口，那拔地而起的群山，就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清新而明净。浓重的云雾，似收聚的罗帐，徐徐地向山尖聚拢而去。四周的山峰，露出了一张张青黛的笑脸。那梯田里的庄稼和果树，崖畔上的树木，越发郁郁葱葱。樫鸟或画眉不时啁啾，野鸽咕咕地叫着，啄木鸟拼命啄着树皮，野雄鸡正在报晓，夜莺这时更加陶醉地歌唱起来，仿佛被那越过山巅、伸展到山谷的曙光惊艳了似的。

金河口，引起我多少奇异遐想的金河口啊！我终于扑进了你的怀抱。

金河口给我的第一个清晨，就如此深深地迷住了我。要不是文学院组织的这次采风活动，我哪有机会来到这里。

金河口，位于小五台山之间，地属河北省蔚县境内。往日，金河口总是云遮雾盖，难得看清面目。如今，经过一夜暴雨的冲刷，早已云散烟消。翱翔在碧空的云鹤，一忽儿扶摇直上，一忽儿张翅停在半空，仿佛在领略这雨后山野的美好风光。

下榻的农家院距离金河口山谷很近，一条小河穿村而过。说是河，其实是一条从山谷里流出的浅溪，清澄见底，水里的卵石长满了滑腻的绿苔。溪水从金河口的山谷里曲折迂回流来，哗哗啦啦，音律整齐，配合着微风拂过山里发出的“唰唰”声，像一群无拘无束的孩子在欢畅地嬉笑。

顺着舒缓的山势，随着款款的绿波，我投入到了幽深的金河口的山谷里。

进得山谷，一道水流湍急的金河从谷底流过，溅起一簇簇雪白的浪花。峰岩夹峙，一座石山似乎被劈了一刀，裂开一道两丈来长的缝隙。抬眼望去，山顶上通下来一条蜿蜒曲折的石阶小路，莺啼百啭，流水淙淙，一会儿在深山幽谷盘旋缠绕，一会儿在林莽里伸展回旋。

拾阶而上，山路继续蜿蜒在狭窄的深谷中间，沿着喧哗的溪水伸开去，一会儿穿过石滩和草丛，一会儿跨过崖道和林中空地。再往前，就钻进茂密的树林，两边矗立着陡峭的岩石斜坡，坡上长满了荆棘丛，还有山柳、桦树、橡树。站在一处高高的石上远眺，乳白色的云纱飘游山腰，像是托着大山在行走，山峰起伏，飘飘缈缈，像置身在奇妙的世界。白云在山后升腾飞过，令人疑心山雨欲来。深谷弥漫着银雾，仿佛无底深渊。脚下，群山陡然变小。

溪水汇合了各路山涧，流向一丛依依的山柳，柳荫掩映着一蓬蓬盛开的山花。山花那么鲜艳，有的紫红，有的嫩红，有的像牙黄中带着几分血晕，朵朵都依在绿叶中间。几只蝴蝶和蜜蜂悠然闲适地飞着，依恋着那五颜六色的山花……

眼前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忽然有了生命似的。

从那映着一团浅红嫩碧的水波中间，仿佛能看到无数童话般天真而明亮的眸子，好像含着无限地深情，凝神注视着别有一番境界的金河山谷。潺潺的溪水那不绝于耳的声浪，如同一颗颗跳动的心啊，使得山花在欢快的溪流声中，做着斑斓的梦……

我生长在平原里，生活在城市中，从没有想到如此多的美能够压缩在这样一块小天地。

一座山远远耸立前面，山的左边矗立着历代高僧葬尸的塔林，右边则是一座寺院——金河寺。金河寺是古老的名刹，也是最大的饭僧寺，是小五台山与蔚县历史上的佛教文化圣地。这里少不了前来朝拜的虔诚的佛教信徒。

金河口，自然的“阿芙若狄蒂”。有时像一块神奇的面纱，在奇峰秀峦间，幻出一幅朦胧虚妄的神话世界；有时又像一砚淡墨，在洁白的宣纸上，浸染出气韵非凡的美丽图画。似在天上而非在天上，似在人间而非在人间。

面对着一路欢歌的溪水，我愿是悠悠寸草，默守着金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