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媛媛

记忆中的永恒

1961年，18岁的赵新盟已经是蚌埠市文工团的一位舞蹈演员，而娄楼还是一个艺术体操小将。人生看似没有交叉的两个人，被命运的红线拉到了一起。当时，著名花鼓灯表演艺术家冯国佩等进京表演花鼓灯，受到周恩来总理的高度赞赏，全国上下从此形成一阵学习花鼓灯的热潮。娄楼也被当作苗子选入了文工团。在那里，娄楼遇到了赵新盟，两人成了同事和搭档。

那时，赵新盟在专业上刻苦勤奋，早已是团里重点培养的对象。娄楼虽然年纪小，又是半路出家，却胜在极高的悟性和天赋上，很快也成了重点培养的苗子。初见就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的两个人，相处得越久，好感就越深。

1971年，这对“黄金搭档”第一次合作演出芭蕾舞剧《白毛女》，大春和白毛女的故事被他们注入了新的生命。当演到舞剧的最高潮——白毛女和大春两人相认时，由娄楼饰演的白毛女一个转身，回眸望向自己深爱的大春，赵新盟立即顺势迎上，双手托住心爱的姑娘。他知道，并非芭蕾舞演员出身的娄楼此时早已筋疲力尽，而他则使出浑身的力气，稳稳地让她将身体倚在自己的双手之上……这一秒，两人顾盼流转的眼神映照出了彼此的模样——是剧中人，也是心中的爱人。灯光洒在他们周围，这一幕在两人的心中定格，成为永恒的记忆。

思念如影随形

也就是在这一年，娄楼和赵新盟结束爱情长跑，携手走进了婚姻。

1984年，赵新盟赴北京中央音乐学院“歌剧导演”专业深造学习，这是夫妻结婚13年来首次离别。那时通讯还不发达，相思至极的两个人，只好寄情于书信。“今天你那里怎样”“我这里一切都好”“要好好照顾自己”……千言万语，写信的人最终只化为这样几句简单的问候送达对方的手中，可其中浓浓的爱意和思念，只有读信的人才能够领会……分离期间，娄楼和赵新盟始终保持五天一封信来回的频率。

深秋的北京，赵新盟常常怀揣着写给爱人的信，飞奔在音乐学院到民族宫的小路上……黄帽子（当时的一种流动收取信件的邮筒）邮筒旁的树下，他悄悄地等待着……直到看着邮递员打开邮筒，将信件装袋拿走，再骑车离开，他的一颗心才会放下。而娄楼呢，每天在心里计算着，觉得赵新盟的信差不多该到了，她就会主动跑去问邮递员，而且一问一个准儿。后来每逢有信到，邮递员老远地就会喊：“娄楼，信又来喽！”

有“神算”功力的不仅仅是娄楼，这么多年来，娄楼只要去外地演出，每当她下了返程的火车，准能一眼瞧见在站台上翘首等待的赵新盟，惊喜不已的娄楼问赵新盟：“我没有通知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怎么知道我会搭这趟车？”赵新盟狡黠地一笑：“哎，我就是知道！”其实，赵新盟是凭着对爱人的了解，知道她归心似箭，演出结束一定会搭最早的一趟火车回家的。

情系千里也好，心有灵犀也罢，总有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他俩，这线，名叫思念。

艺术的爱，爱的艺术

因为对艺术共同的兴趣和痴爱，赵新盟和娄楼在共同的生活中，养成了属于他们的、独特的爱的方式。“常常我一张口，她就知道我想说什么。”赵新盟自信地说。因为这份默契，他们更懂得对方，也更明白如何给予。

娄楼师从花鼓灯大师冯国佩，赵新盟主攻编导，在创作、编导上颇有建树，佳作不断。他们二人各有所长，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当然，艺术家在艺术上的切磋，不可能只是一拍即合的平顺。娄楼是舞蹈编排方面的专家，她特别注重动作上的精雕细琢;而身为编导的赵新盟更关注作品大的框架和構思。于是，矛盾就来了。这时，他们会冷处理，各按各的主意来。冷处理可不是冷战，它的艺术之处就是，巧妙地运用沉默的力量，把握“冷”度。比如，娄楼不搭理赵新盟了，赵新盟立马心里有数：她不高兴了。情况通常是这样的，过一阵子，赵新盟便心平气和地跟娄楼商量别的事，好像之前的争执从来没有发生过，而娄楼也会很自然地将不久前的不快忽略不计了。

赵新盟说自己并不是个浪漫的人。但娄楼却觉得，爱人很擅长在平淡生活中制造小小的浪漫。1968年，两人一起去北京演出，演出结束后，路过剧场旁的莫斯科餐厅，别具特色的建筑风格吸引了他们，平时很节俭的赵新盟突然提议：“想进去吃顿午餐吗？”那顿价值不菲的午餐，让娄楼怀念至今。

彼此陪伴，爱的箴言

1997年，赵新盟和娄楼刚刚度过银婚，就被评为“德艺双馨”全国十佳侣。直到今天，他们已在婚姻的道路上携手走过将近半个世纪。说起这些年的相处，他们相视一笑，原来彼此陪伴才是他们婚姻生活中的头等大事。

这么多年，他们家始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人不到齐不吃饭。不是刻意遵守，只是想起最亲的人还饿着肚子，这美味，是怎样都不能独自享受的。因为工作的关系，娄楼以前经常加班，但无论多晚，无论酷暑严寒，赵新盟总在楼下等她。赵新盟对于她和这个家庭的付出，让她时常心头一热。“有一次有个去外地深造的机会，他毅然决定让我去学习。那时儿子才9个月大，我犹豫不决。但他反复劝说我，我才下定决心抓住学习的机会。他一个人挑起了家里所有的担子。”可在赵新盟的眼中，为家付出更多的，反而是最辛劳的妻子。

眼下他们已经退休，儿女也在各自的岗位上做得非常出色，本该颐养身心了，可他俩却闲不下来。有慕名而来向他们拜师的，艺术上的创作邀约也是不断。可不论他们怎样忙碌，互相陪伴总是必不可少的生活课题。连出门买菜散步，只要少了谁，街坊邻居都会诧异。

如何让爱情持久保鲜？赵新盟有个“秘招”：“要善待你们身边的人，不管多久以后，都不要忘了你们最初相爱时对方的模样。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一个画面：那是1966年的五四青年节，我们在合肥演出歌剧《江姐》，演出结束后，河边的草地上，娄楼身穿一件精致的苏式黑色外套，长发在脑后轻轻挽起，娴静温婉地坐在那里……”说话间，娄楼温柔地注视着赵新盟，带着浅浅的笑意。

经年之后，两个人最美好的样子仍旧深深刻在彼此脑中。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两人眼中的顾盼生辉。请记得：莫忘初心，方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