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琰

从2004年开始，吴季担任“嫦娥一号”至“嫦娥三号”有效载荷的总指挥，和月球打了超过十年交道。他今年62岁，从中科院空间科学中心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来以后，和很多老航天人一样，研究了一辈子，盼着真要能上一次天就好了。但他也知道，自己多半赶不上了。

身边的同事和家人，没人知道他在写小说。白天，吴季在空间中心研制卫星和观测技术;夜里或是周末，他用来写那个在脑海中盘桓已久的故事《月球旅店》——2042年，人类实现了月球旅行。主人公肖家远是一位退休的航天科学家，女儿替他完成了登月的心愿。

花一套房子的钱去一次月球

1969年7月20日，“阿波罗11号”在月球静海着陆，六个半小时后，宇航员尼尔·阿姆斯特朗扶着登月舱的阶梯踏上了月球。之后的三年间，美国一共将12人送上月球，直到阿波羅计划在1972年终止。往后至今，无人再登上月球。“人类探索太空的步伐，停滞在了五十年前的第一步那里。”吴季在书里写道。这件事让他困惑已久，也成为他写小说最大的动力。吴季见过两位阿波罗计划的宇航员，向他们询问，得到的答复大致一样：政治任务完成了，政府再也不会花那么多钱了。

吴季青年时期曾在欧洲航天局（简称“欧空局”）进修，结交的好友现都是各国顶尖的空间科学家。大家不约而同地对五十年的停滞感到无奈。吴季的好友让-雅克·多尔丹是欧空局的前任局长，欧空局有18个成员国，“大家都得举手‘yes才能通过（方案），干点事太难”。多尔丹卸任后，推荐吴季加入了两个关于商业航天的专家委员会，反复向他介绍“新航天”的理念，也就是全球新兴的私人航天业。

种种趋势表明，新航天的时代正在来临。维珍银河公司把太空航班的机票定为25万美元，已有超过600人预订。埃隆·马斯克创立的SpaceX正在开发星际飞船。“靠市场机制，那只无形的手。”吴季写道。在小说里，肖家远创立了跨国合作的商业航天公司，人们仅用六天就能往返月球，在月球表面的旅店里住上两天。吴季问了许多老航天朋友，是否愿意花一套房子的钱去一次月球？“一百万元去不去？”“去。”大家一致回答。

“我们不再是只能跟人家学的国家”

2007年，“嫦娥一号”从月球传回第一幅图像。那是一个历史时刻，中国自主研制的探测器、发射机、存储器和相机，第一次带回了地外天体的图像。

“嫦娥”计划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已经命名，但当时资金有限，关于载人航天和探月工程优先投入哪一个，出现了争议。很多老同志的主张是同时进行，吴季也这样认为，“我觉得都应该干，我们必须要往外走。不能一个载人航天，把别的都耽误了”。

当时，日本、印度等国家先后开展了月球探测。如果“嫦娥”不加快进度，可能会落于其后。吴季负责中科院包括空间中心、西安光机所等五个单位的有效载荷研制任务，但当时很多仪器在技术上还不成熟。2005年底，上级要求在次年3月底交齐所有正样，这个通常耗时至少半年的任务，只剩三个多月的时间。但最后，研制队伍用了不到一百天提前完成任务。

1997年，吴季参与推动了首个以中方为主的国际合作地球空间双星探测计划。2004年，“双星”计划发射时，吴季正在法国开会，他给正在主持会议的国际空间研究院委员会主席递交纸条，告诉他第二颗星成功入轨了。主席当场宣布了这个消息，全场掌声雷动。他感觉到，“我们已经有点走到舞台中央，不再是一个落后的、只能跟人家学的国家”。

（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