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芳

一、 引言

隐喻(metaphor）是与人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语义现象。 两千多年前，Aristotle 提出隐喻的概念，形成人们普遍使用的隐喻修辞，即词汇隐喻。 1985 年，Halliday 在《功能语法概论》一书中提出隐喻不仅限于词汇层面，而且存在于语法层面，即语法隐喻。 语法隐喻是指概念在语法层面的隐喻表达，即语法结构与其语义功能不一一对应，同一语法结构可以反映多种语法功能，同一语义功能也能通过多种语法结构来体现。

语法隐喻受到许多学者的关注和研究，研究就不同语篇，如政治演说、新闻中的语法隐喻进行研究，但是现有研究多聚焦于概念语法隐喻，对人际语法隐喻的关注不足。 因此，基于Halliday 的人际语法隐喻概念，本研究就幽默情景喜剧《小谢尔顿》第一季对话中的人际语法隐喻的使用频次和分布进行定量统计，并对典型例子进行定性分析，挖掘人际语法隐喻在人物对话中的不同的言语功能。

二、 人际语法隐喻

人际功能是语言的三大功能之一，指人们通过语言建立和维持人际关系。 功能语言学认为一种形式可以表达多种意义，一种意义也可以由多种形式体现，即形式体现意义。 语言表达存在一致式和非一致式，一致式是意义直接表达现实世界；非一致式即隐喻式，用隐晦的方式反映现实。 就语言形式和语法结构所表达的意义而言，一致式及其对应的隐喻式服务于不同的交际目的和需要(黄国文，2009）。

人际语法隐喻分为语气隐喻和情态隐喻。 语气隐喻与言语行为有关，它通过语气与言语功能的不一致来实现语篇的语义功能(周惠、刘永兵，2017）。Halliday 提出，言语的基本功能有提供、命令、陈述和疑问四类。 语气分为祈使、陈述、疑问三种。 一般情况下，语气表达与言语功能一致，祈使语气表达命令功能，陈述语气表达陈述功能，疑问语气表达疑问功能。但是当言语功能与语气表达不匹配时，就产生了语气隐喻，如“You should tell me the truth.”通过陈述语气表达命令的功能，“Tell me what you have done!”用祈使语气来表达疑问的功能。

情态隐喻是指言语表达的主客观性主要通过情态来实现，Halliday 和Matthiessen(2004）根据情态取向将情态隐喻分为四种：显性主观、隐性主观、显性客观和隐性客观。 隐性情态即一致式，常使用情态动词或情态副词，而显性情态通过小句外的附加成分表达情态，是隐喻式。 显性主观的隐喻式(I think/argue that...）体现说话人的主观性；而显性客观隐喻式的小句(It's likely/probably that...），目的是隐藏说话人的情态，使其表达的内容显得客观。

三、 美剧《小谢尔顿》对话的人际语法隐喻及其功能探析

《小谢尔顿》是《生活大爆炸》的衍生剧，讲述天才少年谢尔顿·库珀(Sheldon Cooper）和家人在德克萨斯州生活的一系列故事。 该剧在2017 年开播，播出时间较短，但颇受欢迎，角色鲜明，对话突出，具有一定的研究意义。

(一）人际语法隐喻分布及频次(见表1）

人际语法隐喻共出现326 个小句，语气隐喻出现197 个，情态隐喻出现129 个。

表1 人际语法隐喻频次

《小谢尔顿》第一季每集对话都存在人际语法隐喻，但出现次数不等。 由于主题不一，语境不同，角色选择人际语法隐喻的类型也存在差异，总体来看，语气隐喻的使用频次高于情态隐喻。

1. 语气语法隐喻分布(见表2）

语气隐喻涉及一个语气域到另一个语气域的转换。 表2 显示，《小谢尔顿》中的角色较多使用陈述语气隐喻，占总体人际语法隐喻的31.3%；疑问语气隐喻次之，占22.4%；而较少使用的祈使语气隐喻，占6.7%。

表2 语气语法隐喻分布对比

2. 情态语法隐喻分布(见表3）

情态隐喻由显性主观和显性客观小句表达，其中显性主观隐喻式的出现高达125 次，占据总体的38.4%，而显性客观隐喻式的使用较少，只出现4 次，频次最低且不具代表性。

表3 情态语法隐喻分布对比

(二）人际语法隐喻功能分析

本节通过典型的人际语法隐喻的例子进行定性分析，挖掘其背后的言语功能，试图说明语法形式和功能之间的相关性。

1. 语气隐喻的言语功能分析

语气系统和言语功能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陈述语气不仅能表达陈述含义，还可以表达命令，疑问语气和命令语气也是如此，具体使用哪种形式，需要根据语境判断。

(1）表达礼貌、委婉和不确定性

陈述语气的功能是提供信息和陈述事实，但是陈述语气还表达命令，体现礼貌和委婉，弱化语气，减少直接命令带来的冲突，使对方易于接受。 陈述语气体现询问含义时表达说话者的不确定性。

例1 Mary： And look at this room. You need to clean this mess up.

Geogie： I'll get to it later.

例2 Sheldon： That boy has an exposed tattoo.

Mary： He does.

Sheldon： I wonder if he knows that's in violation of the dress code.

例1 体现命令的言语功能，妈妈使用陈述委婉的语气而不是祈使语气，减少了直接命令带来的冲突以及反抗。 例2 体现的是询问的言语功能，“I wonder if he knows...”表达疑问含义，它的一致式是“Does he know...？”隐喻式的使用实现了陈述语气域和疑问语气域的转换，表示说话人礼貌的观点。

(2）说服他人接受建议

说服的功能可以由疑问语气实现。 在某些语境中，当说话人提出问题，事实上无需回答，而是向对方提供建议和方案。 通过疑问语气提出建议，令对方产生思考，最终接受建议。

例3 Coach： Cooper.Sheldon： If you're going to ask us to run，don't you think you should lead by example？

例4 Mary： Why don't you invite your new buddy over for dinner？

Sheldon： Why？

Mary： Well， honey， um， that is what friends do.

例3 中谢尔顿是提议教练应该和学生们一起跑步，目的是说服教练接受自己的建议。 例4 中谢尔顿的妈妈想邀请他的新朋友来家里吃饭，显然谢尔顿没有明白其中包含的隐喻意义“Let's invite your new buddy over for dinner.”，但是也让谢尔顿产生思考从而接受建议。

(3）表达强烈的情感、拉近距离

祈使语气表达陈述意义，体现说话人强烈的情感，拉近与听话人的距离。 例如“let”小句原本表达的祈使语气，在语气隐喻中表达陈述含义，站在对方的角度，表达情感、赢取信任、拉近距离。

例5 Missy： Just admit it， we're lost.

Georgie： We're not lost.

例6 Jeff：Now before we get started this morning，I want to introduce two new students，Sheldon and Missy Cooper. Let's give them a warm welcome. Yes， Billy？

Billy： I know them.

例5 是小乔治开车迷路了，妹妹米茜表达自己的不满的情绪。 例6 牧师没有使用“Give them a warm welcome.”将自己和其他人区分开来的命令语气，而用“let”小句表达的隐喻式，拉近了自己与教会成员的距离。

2. 情态隐喻的言语功能分析

《小谢尔顿》中情态隐喻的使用很多，显性主观隐喻式表达说话人的主观立场，而显性客观隐喻式体现说话人倾向于将自己的言论隐藏在客观角度下。

(1）强调主观意见

Halliday(1994）曾提出“突出自己观点的最有效方法是将其表现得好像是断言。”而显性主观“I think that...”小句直接表达自己的立场、观点和态度，强调主观意见。

例7 Jeff： So what do you think the odds are that God exists？

Sheldon： I think they're zero. I believe in science.

例8 Sheldon： I thought Libby and I were equals，but she thinks of me as a child.

Mary： I'm sorry， baby.

“I think they're zero.”小句是显性主观隐喻式，其一致式是“They must be zero.”谢尔顿不信奉上帝而推崇科学，所以当被询问时，他直接表明自己的观点，认为上帝不存在。 例8 中，谢尔顿和莉贝相处融洽，认为他们是平等的朋友关系，却发现莉贝把他当做一个孩子，此隐喻式的使用明确了说话人的立场，表达了自己失望的心情。

(2）创造客观角度

Halliday 提出有两种建立客观性的有效方法：一是通过使用明确客观的情态，另一种是通过名词化的途径。 因此，说话者使他们的观点听起来不像是断言，而是在陈述事实，从而更易于使对方相信。

例9 Connie： It looks like your mom and dad are gonna be all right.

Sheldon： Does this mean we're going home？

Connie： It appears so.

显性客观隐喻式在该剧中出现次数较少，本例中使用的“It looks like...”表达可能性，是显性客观的隐喻式，从客观的角度进行评价，更有说服力，使对方接受自己的断言同时可以摆脱断言的责任。

四、 结语

人际语法隐喻作为语法隐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对话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基于Halliday 的人际语法隐喻理论，本研究发现，在《小谢尔顿》第一季中，语气隐喻的总体使用频次高于情态隐喻，在语气隐喻中，陈述语气隐喻使用最多，在情态隐喻中，显性主观隐喻使用最多。 人际语法隐喻在对话中的言语功能有很多，可以表达礼貌委婉，说服他人接受建议，表达情感，强调主观意愿和显示客观角度，表达了较强的交际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