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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

2020-07-04蒲雪野

散文诗世界 2020年6期
关键词:水渠足球场蚊子

蒲雪野

昨晚,朦朦胧胧中,我被耳边一阵嗡嗡声吵醒。凭直觉,是蚊子。我大约测算了一下距离,一巴掌打过去。结果,蚊子没打着,却把自己打痛了。

讨厌的蚊子!

这才想起,蚊子其实是很狡猾的。听朋友说,有一次,他见一只蚊子在周围飞来飞去,就起身,想把蚊子灭掉。哪晓得,蚊子一见他起身,就赶紧躲到桌子底下,半天不出来。

这才想起,蚊子的狡猾其实是有来头的。你看看“蚊子”的“蚊”是怎么写的吧:“虫”旁边一个“文”,直译出来就是:有文化的虫子。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句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就不由得让人想把这句顺口溜改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蚊子有文化。

蚊子真的很讨厌。吸你的血也就罢了,她还要嗡嗡地叫,叫得人心烦。好像在说,我就吸你,就吸你,咋的?

蚊子嗡嗡的叫声跟飞机的声音很像:低沉,有穿透力。

你别说,她的样子跟飞机也很像,特别是当她停在你的手臂上的时候。你从后面看看,是不是很像一架飞机停在机场?当她咬你的时候,是不是很像一架飞机正在加油?

蚊子常常和我儿时的记忆连在一起。

四川。农村。

每到夏天的傍晚,乡下差不多就成了蚊子的天堂。

他们从水渠边,从树林里成群结队而来。那阵势,很容易让人想起重庆大轰炸。

只要一见你在院坝边的石头上坐下,只要见你身体上有裸露的部分,蚊子们就会准确降落在上面,把他们的吸管插入你的肉里。他们是那么的贪婪,不把肚子搞大、搞圆不肯离开;他们是那么的疾迷,全然没有觉察到你已经高高扬起的手掌。

记得那时候,我常有这样的体险:见蚊子落在我手臂上、脚杆上,我并不急着下手。我等他们吸,等他们吸饱,直到我的知觉由疼痛转为麻木,直到感觉他们吃饱喝足要溜之大吉,才一巴掌下去。这一巴掌下去可不得了:见过尸横四野、血流成河吗?这就是了。

蚊子吸起血来没有节制。你吸个半饱也就差不多了嘛。她不。她必须要把肚子撑得圆圆的才肯甘休。撑饱了的蚊子,不仅肚子圆圆的,还发红,发亮,像个喝醉的酒鬼。酒鬼你推他一把他都倒,何况蚊子呢!

所以,小时候,我们会玩一种游戏。

夜色中,在街沿上的一张四方桌上,我们把一只吃饱了的蚊子放到桌子中间,让她爬。煤油灯光忽明忽暗,蚊子的肚子亮得发红。她很惊慌,但她爬得很慢很慢。你知道的,这死瘟,吃得太多了!

我们就这样看着她,看她怎样突围。你知道吗?有的蚊子爬着爬着,居然睡过去了;有的蚊子爬着爬着,居然一头栽到地上了。

记忆中,蚊子的胆子挺大的,她好像谁都不怕,不管你有没有权有没有钱,不管你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不管你是男还是女,她呀,通吃。

她就怕一样东西:烟子。

于是,夏天的夜晚,一家人要在外乘凉,要抵抗蚊子的偷袭,就会拾些潮湿的树叶、青草什么的,点着,让烟子四散开去。那烟子呈浅灰色,徐徐升起,徐徐蔓延,渐渐地,渐渐地,和夜色、和雾气融为一体。

蚊子一见,以为是烟雾弹呢,怕了,赶紧跑回水渠边,树林里,躲起来,远远地望着,不敢靠近。

有的蚊子更聪明,知道在外面占不了便宜,便早早地跑到床上,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们睡着了,她才狮子大开口。

但蚊子的这点小把戏早被父母掌握。所以,每一个夜晚,我们的父母都会有一个必修课:帮我们打蚊子。

當我们躺在床上的时候,当我们的眼皮快睁不开的时候,父母就会轻轻把蚊帐打开,用一把扇子在我们头顶上扇呀扇,扇呀扇。

蚊子自以为她躲在角落里不会被发现,但她再狡猾,怎么躲得过孙悟空的火眼金晴?她再凶狠,怎么逃得过如来佛的手掌?几个回合下来,蚊子们尽管有多少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哪里好玩哪里去,无法越雷池一步。

我一直以为蚊子是乡村的特产。

我一直以为蚊子是南方的特产。

但是,我错了。

知道吗?昨晚,我给我的那一巴掌就是在城里的朋友家,就是在朋友家那张宽大的席梦思上。

知道吗?那年,我在新疆伊犁遇见了我久违的蚊子。

那是我进疆的第一站:伊犁钢铁厂子弟校,简称伊钢子校。

伊钢子校要说规模真不算大,五六百个学生、二三十个教师。但伊钢子校的地盘可不小,尤其是学校后面那个足球场,占地十几亩,方方正正的,很像我们老家的那张木头床。当然,你如果说她像席梦思,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像木头床、像席梦思一样的足球场除了上体育课时用用,平时基本上是闲置的。所以,每到夏天,水草丰茂的时节,足球场的野草便会疯长。那些野草啊,可以跟人比高低。远远望去,真像一床绿茸茸的被子,让人忍不住想扑到上面翻个跟斗,打个滚儿。

事实上,我不仅想了,而且做了。

一个周末的夜晚,我和我的学生朋友卫民从宿舍里搬来了被褥。在那里,我们铺好了床铺,准备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躺在芳草地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听着草丛里昆虫们的歌唱,嗅着泥土散发出的清香,我们说不出有多快乐、多兴奋。

但是,没有等我们快乐、兴奋多久,我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嗡嗡——

完了,蚊子!

果然是蚊子!

这里怎么会有蚊子?难道他们刚从四川老家赶来?几千公里,坐飞机也来不及呢。没有身份证,连飞机也坐不成呢。

难道本地出产蚊子?没有听说呀,这里没有水渠呀,没有树林呀,没有供他们吸血的泥巴手臂和脚杆呀。

但不管怎样,蚊子的确是来了,他们像军机一样成群结队在头顶上盘旋着,吼叫着,并且多次俯冲,试图接近我们的身体。

我一看,好梦是做不成了,还是乖乖地打道回府,逃之夭夭吧。

可恶的蚊子!

可恶的蚊子!

蚊子这么可恶,没有蚊子行不行?

有一天,我把这样一个问题抛给一位专家的时候,没有想到他的答案却是:不行!

专家说,你听说过“蜜蜂灭绝了,人类活不过四年”吗?事实上,如果蚊子灭绝了,同样无法想象。首先,蚊子没了,一群以蚊子为生的动物就会消亡,比如壁虎、蜘蛛、青蛙等等。其次,蚊子没了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气候原因,大批昆虫也将渐渐消亡,整个食物链也将崩溃,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也很难幸免。

哇,是这样!

那就让我们与蚊共舞吧!

那就让我们痛,并快乐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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