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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婧祎偶像没有假期

2020-07-04蒋顺发何豆豆

南方人物周刊 2020年18期
关键词:偶像舞台

蒋顺发 何豆豆

自从资本热衷于跃进式地批量制造偶像,从一个平凡普通人到娱乐圈流量偶像只需要一个夏天的时间,“后浪”们前赴后继涌来,偶像团队正在经历新一轮扩容。

与此同时,身为“前浪”的鞠婧祎也因为一档综艺而成为舆论焦点。随着偶像这种舶来品日益在国内娱乐圈扎根壮大,如何定义偶像?花路又该通往何方?围绕着“偶像”这一职业,舆论一直争论不休,这也是鞠婧祎出道7年来一路所经历的。

从某种意义而言,当鞠婧祎主动选择了偶像这条道路,并试图从小众走向大众时,她也在将自己暴露于某种喧闹之中,同时承受着拥趸热捧和反对者冷眼的双面夹击,并接受了作为偶像被规范和被误读的命运。

完美强迫症 

鞠婧祎对于《我要这样生活》会引发争议,似乎早有预判:“我很少上综艺节目,因为没什么社交能力,要很快跟人家熟起来玩游戏,总觉得有点尴尬。”在这期节目录制及出街之前,我们与鞠婧祎有过一次长谈。经过一天的接触,辅以她的朋友同事的还原,诸多荧屏之外被折叠的生活细节得以展平,与节目中她所呈现的状态不谋而合。

在节目中,她被要求和同场的范丞丞互动,但打完招呼后她便陷入沉默,场面一度冷掉,直到杨迪替她解围。高冷自我、不好相处,是大多数与她打过交道的人对她的最初印象。因为怕生,在剧组她很少会主动搭讪,而其他人则觉得她不愿意融入集体,只想跟自己玩,僵局往往就这样产生。

“其实我很希望大家能够来跟我搭讪一下。”2020年初,鞠婧祎的新戏杀青,意外的是,她收到剧组同事很长很长的短信:“原来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重新认识了你。”

“听到这样的话,我还蛮开心的,说明大家终于看到了我真实的一面。”鞠婧祎说。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段时间来熟悉她的慢热,并都能接受这样的“真实”。给她带来争议和麻烦的是她在节目中呈现的独居生活,视频滤镜中的“素颜”、吃一口面包嚼几十下的习惯、撞到家具后的反应、费力切菜的动作……都被网友们一一放大端详,并从不同角度揣测解读,以此来佐证她的“做作”和“假”。

这是鞠婧祎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展示偶像身份之外的私人生活状态。在大众既往印象中,她因为“四千年一遇美女”的标签破圈出名,是日系偶像女团SNH48的正统代表,身负万千忠实且狂热的宅男粉丝喜爱,顶着总决选双冠王的桂冠,是自带流量和偶像金甲跻身娱乐圈的励志传奇。曾经,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她始终妆容精致妥帖,行为和作品滴水不漏,从不悖逆大众喜好,一直是正面偶像的典范。

但在现在的综艺节目叙事中,明星们得彻底抛却滤镜去过“反转”的普通生活,才更符合观众的期待。比起‘我要这样生活,可能对明星们来说,这应该称为‘要我这样生活才更贴切。显然,节目里鞠婧祎呈现的私下状态并不符合这种议程设置。

独立单飞的她至今仍然住在曾经的公寓宿舍里,因为懒得搬家,也离不开习惯了的热闹的宿舍环境。一年中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横店拍戏,回上海的时间很少,住酒店成了常态。不工作的时候,私生活简单到无趣,喜欢睡觉,睡醒了看个电影,吃个火锅,就足够令她开心。

她自曝爱好是吃东西且无辣不欢,但工作人员却透露她每次吃得很少,每个菜吃个两三口就差不多了,绝对不会多吃。一道菜只吃几口,一口面包嚼三十多口,其实她一直如此。

相比于年轻人普遍热爱的社交和游乐,她更热衷于养生,日常拍戏的时候,她都是雷打不动的晚上准时早睡。

没有恋爱绯闻,没有出格言行,没有不良嗜好,在工作之外鞠婧祎展示了一种克己的自律生活,这令她无论在台上还是台下都始终保持着一种偶像的职业自觉:力求完美。

“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并没有很苛刻,我是一个很束缚自己的人。”在采访中,我们试着让她描述眼中的自己,她先是摇摇头表示无法形容,斟酌再三她给出了一个词——“强迫症”,“强迫自己做好每件事。”

这种自律一方面来自于年少时的性格养成,从小她便被安排了各种各样的特长班。为了防止她学坏,无论工作多忙,妈妈始终坚持接送她上下学。

另一方面则来自于偶像职业的长期规范训练。SNH48原型是来自于日本的大型女子偶像团体AKB48,通过挖掘选拔素人少女,依靠可见面的剧场公演模式吸引巩固粉丝,并以残酷的总决选优胜劣汰,这个庞大的偶像帝国依靠其强悍的培养机制,在近十几年垄断并振兴了日本少女偶像行业,将一批又一批少女,从朴素不起眼的原石打磨成闪闪发光的钻石。

鞠婧祎正是这个模式中国化至今培养出来的第一位纯血偶像。19岁通过二期选拔入团,直到2017年达成总决选二连冠后宣布成立工作室单飞,鞠婧祎在SNH48模式下工作生活了近4年,她的所有重心皆围绕着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偶像。

这个偶像帝国寄托着无数少女渴望被点化登顶的梦想,却也有着严格的奖惩机制和严酷的竞争模式。8年内SNH48经过十三期招募,从只有几个观众的冷清女团一路发展壮大,巅峰时期拥有五大城市分团、上百号现役成员。

在众多成员中,不乏比鞠婧祎外形条件更优秀的选手,也有比她性格更讨喜的少女。但只有她一步步从边缘走到了团队C位,凭借着毫无疑问的人气成功登顶总决选,并进一步借助冠军的跳板,投身主流娱乐圈,成为流量演员,走上了春晚的舞台。

鞠婧祎的成功并非易事,要想从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背后是几百场公演积累下来的实力和人气,是每一个被她性格所吸引的粉絲,更是她无可指摘的偶像形象。

一路蜕变而来的坚忍心态,早已化成了她对于规矩感的把控和身为偶像的一种长期自觉。在偶像动辄因一些失格行为而被舆论口诛笔伐的当下,鞠婧祎在规矩方面做到了无可挑剔。

还在团里的时候,只要是能坚持的公演她一定会去,公司规定签名会不能给粉丝to签,再熟的粉丝,她都不会破例。微博不能回复粉丝,私下不能联络粉丝,她也从来也没有逾矩过一步。

注重形象,私生活简单,个性乖巧,形象正面,鞠婧祎在某种意义上是SNH48模式偶像的标准答案。她也从没有觉得辛苦,叛逆更无从谈起,对她来说,规矩一旦设定,能干就能干,不能干就绝对不能干,不能去改变。她自己会有一些‘公式化的习惯,长期的自我规定让她会下意识去做一些‘应该有的反应,但也因此导致有时在‘自然的状况下显得‘不自然。“我这个人蛮奇怪的,有强迫症,属于那种,我在干这件事情,所有都是应该的,我没有觉得为什么要这样。”她说。

往角落里躲

在没有职业偶像土壤的内地娱乐圈,突然成就了这样一位从素人闯进主流视野的少女偶像,鞠婧祎走的每一步都无先例可循,而她每一次与大众短兵相接,都免不了要经受带着怀疑的审视眼光。

什么才是合格的偶像?是要更符合偶像标准?还是要更贴合大众需求?大众通过质疑给出了他们的印象,而鞠婧祎则用实际行动回应。围绕在她身上的争议,更像是一场关于偶像定义的论战。

最开始,鞠婧祎被认为不够“偶像”。从二次元圣地诞生的AKB模式,以及依靠宅男粉丝逐渐壮大的饭圈,这些天然的基因让SNH48这些养成系女团,在大众定义里总是与二次元、可爱萌系深度关联。

鞠婧祎进入女团颇有些戏剧化,领居家的姐姐帮忙投的应征简历,在入选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少女偶像,只是从小喜欢唱歌跳舞,天真地以为能参加一个歌舞团好像也不太坏。

成团后出去参加活动,有粉丝在合照时总会要求“卖个萌”吧。每到这个时候,鞠婧祎都会觉得尴尬。跟其他打着可爱萌系人设或亲和日系标签来争取台下粉丝的成员不同,没有當过“偶像宅”、没有饭过日韩系偶像的鞠婧祎根本不懂何为与粉丝互动,那时候她在团里是出了名的“高冷”。“可能她觉得唱歌就好好唱,跳舞就好好跳,但那时候很多日系粉,就会觉得她很高傲,因此黑她的人也不少。”资深粉丝小卓表示。

“为什么我们要被这样定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我要证明自己。”鞠婧祎并不打算迎合这种设定。

她证明自己的方式是靠舞台实力。在小卓看来,鞠婧祎在舞台上的表现力是她吸引粉丝的关键,“虽然她那时候刚开始舞台表演,镜头感不是很强,但跳舞特别认真,每次公演,她的节奏和卡点都做得很好,有时候即使不是C位,她也跳得很认真,从不糊弄划水,她的实力在舞台上特别惹眼突出。”

SNH48音乐制作人滕兴瑞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鞠婧祎,是在她所在分队的首次小剧场公演上,她凭借着扎实的唱功,成了二期生中公演唯一的solo,这让他印象尤为深刻,“新人时期,所有选手都没有资源,一视同仁,能solo表演,是她靠实力争来的。”他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女孩。同年在广州万人演唱会中,鞠婧祎独挑大梁,“那时候她刚出道,第一次站在这样的舞台上,还是唯一一个有solo歌曲的成员,我们当时还挺担心的。”但她一下子就hold住了。

圈层内部的粉丝可以通过日积月累的观察消除偏见,但要消除大众对偶像的刻板印象并非一日之功。

2014年,彼时还只是在SNH48团内小有名气的鞠婧祎,因被日本网友评价为“四千年一遇的偶像”,而第一次被外界所熟知。

这句冲破次元的标签简单又粗暴,既肯定了她的颜值美貌,为她吸引了大规模的圈外注意力,却也在无形之中遮蔽了其他特质,为她带来了铺天盖地的争议。

蜂拥而至的关注和聚光灯专注于拆解她的外貌,致力于寻找瑕疵,舆论也开始对她展示了不友好的一面:对其日系偶像身份的刻板印象,对只有外貌没有实力的粗暴定义,对过度炒作的猜测。

第一次面对大量陌生的诘难,当时只有20岁的鞠婧祎一度崩溃。丝芭传媒副总虞星辰见证了整个过程,他与鞠婧祎共事多年,唯一一次见她因为非工作需要掉眼泪就是这件事。身边的工作人员也一直很小心翼翼,尽量在她面前避免提及这段过往。

粉丝们同样对这个标签又爱又恨。他们一方面清楚地知道,争议性的标签为她带来了大量的关注度,在流量为王的时代,谁能占据舆论焦点,谁就掌握了成功的关键。但另一方面是流量带来的反噬,直至今日仍然有不少人揪着这个标签不放,对她进行攻击。

“多数人碰到这种情况肯定是会爆炸,扛不过去的,小鞠能做到被骂也不去说多余的话,她是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去炒作碰瓷,她扛过去了。”小卓见证了她这一路的变化。

“时间可以治愈我,可以带走很多东西,往前走,把这些甩在身后慢慢忘记就是最好的方式。”若干年后,再度谈及这段经历,鞠婧祎显然已经释怀。

借着总决选冠军所匹配的影视资源,鞠婧祎开始逐渐将重心转向表演。非科班出身,从来没有接受过表演培训,就这样突然成了演员,就如同不知道职业偶像是什么,就进入了SNH48一样,选择走出小众的偶像女团粉圈,走入主流视野,也意味着一切需要从头来过。

那时候,她最害怕的是每次刚进组时陌生人探究的目光。尤其是定妆的时候,好几个工作人员一齐来围着她,指指点点,“一般这种时候我都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但那种时候你得假装淡定,其实进那个化妆间,我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这让她有时候处于一种自我矛盾的状态,她的职业注定了被围观,但她既害怕被看见,又要强行武装自己,维持着表面上的得体。

“说实话,你进剧组,剧组那么多人,没有人了解你之前是干什么职业的,是不是偶像,只知道你是演员,你来演戏。”鞠婧祎清楚地知道“偶像”的身份并不会为她作为演员带来任何便利或加持,没办法只能顶着头皮去演。

扛过去是她一直以来面对争议时的唯一方式。“其实每件事情对我来讲都挺难的,我总会先把事情往坏了想,然后自己给自己信念,一步步让自己自信。”这是鞠婧祎特有的自我调节方式,一种姑且可以称作悲观者的乐观情绪。“可能现在好一点,但也没有好太多,只要人多的地方,我就想往角落里钻。”

面对疾风吧

其实鞠婧祎大可以继续留在SNH48的顶点做她的女团偶像,享受着绝对C位的荣耀,以及来自粉丝的毫无置疑的热情和崇拜,而不用去面对外界的血雨腥风。

但养成系偶像的使命,是与粉丝共同成长。在追随着偶像从平凡到成功的追梦之路上,粉丝也从凡俗中感受到激励和共情,而“追逐梦想”是没有终点的。

对于这份职业,鞠婧祎说她唯有一个方向:得往上走。“我是一个很需要新鲜感的人,我不喜欢原地踏步,一定要往上走。不管这一步走得大还是那一步走得小,都是努力的结果。”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同时兼顾着偶像与演员的工作,叠加的工作强度不难想象。她还记得有一次拍戏,早上5点就出工,一整天拍的都是重场戏,一直拍到凌晨1点收工,回酒店卸完妆,坐车直奔上海,化妆后就开始进棚拍团内新歌MV,拍完又回横店,再化妆继续拍昨天的那场戏。

“整个人都懵的不行,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回忆起那段时间,鞠婧祎坦言有过想要逃跑的念头,那是她第一次去横店就遇上多年难遇的寒潮,天气阴冷,牙齿上下打架,每天黑压压难见晴天。又恰逢过年期间,没有戏拍的时候,她只能在剧组一个人待着哪儿也去不了。“我觉得我那时候都要得抑郁症了。”

鞠婧祎四年拍了9部电视剧,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中度过。当大家都已经习惯以演员身份看待她的时候,她又着手回归舞台的计划,前不久她实现了两年前告别小剧场舞台时许下的承诺,与SNH48的成员有了一次合体表演。如果不是疫情导致计划延迟,她今年还将发新专辑,并有意进军海外市场。

永不满足,追求向上,鞠婧祎的确称得上是一位敬业的恪守着“王道”的正统偶像。而在高强度的工作状态和自我职业约束之下,身为偶像的鞠婧祎,个人生活中的鞠婧祎,到底哪一个才算真实?抑或两者都是,只不过是她的一体两面,因为偶像是没有假期的。

工作透支了她的生活,只能通过一些方式找补。没有工作的时候,鞠婧祎喜欢窝在房间里看电视,尤其是有线电视,“正在进行时态的东西,能给我一种生活感。”

之前拍戏时,每天开车去片场,沿路会经过一些水果摊,叫卖着当季的新鲜水果,有时候她会特意停车光顾他們的生意,在挑选水果的几分钟,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生活气息,“很热闹。”

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在节目中,和好友久违地走在上海街头、逗逗猫学做菜时,她难掩雀跃地说着“开心”、“快乐”。尽管这在很多人看来是做作和浮夸,但正常的生活对她而言,已是难得的奢侈。

鞠婧祎有时候还会怀念在团里的时候,“大家很多人,就像一起去玩一样,也不像工作,就是一群人一起。”她也明白这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她有时还是会害怕一个人睡觉,需要房间里留两个工作人员陪伴,才能安心睡觉。尽管已经面对过很多舞台了,但她仍保持着需要熟悉的工作人员在场的习惯,即使没办法陪她上舞台,但他们的存在就是一种安全感。

制作人甘世佳曾根据对鞠婧祎的认知,为她量身写了一首歌叫《孤独与诗》,歌词里写“她很清楚,越往更高越是寂寞”。

“最感同身受的就是孤独感吧,因为大部分都是一个人在奋斗,”鞠婧祎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路还是要走下去,因为她还想要往更高的地方去,“那就面对疾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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