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华伟

(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湖南长沙 410081 )

员外郎这一官职源自西晋初年设置的员外散骑侍郎，最初只作为皇权宗室和高门士族的起家官，视为一种清途，位高职闲，但并无实际职掌，也不在国家正式官职编制体系之内[1]。而后经过南北朝的发展演变，员外郎在隋初正式列入国家官职体系。“六年，尚書省貳十四司，各置員外郎一人，以司其曹之籍賬。侍郎阙，則厘其曹事。”[2]792唐承隋制，员外郎成为了官职仕途中的重要一环，“唐代士人如果没有充当过郎官，那通常也意味着他们的仕途不够坦顺，或一生都只浮沉在下层文官阶层当中”[3]157，其地位广受时人追捧。

金朝建立后，经太祖至海陵王四代改革，仿唐宋之制，在中央确立尚书省一省制，员外郎一职作为中央官职的基层官职，担任着处理大量繁杂文书和实际任务的职责，也对出任者有较高的素质要求，而地位也被世人所敬重，海陵王和金世宗分别对出任员外郎的韩铎和完颜齐说过：“郎官，高選也。汝勛贤之子，行已莅官，能世其家，故以命汝。”[4]1778“本朝以來，未尝有內族为六部郎官者，以卿历职廉能，故授之。”[4]1564且正如唐朝一样，是仕途升迁过程中重要一环，正如《归潜志》所云：“张太师浩制皇制，袒免亲宰执子试补，杂用进士。凡登第历三任至县令，以次召补充，一考，参十月出得六品州卒。两考，六十月得伍品节度副使、留守判官，或就选为知除知案。由之以渐，得都事、左右司员外郎、郎中，故仕進者以此途捷捷径。”[5]273可见员外郎在金朝地位之重要。

金朝作为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建立的政权，境内统治着汉族、女真、契丹、奚族等民族，由于不同民族发展阶段，统治者实施政治措施等原因，使得金朝官僚体系中各民族所占比例出现一个变化的过程，现将对金朝员外郎一职的民族构成进行分析，以一窥究竟。

一、金朝员外郎的民族构成

金朝史籍中记载员外郎共计150人，其中大都民族成分和任职期间可考(见表1)。

表1 金朝员外郎的民族构成

续表1-1：

续表1-2：

姓名民族职位任职时间史料出处左司张万公汉族右司世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三》刘玮汉族户部世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三》张汝弼渤海族右司世宗朝《金史·列传二十一》刘仲洙汉族右司世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五》刘玑汉族户部世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五》杨伯元汉族刑部世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五》完颜宗安女真族兵部世宗朝《金史·列传五十八》徒单镒女真族右司世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七》马百禄汉族户部世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五》贺扬庭汉族户部世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五》右司张大节汉族工部世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五》路伯达汉族礼部世宗朝《金史·列传三十四》黄久约汉族礼部世宗朝《金史·列传三十四》伊喇慥契丹族右司世宗朝《续通志·四百三》李献可渤海族户部明昌元年《金史·列传三十八》夹谷衡女真族右司明昌元年《金史·列传三十二》杨伯通汉族左司明昌元年《金史·列传三十三》斡勒忠汉族兵部明昌元年《金史·列传三十五》孙即康汉族户部明昌元年《金史·列传三十七》完颜齐女真族户部明昌元年《金史·列传四》孛术鲁子元女真族礼部明昌三年《金史·章宗一》李庭义汉族刑部明昌五年《金史·志二十六》纳兰昉女真族户部明昌六年《金史·章宗二》李仲略汉族左司明昌六年《金史·列传三十四》蒙括仁本女真族礼部承安二年《金史·本纪十》张炜汉族户部承安五年《金史·列传三十八》完颜匡女真族刑部承安五年《金史·列传二》孙椿年汉族左司泰和元年《金史·列传三十六》完颜纲女真族刑部泰和元年《金史·章宗三》李元忠汉族刑部泰和六年《金史·章宗四》女奚烈守愚女真族行六部泰和六年《金史·列传六十六》纳兰胡鲁剌女真族礼部泰和七年《金史·列传四十一》李著汉族户部泰和八年《金史·列传三十七》徒单永康女真族吏部泰和八年《金史·章宗四》耿端义汉族左司章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九》吏部王维翰汉族左司章宗朝《金史·列传五十九》张岩叟汉族刑部章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五》萧贡契丹族右司章宗朝《金史·列传四十三》宋扆汉族吏部章宗朝《金史·列传五十九》高庭玉汉族左司章宗朝《金史·列传三十七》许安仁汉族礼部章宗朝《中州集·卷三》[6]兀颜讹出虎女真族刑部章宗朝《金史·列传六十》王贲汉族刑部世宗—章宗《金史·列传三十四》移剌益契丹族户部世宗—章宗《金史·列传三十五》奥屯忠孝女真族礼部世宗—章宗《金史·列传四十二》夹谷守中女真族礼部世宗—章宗《金史·列传五十九》完颜承裕女真族刑部世宗—章宗《金史·列传三十一》完颜阿里不孙女真族户部大安初《金史·列传四十一》高竑渤海族户部大安年间《金史·列传三十八》

续表1-3：

姓名民族职位任职时间史料出处周昂汉族六部大安年间《金史·列传六十四》女奚烈守愚女真族刑部大安元年《金史·列传六十六》卢亨嗣汉族户部崇庆元年《金史·列传十三》李革汉族刑部卫绍王《金史·列传三十七》毛端卿汉族户部卫绍王《中州集·卷八》纳坦谋嘉女真族吏部贞祐初《金史·列传四十二》李英汉族工部贞祐初《金史·列传三十九》吕子羽汉族刑部贞祐二年《大金德运图说》[7]杨槙汉族左司贞祐二年《归潜志·卷五》臧伯升汉族户部贞祐二年《金史·宣宗中》温迪罕达女真族户部贞祐二年《金史·列传四十二》冯延登汉族左右司贞祐二年《金史·列传六十二》裴满蒲剌都女真族户部贞祐四年《金史·列传四十五》张好礼汉族户部贞祐四年《金史·列传四十二》魏琦汉族户部贞祐间《归潜志·卷五》李复亨汉族左司贞祐间《金史·列传三十八》梁持胜汉族左右司兴定初《金史·列传六十》冯壁汉族礼部兴定四年《金史·列传四十七》抹捻独鲁诣裕女真族左右司兴定年间《金史·列传四十一》泥旁古华山女真族左司正大元年 《金史·本纪十七》张衮汉族不详正大九年《金史·列传五十一》商衡汉族左右司正大年间《金史·列传六十二》刘铎汉族兵部正大年间《中州集·卷七》王鹗汉族左右司正大末《金史·列传五十七》王渥汉族左右司天兴初《金史·列传四十九》李献能汉族左右司天兴元年《金史·列传五十四》李献甫汉族行六部天兴元年《金史·列传六十八》张天纲汉族左右司天兴二年《金史·列传五十七》元好问鲜卑左右司天兴二年《金史·哀宗下》聂天骥汉族左右司天兴二年《金史·哀宗下》右司温迪罕喜剌女真族礼部天兴二年《汝南遗事·卷二》[8]王某汉族左右司天兴年间《汝南遗事·卷三》许古汉族左司宣宗朝《金史·列传四十七》赵重福汉族户部卫绍王—宣宗《金史·列传六十六》高夔汉族户部卫绍王—宣宗《归潜志·卷五》董文甫汉族礼部不详《中州集·卷九》王启汉族户部不详《中州集·卷八》任天宠汉族右司不详《金史·列传四十三》乌古论荣祖女真族户部不详《金史·列传五十九》完颜宇女真族吏部不详《金史·列传四十二》张翰汉族户部不详《金史·列传四十三》阿里骨列不详左右司正隆二年《金史·列传六十七》王全不详右司正隆六年《金史·列传六十七》李山削不详礼部大定四年《金史·本纪十九》麻珪不详吏部大定十八年《金史·志二十九》徐伟不详左司大定二十三年《金史·世宗下》何格不详户部明昌五年《金史·章宗二》马复不详刑部承安五年《金史·志二十六》石铉按不详户部泰和五年《金史·志三十》王□□不详左司大安末《归潜志·卷四》王阿里不详右司贞祐四年《金史·列传三十一》

续表1-4：

姓名民族职位任职时间史料出处张师鲁不详户部贞祐四年《金史·志二十九》卢进建不详行六部兴定二年《金史·志三十》常忠不详不详天兴二年《金史·列传五十一》乌子秀不详左司不详《中州集·卷八》王全杂不详左司不详《金史·列传十四》富察富色克廉不详左司大定初《续通志·卷四二六》[9]

由表1可以看出，在金朝员外郎149人中，除去16人因史料缺失民族成分不可考之外，余下133人，其中汉族为民族构成的主体，共83人，占可考总体的62.4%。女真族37人，占27.8%。另外渤海族和契丹族分别有6人，各占4.5%，另有元好问1人为鲜卑族，但其早已完全汉化。

二、金代员外郎民族构成分析

现对金朝员外郎各个时期的民族构成进行考察，进一步分析该职位的民族构成情况(见表2)。

表2 金朝员外郎民族构成分析

由表2可看出，金朝民族和任职籍贯可考的员外郎中，前期(金太宗至海陵王)时期共有26人，其中汉人18人，占总比的69.23%。女真族有4人，占15.38%。渤海族3人，占11.54%。契丹族1人，占3.85%；金朝中期(金世宗至金章宗)时期，员外郎共计65人，汉人35人，占53.85%。女真族23人，占35.38%。渤海族2人，占3.08%。契丹族5人，占7.69%；到金朝后期(卫绍王至金亡)，员外郎出任者共37人，其中汉族27人，占总比73.0%，女真族有8人，占21.6%。渤海族和鲜卑族各1人，各占2.7%。总体来看，金朝员外郎是以汉族和女真族为主的，但女真族的比例却呈现由低到高，再由高到低的走势，世宗章宗时期是女真员外郎比例最多的时期，员外郎中的女真人不像其他的金朝上层官员一样总是保持上升趋势①。

首先在金朝前期，女真族在迅速摧毁辽、宋政权后占领了大量土地，拥有了众多的人口，但是可以马上打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面对广大的疆域和民众，文化尚不发达的女真民族并没有有效的管理经验，故需要实行“借才异代”政策，从原辽、宋统治之下的文人中吸纳人才帮助自己统治，所以金朝前期的官职人员大都是文化水平较高的汉族、契丹族、渤海族等。“金初无文字也，自太祖得辽人韩昉而言始之。太宗入宋汴州，取经籍图书，宋宇文虚中、张斛、蔡松年、高士谈辈先后归之，而文字煨兴，然犹借才异代也。”[10]这些辽宋降臣也往往能够为女真统治者治理好国家和社会秩序，像蔡松年：“海陵迁中都，徒榷貨物以实都城，複钞引法，皆自松年启之。”[4]2716曹望之：“大定间，曹望之为户部，天下仓廪府库皆实。”[11]509可见金朝的“借才异代”政策为其统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三、员外郎之民族构成浅析

金朝中期，随着金初四代统治者的改革和努力，各项制度臻于完善，教育和科举制度持续发展，其中最有开创性的举措就是女真学和女真进士科的创立。首先是女真大字的创立，由完颜希尹和耶鲁创立于太宗天辅七年，熙宗时又创立了女真小字。从太宗天会年间始,又在各路专设女真学，选拔一批女真贵族子弟学习女真文字。金世宗大定四年，设译经所，翻译汉学经典以供女真人学习，并设立女真府、州、国子学，女真学开始进入繁盛时期，最终在世宗大定十三年开设女真进士科，“(大定)十一年，始议行策选之，至十三年始定每场策一道，以伍佰字以上成，免乡试府试，止赴会试御试”[4]1140。女真官学教育和女真科举制度的完善，使得金朝统治者培育了大量的本民族人才，加上女真族南迁与汉人杂居，女真民族的汉化程度和文化素养也得到提高，所以到了世宗章宗时期，员外郎中女真人的比例开始大幅度的提升。

金朝后期，女真族人在员外郎中的比例突然下降，这并非是女真族人才素质突然下降所致，而是与当时金朝的时政密切相关。首先，贞祐南迁之后，金朝统治中心进入中原汉族聚居地，而女真族群大都留在东北和燕云地区，“宣宗贞祐二年，御史台言：‘明年省试以中都、辽东、西北京等路道阻，宜于中都、南京两处试之。’”[4]1139这就使得汉族群体得以借地利之便进入了金朝的官僚体系，需要指出的是，金朝晚期统治者因为时局动荡，所以对权力比较敏感，故高层官职大都以女真人为主，而员外郎因处在中央基层，无法对朝局产生决定性影响，故有大量的汉族仕子出任。另外金朝自世宗隆兴和议后，豫鲁地区时局趋于稳定，文化进入稳定的发展期，贞祐南迁和壬辰北渡，使得大批的文人进入豫鲁地区，豫鲁地区文化进入鼎盛时期，成为了全国政治文化的中心，也孕育了大批豫鲁地区的人才，而这些人才大都以汉族为主体，而随着宣宗南迁的女真族百万军户内部却是腐化不堪，终日以游猎为乐[12]。

四、结论

综上所述，员外郎自西晋创立之初，由高门士族的起家官到唐朝成为了官员仕途上升的必要一环，其地位得到了大大提高。金朝汉化过程中，仿唐宋之制的同时又带有着女真族特色的推行一省制，员外郎一职也和唐朝一样成为仕途上的必经之路。员外郎由于其本身对出任者文化素养的要求、当时统治者政策的推行和时局的变化，其出任者的民族构成呈现出阶段性的变化。金初，女真族在迅速消灭辽和北宋的同时，面对广大的中原地区缺少相应的管理经验和本族人才，故实行“借才异代”政策来帮助其统治，所以金初出任员外郎一职的大都为以汉人为主的辽宋降臣，女真人不到五分之一；到了世宗章宗时期，虽然员外郎一职的出任者还是以汉人为主，但比例已经有明显下降，且女真族因为汉化改革及女真官学的推行，比例开始上升；金朝晚期，女真族在员外郎一职的出任情况却并不像中高层官员一样持续保持上升趋势，这是因为员外郎一职并非中央官职关键和金朝南迁进入中原腹地以及豫鲁地区文化的繁荣所致[5]509。

注释：

① 孙孝伟.金朝宰相制度研究[D].吉林：吉林大学，2012.郭威.金代户部研究[D].吉林：吉林大学，2015.孙久龙.金代礼部研究[D].吉林：吉林大学，2016.田晓雷.金代吏部研究[D].吉林：吉林大学，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