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慧芊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结局，我选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也就是未来的必经之路。我循路而前，满怀喜悦，也许是满怀痛苦。”

——特德·姜

哲学三大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到哪里去。现代科学正在竭力解答前两个问题，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作出了解答；唯独最后一个问题，它指向未来，还有让人心存一丝幻想的浪漫。

1909年，意大利诗人菲利波·托马索·马里内蒂用一则《未来主义宣言》讴歌了正在徐徐打开的现代世界：“看，最初的曙光露出地面了!没有什么能像太阳那样，用鲜红的利剑一下子就割断我们几千年的黑暗!”

现在，新世纪进入第三个10年。这是经典科幻电影中故事发生的时间。不过，现实中并没有裹着红色披风的异能少年在东京运动馆的废墟中暴走（《阿基拉》），也没有身体被改造的仿生人警察在罪恶的底特律街头抗击资本财阀（《机器战警3》），更没有穿着整齐划一的克隆人奋力挣脱乌托邦世界的囚禁与控制（《逃离克隆岛》）。

我们身处更平淡、更恍惚、更茫然的平行世界。我们的生活危机不是幻想故事中的仿生人、乌托邦和人性的幻灭，而始终是现代社会降生以来所面临的种种问题、弊病和症结。

意大利哲学家葛兰西曾用“反常现象”概念来形容旧势力正在死亡、新势力尚未诞生的空白期。当前，“资本主义经济仍在运转，但不能让人人幸福。怨恨滋生。当社会放弃事实、代之以谬见时，茫然之感会油然而生”。《纽约时报》的一篇文章评论称，过去10年，正是一个反常现象无处不在的“焦虑、孤独和不稳定的时代”。

一方面，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自动驾驶、混合现实、基因编辑等科技概念快速更新，并进入我们的日常表达；另一方面，气候危机、地区冲突、民粹主义、娱乐至死、原子化社会、内卷化生活、性别刻板印象等结构性矛盾在全球化的催化下互相联结。科学技术和社会文化的前行速度并不同步，这个特征在今天这个时代尤为明显。

《连线》杂志于2019年1 月刊报道了南极洲的思韦茨冰川急速消融的危机，科学家认为其一旦碎裂，可能在10年内让海平面上升3 米。而到了2019年8 月，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宣布迁都计划。专家预计到2050年，印尼首都雅加达将有1/3 的面积沉入大海。而据IPCC 报告，全球海平面于过去一个世纪中上升了约15 厘米，包括纽约、曼谷、东京等沿海城市也面临着同样的危机。

2019年9 月12 日，联合国发布了一份由独立科学家撰写的报告。报告指出，当前“先发展，再治理”的发展模式已不再是一种可行的选择。财富收入和获得机会上的社会不平等在持续加剧，维持人类生存的自然环境出现了不可逆转的衰退，过去20年间所取得的发展成就面临着倒退的风险。

因此，我们对未来越是充满热情，反而越容易显露我们对现在的不安。媒介学者麦克卢汉在《机器新娘》一书中写下警语：“生活是根据看不见的未来的标准来衡量，而不是按照目前的人或物质材料的可能性来衡量。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因为人们认为未来比现在好，而是因为未来与现在不同。”

正如赛博朋克之父威廉·吉布森那句著名的论断——“未来已经来临，只是尚未流行”，重点不是如何用不同的技术框架定义未来，而是我们如何在行动中塑造未来。

我们准备好告别过去、欢迎未来了吗？无论是菲利普·K.迪克的赛博朋克大都会，抑或是阿西莫夫式的太空歌剧，如何在不确定性中把握新的确定性、在既有规则中创造新的规则，是我们下一个10年的挑战。假如我们囿于己见，忽视共同的现实，结局只会步入偏执、傲慢、官僚主义的困境。

未来或许会更不安，但无论它是否具有希望，我们都可以选择以地球一员的伦理基础共同努力。特德·姜在《你一生的故事》中写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结局，我选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也就是未来的必经之路。我循路而前，满怀喜悦，也许是满怀痛苦。我的未来，它究竟是最小化，还是最大化？”

一步步来吧，祝福大家都能找到更舒适且更有意思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