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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有喜的诗

2020-06-19伊有喜

西湖 2020年6期
关键词:三江口套娃黄黄

伊有喜

暮色

我越来越习惯于沉默

习惯从人群退入内心深处

在杂草丛生的溪边小路

我习惯遇见一个独自行走的人

这也是我喜欢的——

水声、鸟鸣和黄昏的云霞变幻

五月的芒草开出芒花

合欢叶子渐次闭合——

不远处就是江堤公园——

广场舞,吹拉弹唱……

遛狗的男女、追逐嬉闹的小孩

手拉手的年轻人……

好像这是我疏离已久的人世

而暮色慢慢地把它们覆盖

野麦黄黄

秧苗里有稗子

小麦地里也有野麦子

争肥、争水、争光

这小麦的伴生杂草  它确实

事事压着小麦——

它是人见人嫌的野麦子

有人称它乌麦、铃铛麦、燕麦草

它有茸毛和穗子——

它的针尖麦芒  在我们童年的

唾沫里  不停地转动

却找不到它的北方

多年后  城南江堤上

我遇见野麦黄黄,一大片又一大片——

它们之中居然没有一株小麦

立夏

毛芋还小,它的叶子酷似荷叶

我们习惯称它:芋荷

土豆长在土里——还没开花

而蚕豆与豌豆都结满了豆荚——

再不摘下,这些豆会变老

就像路边的金银花——它纤细的白一转眼

就黄了

这是立夏,许多事物正在发生

我们吃煮鸡蛋,称体重,量身高——

在头顶门墙上多划一小横

那一连串短横——

像枫杨树垂挂的串串小元宝

某一时刻——

天上刮的就不再是春天的风了

五月

是什么让人停下手头的活

在阳光下集合

是什么让人们心潮起伏

同唱一首歌

在五月  人们一次次驻足

面对同一个方向

内心的旗子冉冉上升

它飘荡的样子就是风的样子

它存在——

就像五月的花在五月开放

纯粹,自足,自然而然

吸引我的目光——

开始是益母草  后来是高高的广玉兰花

我一直想为它们唱首歌

苦楝树

她们优美,秀丽

这些耐苦寒的乡下姐妹

在水边、山坡、墙角——

她们开淡紫的花——

那时,秧苗尚青

麦子微黄  油菜由青转黄

我青黄不接的年少时光

有一种淡淡的苦味

楝树下  我听过布谷

也听过四声杜鹃的啼叫——

它说:种田真苦

苦楝花开——

我的姐姐秀发如云,笑靥如花

我的姐姐叫有香

芭蕉

庭院西南,窗前墙角

假山的边上——

她有真实的孤寂:

高舒垂荫,她自闭,自成一体。

喜暖,畏寒,耐半荫

她从春末开始  到秋末结束——

它肯定不是樹

它的叶子也不像草——

它是绿色的蜡烛干——

绿色的火焰  烛照它徐徐

展开的简牍——

说的是雨打芭蕉的忧愁

现在,它是迎风招展的叶子

有人把它当作书签

在玉泉寺想起我的母亲

在玉泉寺观音阁

我看见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儿子叩拜——

这一拜,就是他们的人间

这多么像我们在千手观音前的祈福

两鬓斑白  我依然眷恋这纷扰的人世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

作为凡夫俗子  我愿意——

你是心地善良又好看的女子

我愿意承认——

送我来到这人世的,就是我的观音

我的母亲比我神奇

我经常错把老婆喊成女儿

我说:萱哎——老婆就笑着说我老年痴呆

这多么像我母亲——

我回老家看她——

老人家挨个唤她的子女:有清有香有贵有喜——

最终高兴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的母亲比我神奇

她话音刚落,我们哥姐四个就齐刷刷地围拢过来

老者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要看老房子

就像说不清我是哪里人

在上盛  与一位老者寒暄

吞吞吐吐,我欲言又止

他毫不介意  领着我这个陌生人

去看老宗祠、苦槠与大樟树

并说他曾路过我们的村子——

讨过水喝  那时我尚未出生

他认识的人如今都已过世——

他不用QQ、微博、微信和抖音,

临别——也不打听我的名字

他说“宽慢”,他说“再会”——

他说下次找我——

他好像随时可以找到我

三江口

从东南而来的兰江、从西而来的新安江

在入海之前集结为富春江——这是梅城的三江口

就像兰溪的、金华的三江口

它的阔大苍茫,让我想起俄罗斯套娃

三江口的套娃:大三江口的上游有次大的三江口

依次类推,然后是三坑口,简称山坑

而最初,是清澈明亮的两只泉眼

就像我的父亲和母亲融合:他们与我构成最小的三江口

我是我父母的下游——

置身阔大苍茫的三江口,我是荡漾的浮萍——

荡漾就是随波逐流——

有船只经过,就一荡一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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