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清

1

和老公谈恋爱时，他对我十分宠爱。老公说，这是家传，他爸爸就极宠他妈妈，一宠就宠了20多年。受家庭影响，老公也觉得男人疼老婆是天经地义，做家务更是义不容辞。

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见公婆的事自然提上了日程。当我们提着礼物来到公婆家时，来开门的居然是系着围裙的婆婆。不光我，老公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西洋景”，看他那惊异的小眼神，就知道他也被吓到了。

未来婆婆热情地招呼我坐下，还让我喝水吃水果。她一边削果皮一边说：“文文啊，我们家大宇，从小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到现在连袜子都不会洗。以后你可得多包容点啊。”

吃饭时，婆婆热情地给我夹菜：“文文，你多吃点，尝尝我做的几个家常菜，合不合你的口味？”说完，她又忙着给公公夹菜：“老公，多吃点。”又站起身来给我老公夹菜：“儿子，你也多吃点。”

婆婆自己还没吃上两口，就忙着去厨房看她煲的汤。我看得着实震惊，好一个贤妻良母啊。如果不是听老公说过他老妈，说不定我还真会被这位婆婆大人唬住。

2

结婚后，婆婆在我们回去探望时都表现得很贤惠，比如亲自盛饭上菜，沏茶刷碗。公公大约尝到了甜头，隔三差五就悄悄给老公打电话，让我们回家吃饭。

说来我也挺佩服婆婆，起初她在厨房真是手忙脚乱，渐渐地，婆婆刀功见长，偶尔看到她亲手炒的几个菜也有模有样。看来，为了不在我面前露怯，为了她儿子的终身幸福，婆婆暗地里真下了不少工夫。

公公真正扬眉吐气，胆子越来越大。当着我们的面，开始支派婆婆：“去，洗点桃子。”“茶有点太淡了，重泡一壶吧。”婆婆笑盈盈地沏茶换水，但我分明看见，她扭过头去对着公公射出一道道秋后算账的目光。转过头来，对我展露的还是亲切笑容。

老公悄悄对我说：“今天咱们走了，我爸铁定会跪搓衣板，要不要打个赌？”于是我们假装告辞，5分钟后又悄悄溜回来，老公用钥匙打开家门。果然见婆婆怒目叉腰，公公低眉顺目，中间竖着一块搓衣板。一见我们进来，婆婆反应极快：“哦，我刚才还在和你爸说，这搓板用了这么多年了，在阳台上占窝占地的，你们出去的时候顺带手扔掉吧。”

老公应声接过搓板，又抄起故意忘带的手机，我们忍着笑，火速逃离现场。从那天起，婆婆大人给我们小两口立了一条家规，回家要先按门铃。自然，他们去我们家，也遵守这个规矩。

3

一天吃过晚饭，老公正帮我揉肩膀时，门铃响了。老公从猫眼一瞧，小声对我说：“我爸妈来了。”一听婆婆大人驾临，我瞬间变得精神抖擞，用风一般的速度把家里看着碍眼的东西统统收到柜子里。最后环视一圈，可以迎接婆婆大人进门了。

在沙发上坐定后，婆婆问：“你们在家做什么呢？”我笑笑：“这不，刚吃了饭，大宇说坐了一天挺累的，我心疼他，正在给他捶背呢。”

我很积极地去厨房洗水果，为婆婆倒了茶水，又剥香蕉，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拉了一会家常后，婆婆语重心长地说：“文文啊，以后洗水果这样的小事，还是让大宇做吧。他得学着做点家务，要不等生了孩子，你就太辛苦了。”我习惯了婆婆说话的九曲十八弯，这才明白婆婆今天大驾光临的重点：催生。

其實，我和老公已经在准备要孩子了。但我要是实话实说，以婆婆的热心程度，我和老公现在的平静小日子大概难保。我装作为难地说：“妈，我们本来打算再过几年二人世界，生孩子的事都还没想过呢。老公，要不咱们听妈的，明天就去买几本书来看看？”老公很配合地点头，说了一声“好”。婆婆心满意足地走了。

4

相处久了，我发现婆婆人其实不错，竟也慢慢喜欢上了她。婆婆大概也看出来我并不是像欺压她儿子的那种人。只是，戏精的生活却还在继续。

我发现，在婆婆面前，我有瞬间入戏的天赋。她希望她儿子当家作主，我就顺着她的意，每次见了面，必先卖卖惨，告状说她儿子如何欺负我，请她帮我作主。在你来我往交锋的过程中，我与婆婆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听到我怀孕的消息后，婆婆笑得合不拢嘴。老公告诉我，婆婆希望是个女孩，让她叫“杨柳依依”，我和老公的姓，加上依依的名，太美了。不想，怀胎十月，生下的却是男孩。婆婆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照样乐得眉开眼笑。

儿子小小年纪，也承袭了婆婆和我戏精的本质，一饿就哭，哭声震耳欲聋，却是干打雷不下雨。有一天晚上，老公又被儿子突如其来的哭声惊醒，冲了奶粉后，看着起劲地咂嘴喝奶的儿子，叹了口气：“儿子，你老爹对你没别的要求，将来可千万别再找一个戏精媳妇了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从容摘自《家庭百事通》2020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