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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渐行渐远

2020-06-03何立文

初中生之友·中旬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坝子狗崽老家

何立文

中秋来临,吃完午饭,我们便驱车往老家赶。

儿子一边欣赏窗外的秋色,一边念叨着老家的花狗。去年,老家的母狗一窝产下七只狗崽,结果卖的卖送的送,最后剩下黑白花纹的那只自己养着。为什么单单留下它?因为一窝狗崽从娘肚里出来时,独有这只花狗坐在兄弟姐妹们身上呜呜叫。左邻右舍都说这狗才是真正的看家狗,聪明、胆大又忠诚。

回到家里,父亲照例是不见人影——下地干活去了。母亲因为腿脚有毛病,只好在家里做些手工活。大半年下来,她编了几十把棕扇,托二姐带到城里卖了,贴补家用。刚停好车,母亲就迎上来了。多年来,风湿性关节炎、骨质增生、坐骨神经痛折磨着母亲,原先腰杆挺直的她,如今已显佝偻。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才六十多岁身体就这样,人家八九十了还上山砍柴”。我安慰她说,每个人的身体不一样,这很正常,你就不要跟别人比了,重活让爸做,凡事都要慢一点,别着急。母亲摇摇头,再点点头——劳累了一辈子的她依然雄心勃勃,还计划种堂兄家的一丘田。

太阳挨着山边,父亲才牵着牛回家。后边的牛犊子左冲右突,欢快地撒着蹄子。儿子扔下手中的玩具,奔过去喊爷爷。父亲笑容灿烂,古铜色肌肤在晚霞的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虽已是秋天,父親依然赤着脚。我接过父亲肩上的锄头,父亲拴好牛后,又去菜园摘了一点豆角、辣椒,才慢悠悠地进屋。

每次回家,都觉得母亲弄的菜香,晚饭都能吃两大碗。今晚也不例外。母亲最喜欢坐在一旁看我吃饭,见我吃得香,她笑得合不拢嘴。在她眼中,已为人父的我仍是一个孩子。

月亮又白又圆,镶嵌在寂静的夜空,周围一圈淡黄光晕,仿佛一块温润的美玉披了一件漂亮的外套。四周云彩柔媚,好像刚从地里采摘回来的棉花,散发着露水的气息,包裹着山雀清脆的叫声。多少年了,未曾欣赏如此静美的月色。城里灯光闪烁,车水马龙,自然无法欣赏如练月华。关键是在快节奏的日常生活中,抬头看天的闲情逸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只知道低头匆匆赶路。

第二天,我们又去村后的坝子走了一趟。坝子后面的山坡上,采矿的作业面又扩大了不少,原本葱绿的山体被机器挖得千疮百孔。宁静如镜的水面倒映着白森森的山的肋骨。站在堤坝上,远远看见进村公路一侧的棋山,也被那些粗壮的机器剖去一大块,层层叠叠的青石对着天空抽泣。眼前的一切,让我心里空荡荡的。这还是我梦里常常回去的故乡吗?

每次回村,都能看见山体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我的内心一片荒芜。

离开故乡,生疏农事这么多年,我逐渐沦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游子。走在村道上,总有一种陌生的感觉。那些曾经拴过牛的大树早已不见踪影,那些可以捕鱼、捡田螺的池塘已经萎缩、干涸,那些收藏我的咳嗽的小巷子也已消失殆尽……前两年,听说老家附近将要修建一个大水库,附近几个村庄都得搬迁。一时之间,村民议论纷纷,有人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谋划未来的日子。父亲不以为然。他说,我们祖祖辈辈在这儿,出门就是田,上山就有柴,突然之间这些东西都变没了,心里不是滋味啊……搬到生地方去,听说那儿没有山,也没有地,我们靠什么生活?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修建水库的事又没动静了,拆迁、移民之类的话题自然不再提起。

要返城了,车子后备厢里照例塞得满满的——都是父亲从地里挑回来的芋头、红薯和生姜。我摇下车窗,母亲扶住车门,一再叮嘱我要好好教育孩子,不要急躁;孩子太瘦,要想方设法让他多吃点。

车子绕过屋后那片楠树林,路过一口池塘、一所村小学,故乡的影子便越来越小。

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些熟悉的房子和树木渐行渐远,一种难言的痛楚袭上心头:父母健在,故乡怎么变我都心存念想,我与它始终维系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父母百年之后呢?我辈须发皆白之时呢?到那时,故乡还会是深埋在骨头里的骨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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