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丽　胡慧勇

【摘 要】《甜牙》以文化冷战为背景，通过历史书写，再现了文化冷战阴影下的多重闹剧，在塞丽娜·弗鲁姆与汤姆·黑利和托尼·坎宁等人物的复杂关系中，探究了时代背景下的间谍游戏、女性压迫和伦理困境。

【关键词】历史书写;伦理困境;女性压迫;间谍游戏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10-0204-02

英国小说家麦克尤恩对刚刚逝去的历史事件和历史进程有某种迷恋情节。（Malcolm，2002：6-7）。这种迷恋源于他对普通人历史的挖掘与致敬，以及他对于历史真相的追寻（侯茜希，2015：53-56）。

20世纪七十年代的英国在美苏地缘政治冲突中，紧随美国参与冷战。由于在国家利益、权力、安全等方面的对立，美苏双方的文化交流展现为一种“特殊的冲突”，即利用公开合法渠道下的秘密斗争，来达到传播本国价值观的目的（路红霞，2009：152-153）。《甜牙》一书大量运用历史人物和事件，以叙事呈现历史，又以叙事构成故事。在叙事中注入时代与个人意识，对历史进行重新书写，并由此折射出丰富内涵的历史和时代特征（李裴，1992： 70-73），艺术地再现了七十年代英国知识分子参与的间谍游戏，所面临的女性压迫和伦理困境。

一、间谍游戏

二战后，追求及时性的“快速传播媒介”不再是唯一的需要，社会开始构筑一种新的持续关系，像图书翻译和好莱坞电影等都成了注重传播效果的“慢速传播媒介”的重要组成部分（渡边靖，2013）。发达国家希望通过“不战而胜”的意识形态宣传，用话语建构事实，削弱敌国斗志，以实现文化帝国梦。因此西方利用知识界作为代理人，以筆杆子来推销其价值观念（申小翠，2007：28-31），于是大批间谍涌入冷战文化中。由于间谍工作较为隐蔽，人们往往对于情报活动浑然不知，对谍报机构也缺乏了解，纵然被利用也毫不知情（平常，1994：29-31）。

这样的间谍游戏在《甜牙》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塞丽娜的第一位情人托尼·坎宁名义上是剑桥大学历史学教授，实则为军情五处的特工，后遭到双面间谍指控。与塞丽娜成为情人后，托尼费尽心力培养她，将她送入军情五处（周涓，2016：74-75）。所谓的“甜牙”是军情五处展开的一项间谍行动的代号，目的是资助有潜力的青年作家，帮助他们出版符合冷战思维的作品。塞丽娜以“自由国际”工作人员的身份与汤姆取得联系，向他提出资助计划。在将信将疑之间，汤姆最终接纳了这份“好意”（尚必武，2013：19-21）。而小说结尾汤姆的书信令一切真相大白。“后麦克尤恩时代”的叙述，使得间谍与被间谍、欺骗与被欺骗、原谅与被原谅这几层因间谍游戏催化的冷战闹剧更为戏剧化。

麦克尤恩不断解密“软性冷战”档案，创造了“文学”与谍战的特殊“嫁接”形式。英国外交部情报司对乔治·奥威尔的作品《一九八四》和《动物农场》的全球性推广及中情局对《日格瓦医生》及《邂逅》杂志的资助，都对《甜牙》中人物故事的历史政治碎片产生了重大影响，凸显了泛政治的社会生活的复杂性（龙国庆，2017）。

而“隐含作者”概念揭示了《甜牙》巧妙地调和了麦克尤恩自己和故事中的人物关系，一方面他扮演了汤姆·黑利的角色，另一方面又充当叙述者（塞丽娜·弗鲁姆）。可以说，汤姆和塞丽娜是麦克尤恩的秘密代理人——他们既信任又怀疑的矛盾关系体现着整个社会的紧张局势，同时也挑战了弥漫于冷战年代的“二元思维”（Walker， 2015： 493-514）。

二、女性压迫

女性压迫是《甜牙》浓墨重彩的一笔，贯穿全书。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女性主义掀起了世界范围的第二次浪潮，广大妇女努力打开精神枷锁，力主独立，要求维护自身的权益，渴望得到社会的尊重和认可，充满独立人格意识（张伟，2019： 48-52）。

叙事开端，小说以塞丽娜母亲的女权意识切入。在选择大学深造时，她的母亲十分坚定地对塞丽娜说，女性应该有责任去剑桥攻读数学。而在男权社会中，这是罕见的。随后，视角移到塞丽娜接受托尼·坎宁的推荐，到军情五处面试。她所得到的工作，却是一份低得不能再低的头衔。只有男人才能当官这一事实让她开始接受这样的观念：女人从属于一个低等阶层。（齐雪艳，2019：38-42）而这一切与她好友雪莉·先令格格不入，雪莉是女性主义的代表人物，她说话坦然，行事高调，与坐在老旧打字机前的其他人完全不同。在一次讲座中，当处长谈论到所谓的“恢复民主制”时，在场其他人都在庄严附和，而雪莉却坐在后台突然大声嚷着反驳。

实际上塞丽娜的姓弗鲁姆也颇具深意，这个和“羽毛”相押韵的名字，或许在暗示作为女性“轻如鸿毛”的宿命，也为全书奠定了女性主义妥协的基调。时代的控制，政治的控制，都让女性离自由越来越远。这自由却恰恰是塞丽娜内心里最渴望的东西。在塞丽娜身上，妥协这一特质微妙地穿插于故事情节的发展之中。从读书到阅人，从俘获到被俘获，从完成任务到摧毁任务，她一路向历史，向政治，向情感妥协，或许这也是当时冷战文化下女性主义的软弱之处。

三、伦理困境

《甜牙》以“软权力”的竞争为背景，展开伦理思考与诉求。“软权力”是相对于“硬权力”而言的（约瑟夫·S.奈，2005）。而“文化扩张”则是“软权力”在全球侵略扩张的主要手段，它旨在传播西方倡导的意识形态理念，强化冷战思维，对发展中国家进行一场规模空前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塞丽娜出生于书香之家，在四面筑起围墙的花园里长大，父亲是一名圣公会主教，母亲是位洞察世情的主教夫人，如书中所述“一切都波澜不惊，教人艳羡，简直是一阕田园诗”（钟瑛，宋艳芳，2019：101-105）。然而，她的妹妹露西却在自由浪潮里，吸食大麻被捕，怀孕退学。在被迫攻读数学专业后，塞丽娜偶遇历史系教授托尼·坎宁。小说以时空角度推进故事叙述，从成为托尼的情人到进入军情五处，再到加入“甜牙”行动爱上汤姆·黑利，都展示了主人公在伦理困境与挣扎中逐渐泯灭个人价值（邱昊，2017：207）。

麦克尤恩并没有在文本中主张自己的直接权威，而是用爱情和间谍故事为载体来表达伦理困境和诉求，并进行批判（Walker， 2015： 493-514）。首先是托尼在理性与感性中的矛盾冲突。从情感角度说，托尼爱塞丽娜，他渴望和塞丽娜共度剩下的日子，但又不想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离世而陷入痛苦，也让自己折磨万分;从理智角度看，托尼把塞丽娜当作是礼物送入五处为国家服务，以弥补自己的叛变行为，也希望这一助推能使塞丽娜在事业上有所成就。

再者是汤姆·黑利，他作为文化冷战中的一枚棋子，成為冷战的牺牲品。塞丽娜先爱上其小说再到爱上他本人，都颇具伦理色彩。在小说的结尾，整个情节得到了反转，小说的叙述视角由塞丽娜转向汤姆。从起初被塞丽娜利用到后来监视塞丽娜，汤姆在军情五处的闹剧中抽身。汤姆感激塞丽娜，然而欺骗也使愤恨淹没爱情，但到小说结尾，汤姆又对自己反监视塞丽娜的行为感到抱歉。由此可见，汤姆的一系列行为是在不信任与刺探中做出的伦理抉择。冷战时期，英国政府特工与其恋人之间的欺瞒数不胜数，从侧面凸显了政治斗争席卷之下的道德沦丧（黄一畅，2018：24）。

四、结语

在《甜牙》中，麦克尤恩以其犀利的笔触揭示着冷战时期社会面临的伦理道德危机，通过历史书写及原小说叙事手段，向人们展示了英国在美苏争霸背景下腹背受敌的社会处境：冷战文化在伦理禁区中自我传播、自我夸大、自我服务，由此引发了道德沦丧的伦理困境、妥协的女性主义及阴暗的间谍游戏等。这是一种悄无声息的软性冷战，更是一场个人及社会的闹剧。

《甜牙》是一部探讨个人的正直性与公共责任之间冲突的作品。在超越时空的背后，是麦克尤恩对文化与政治关系的探讨，对真理受权力把玩控制的批判反思，更有对当下人性及社会价值观的探论，发人深省。

参考文献：

[1] Walker， Laura Savu. “A Balance of Power”： The Covert Authorship of Ian McEwans Double Agents in Sweet Tooth [J]. MFS Modern Fiction Studies， 2015， 61（03）：493-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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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张伟.19世纪英国女性文学特点及影响[J].泉州师范学院学报， 2019， 37（05）： 48-52.

[18]钟瑛，宋艳芳.《甜牙》中的多元时空体所折射的自由主题[J].外语研究，2019， 36（03）：101-105.

基金项目：本文为南京邮电大学大学生创新训练基金项目“伊恩·麦克尤恩小说的历史书写研究”成果（项目编号：SZDG2019043）。

作者简介：王佳丽（1999-），女，汉族，浙江绍兴人，南京邮电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本科在读;胡慧勇（1967-），男，汉族，安徽望江人，文学博士，南京邮电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学理论和英国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