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为第六代导演的领军者，贾樟柯以其独特的叙事特色享誉中外，在他的电影《江湖儿女》中，贾樟柯导演以其独特的符号叙事模式对当代中国电影的叙事进行了创新。这部电影中的符号可分为文化符号和物质符号两大类。它们具有重要的表意功能和叙事功能。通过这些符号，贾樟柯导演记录了2001-2018年中国社会的变迁，以及变迁中的江湖儿女情义。《江湖儿女》在符号的选择和使用上较贾樟柯之前的电影更为符号化。导演用这种符号叙事模式娓娓道来了巧巧和斌哥的情义纠葛。

【关键词】贾樟柯;《江湖儿女》;符号叙事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10-0093-02

一、电影中的文化符号叙事

组成电影的元素有很多，符号是其中之一。现代符号学词语语源是现代语言学理论的奠基者索绪尔按希腊语的“符号”衍生出来的用语，在索绪尔符号学中，单一符号分为意符和意指，而后麦茨对索绪尔的理论加以修改扩充，正式建立电影符号学这一电影研究学科，把电影中画面与声音的直接呈现作为意符，将镜头所展现出的意义概念和镜头间的相关性作为意指，对西方电影理论产生了巨大影响，同时对贾樟柯的电影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贾樟柯电影中的拍摄角度、光影色彩到画面人物等，都蕴含着丰富的符号语言，电影主人公的表情、身体动作包括一些细节处理等符号元素，都对贾樟柯的电影叙事描写起到了很大的辅助作用，具有深刻的意义。

贾樟柯的新作《江湖儿女》除了叙事更加简洁、主线更加突出外，基本上承袭了他一贯的电影风格。这部电影中的文化符号大致包括“关二爷”、影片中的插曲、“飞碟”等具有象征因素的符号，这些符号贯穿于情节发展中，这些符号不仅是时代特征的具象化表达、人物情感的宣泄，更是民间精神、人物命运、江湖道义的体现。它们除了指向具体的时代、可感的情感之外，还指向贾樟柯在影片中对“关二爷”这一文化符号的运用。“关二爷”在影片中代表了江湖道义，代表了江湖儿女对情义的追求与向往，他们渴望自由又渴望义气。“关二爷”在影片中的第一部分一共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兄弟老贾和老孙由于债务纠纷拿枪对峙，这时斌哥拿出了关二爷的塑像，老贾意识到了自己欠债的行为违背了江湖道义，关二爷在此时就是正义的化身，郭斌是正义化身的践行者。接下来是一个长镜头，关帝塑像自下而上出现，位于画面中心，几乎占据画面全部，就好像是众兄弟祭祀完抬头仰望的景象。此时对关帝代表的江湖道义不言而明，这是影片中“关二爷”的第二次出现。“关二爷”第三次出现是女主人公巧巧单独祭拜“关二爷”，这时男主角郭斌的好兄弟房地产商二勇被杀害，巧巧对其祭拜时被江湖中的道义所感染。“关二爷”在此时是一种仪式化的表达，表现出巧巧对江湖中道义的认同。此时的江湖是一个未被商品经济所浸透的江湖与社会，是一个讲义气的江湖，不为名利所浸透。

影片中的第三部分也出现了中年巧巧祭拜“关二爷”的场景，但是“关二爷”的塑像并没有在画面中出现。中年巧巧在经历了郭斌的背叛、江湖兄弟的背信弃义后，依然收留瘫痪落魄的郭斌。不过，没有雕塑出现的画面似乎隐藏着某些寓意，暗示着时代的发展与江湖道义的不复存在。影片在用一个没有神像祭拜的场景暗示坚守的不易与虚妄。

二、电影中的物质符号叙事

影片中的第二部分讲述了巧巧出狱之后去奉节寻找斌哥，她希望斌哥可以记住她为他坐牢的“义”。然而此时的斌哥不但有了新女友，还放弃了自己尊崇的江湖道义，认同了市场的经济法则。试图在商业中力挽狂澜赢回丢失的面子和尊严。影片中的这一部分有着一个非常重要的物质符号，即“感应玻璃门”。它作为现代公司、企业的门面，以及进入现代化的标志，可以作为现代化的符号化象征。影片中，巧巧寻郭斌至潮州商会，被感应玻璃门挡在门外。这扇玻璃门竟然对巧巧失灵了，巧巧用近乎粗暴的方式打开了它。这扇玻璃门代表着巧巧对时代发展的陌生，也代表着郭斌对江湖道义的丢失。他虽然对巧巧有愧疚和心疼，但是对金钱和名利的追求更加强烈，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他逐渐迷失了原本的道义。“昔日的江湖已不复存在”，而巧巧依旧对情义有着某种期待和坚守。

在《江湖儿女》中，片子开头便是一首极具年代感的歌《男儿当自强》，歌词 “胆似铁打，骨似精钢”正是巧巧心目中斌哥硬汉的形象，同时也是斌哥要树立和追求的形象。接着巧巧进入内室，一首《永远是朋友》又成了斌哥一行人搓麻将的背景音乐。这首歌作为物质符号有三重含义，一是虽有过节的老孙和老贾，经过斌哥的劝和，依然是朋友;二是歌唱斌哥及兄弟们的友谊;三是注定斌哥和巧巧做不成夫妻，永远只能是朋友。在《浅醉一生》的音乐中进行影片1.35画幅和1.85画幅的转换，代表着江湖的义气，也预示着巧巧与斌哥的结局。这首背景歌曲，正是巧巧的最爱，甚至后来她为救斌哥夺枪而起，并为斌哥坐牢5年，出狱后斌哥背信弃义，这些过往的江湖儿女情，又何尝不是“浅醉一生”呢？

《江湖儿女》中的第二部分还出现了“飞碟”“流星雨”等特异性符号。巧巧在挽回郭斌无望之后，独自踏上了回大同的道路，在火车上碰到了萍水相逢的新疆人，被他的“飞碟理论”和“宇宙的囚徒理论”所吸引，决定跟随他去新疆。但在半路上巧巧还是选择下车，深夜一个人走在完全陌生的戈壁路上，此时她看到了流星雨划过，偌大的飞碟冲天而出。经过偶遇事件，巧巧不仅从情感困境中走了出来，还从对郭斌的依赖状态中走了出来，获得了独立和新生。巧巧突破情困，从而实现重生，进而默默担当被时代主流抛弃的道义，并且在郭斌落魄病重时陪伴他，这是电影中的重要转折。此时的影片再现了丢失的江湖道义，情义在一个女性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贾樟柯热衷于拍摄交通工具，自行车、拖拉机、飞机、公交车在他的影片中都有体现。在《江湖儿女》中，从公共汽车到轿车再到高铁，贾樟柯从交通工具再现中国时代的变化。在影片的第三部分，2017年的郭斌因为过度饮酒导致脑出血而偏瘫，坐高铁回大同寻求巧巧收留。这一镜头一开始，取景框便对准风驰而過的高铁，以及空旷的高铁站。贾樟柯用他的电影展现了飞速发展的媒介时代，牢牢地把握住了时代的脉搏。《江湖儿女》中的交通工具不仅代表了离开、希望、漂泊和对前途的未知，不仅是时代变迁的象征，还代表着回归。巧巧坐火车随新疆男子离开是试图走出情感的困惑，而斌哥坐高铁寻求巧巧代表着他去寻找丢失的江湖道义，寻找生命的支撑。巧巧不计前嫌收留了他，并帮助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此刻，便是新生。贾樟柯赋予了交通工具新的意义与内涵，也给予了这些交通工具符号化的表达。

三、结语

贾樟柯说：“写这部电影的时候我会想到我自己，这几年经历了什么。十几年中国社会变革的剧烈，个人的情感世界里也有很多被摧毁的，但也有许多值得保留的。社会和人都蛮辛苦的，所以就拍了这样一个电影。”他把电影镜头视为一个旁观者的眼睛，用凝视的目光观察眼前的一切，并给予真切的讲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如今物欲横流的社会中，每个人都逐渐迷失了自我，每个人的心中都需要江湖道义的洗礼，每个人都需要有情有义活着，架可以输，事可以败，但人不能垮，活着就应该有活着的样子。贾樟柯曾说：“我记得妈妈一直对我说‘为人要讲义气，待人要厚道，对父母要孝顺，遇事要勇敢。”《江湖儿女》即是对在市场经济时代已然逝去的人际关系和生活方式的追怀和礼赞。这种“不定”到“定”的改变，才是这部影片符号使用特点变化的根本原因，贾樟柯导演用符号化的叙事模式向观众传达物欲横流的社会也需要情义的存在。

作者简介：李南南，长安大学美学专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