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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中的传统中国社会意识现象分析

2020-04-17曹人龙巫绍华

文学教育 2020年2期
关键词:大地

曹人龙 巫绍华

内容摘要:赛珍珠的双重文化身份使其具有双重文化意识,这种意识充分体现在《大地》中。本人认为《大地》的隐性读者为西方读者,受西方深层文化意识的影响,她是站在西方文化的角度来解读并向西方世界介绍传统中国社会意识现象的。因此,尽管她在中国生活了几十年,但她的西方优越文化意识占了上风,她用一种自上而下的眼光在俯视中国传统社会意识现象。

关键词:大地 西方深层文化意识 中国社会意识现象

一.引言

赛珍珠,原名伯尔·赛登斯特里克·布克(Pearl Sydenstricker Buck),20世纪一位多产的美国女作家。赛珍珠特殊的人生经历使其具有中西方双重文化身份,成为一名“文化异乡人”或“文化边缘人”,并因此产生出中西方双重文化意识。这种双重文化意识使赛珍珠用独特的“双焦透视”在审视中国的传统生活。因此,《大地》一经问世便引起了世人的广泛关注,直至今日,仍有许多学者在研究这部经典著作。前人对赛珍珠的研究有多种见解,有接受亦有批判,西方人认为美化了中国而中国人却认为丑化了中国,其人其作亦几经沉浮,饱受争议,呈现较为复杂的局面。

陈敬在其博士论文《赛珍珠与中国--中西文化冲突与共融》用“双焦透视”的观点说明赛珍珠不是站在一种文化的“此岸”去审视另一种文化的“彼岸”,而是“脚踩双船”,横跨两岸,站在一个中立的角度对多元文化进行综合审视。孙宗广也从双焦透视角度指出赛珍珠作品中所表现出的积极与消极的封建社会传统社会品格。本人认为前人从赛珍珠的中西双重文化意识及其“双焦透视”角度研究这部作品是不完全透彻的,《大地》的隐性读者为西方读者,赛珍珠是从西方深层文化意识的角度来解读并向西方世界介绍中国传统生活的,尽管她在中国生活了近四十年,但她背后的西方深层文化意识始终存在,《大地》这部作品就在不经意间受到了她西方深层文化意识的影响。

二.西方深层文化意识的定义

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认为深层意识是人类最本能的认知和欲望,这层意识完全是由人的本能和本性决定的,同时也受人出生后的环境所影响,是最深层的意识,可能人类自己本身也察觉不到。

西方深层文化意识是一种以基督教文化为其存在基础的文化意识形态。基督教文化是属于扩张型的,其哲学观念认为时间是有始有终的,而空间是无限可重复的,强调对周围世界的扩张和征服,对自然的统治和利用。主张“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神的物当归给神”,坚持精神世界服从上帝。提倡社会要承担关注弱者的责任,强调夫妻是在上帝面前结合的。基督教文化特别强调爱情、歌颂爱情,赞美对妇女的礼让和崇敬。基督教对人非常重视,主张平等、自由、博爱和人道主义,认为人和自然界是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关系。

三.西方深层文化意识影响下《大地》中的传统中国社会意识现象

1.王龙与阿兰的包办婚姻现象

故事以王龙的大喜之日开头,一开始就将读者置身于中国农村的包办婚姻的氛围中。王龙“想不出这天和往日有什么不同”,家庭的贫窮让王龙不能对自己的大喜之日做任何的准备,对勤劳但贫穷的王龙来说,婚姻意味着美好幸福的开始,他对自己未来的妻子充满了期待,也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王龙的婚姻是父亲包办的,妻子是父亲挑选的,王龙对自己的另一半也有着自己的标准,“脸上有麻子的,缺嘴唇的我都不要”,但在这种家庭经济条件下,王龙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婚姻的,能娶上媳妇已是上天对他很大的眷顾了。

在王龙的这次婚姻中,赛珍珠描写了封建社会中的聘婚、订婚、迎亲、婚宴等多种风俗。“他和父亲买了两只镀金的银戒指和一副银耳环,父亲把这些东西拿给了那家主人,作为定亲礼”。旧时定亲礼被称为“纳征”,“征”是成功的意思,只有纳征了的婚姻才是能成功的婚姻,而纳征则是父母为儿子做主完成的。在王龙迎亲时,黄家看门人的百般刁难、黄家老太太的刻薄话语都显示出鲜明的贫富差距。王龙的婚宴很简单,只是邀请了几位朋友参加,但王龙很满意,更满意的是阿兰在新婚之时“不想在别的男人跟前露面”,这时的王龙认为阿兰只属于自己,而不愿见别的男人,很明显王龙内心已将阿兰当做自己的私有财产。王龙与阿兰在父亲和主人的包办下结为了夫妻,组成了自己的家庭,但这种基于包办婚姻基础的家庭却王龙和阿兰成为了“熟悉的陌生人”。阿兰沉默寡言,王龙亦觉得经常找妻子说话是不合适的。在赛珍珠笔下,这种在传统包办婚姻安排下组成的婚姻和家庭有着太多的不理解和陌生感,而这种陌生感最终也使得阿兰虽然勤劳一生,却难逃被王龙抛弃的悲惨结局。

赛珍珠笔下的包办婚姻及其家庭意识一定程度上符合当时的社会现实,赛珍珠看到了这种婚姻制度对家庭的不利影响,但赛珍珠在其西方深层文化意识影响下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种婚姻意识的历史合理性及其对家庭的作用她忽视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西方“天赋人权”、“自由、平等、博爱”思想的影响下,中国先后经历了维新变法运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运动及妇女解放运动,国人在这些运动中努力冲破封建思想,要求“婚姻家庭革命”,提倡婚姻自由。

2.纳妾与收丫头现象

纳妾是封建制度的陋习,在“一夫多妻”的中国封建时代是非常普遍的。对于以种地为生,传统的王家来说,王龙的爷爷只有一个老婆,王龙的父亲也只有一个老婆,纳妾是违背了种田人的道德标准的,更何况荷花还是一位妓女。因此王龙对这段婚姻不敢大张旗鼓,只是暗地里为自己的纳妾准备着:修建后院、铺设砖地、购买雕花木床,修建水池、投放金鱼等,这都与王龙与阿兰的婚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读来感觉不到婚姻的喜庆,而不由的心生厌恶。同时王龙还背地里让他的婶婶充当“媒婆”,而王婶说媒的真实目的并非真心的想撮合王龙与荷花,只是为了能长期吃住在王龙家和赚些银元。此时,王婶那“媒婆”的丑陋嘴脸真实的展现在了读者面前。

赛珍珠对王龙的心理描写也刻画的很生动。王龙经历了茶饭不思、忐忑不安、害怕、痛苦和高兴的心理过程。当阿兰知道丈夫要纳妾时,她大声的哭泣,“任何其他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哭过”,此时的王龙内心感到羞愧,“他不再做声,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一个人喃喃自语着。在她面前感到惭愧,因而走开了,留下她一个人”。王龙毕竟是传统的种田人,尤其是当他背叛为自己生了三个儿子的阿兰时,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梨花是王龙家的丫头,长相漂亮。王龙出于善心保护梨花不受其侄子的凌辱,则收了梨花这个丫头作为小老婆。“收丫头”是旧时中国纳妾的另一种方式。它违背了家庭伦理道德,是世人所唾弃的一种婚姻方式。

王龙自身的婚姻整体来说体现了封建时代末期旧中国的包办婚姻和安排婚姻。在西方深层文化意识的影响下,赛珍珠认为婚姻恋爱是自由的这种婚姻制度是落后和愚昧的。

3.土地神崇拜现象

神灵观念是自然和社会在人们头脑中的虚幻和歪曲的反映。中国古人从原始时代时期就开始崇拜神灵,对神灵的崇拜源于早期的原始宗教信仰。

《大地》中描述到当蝗虫飞来时,人们惊恐万分,害怕绝望,“女人们哭着进城买了香,到小庙的土地公公面前烧香求佛,有人去城里的大庙里给天神拜佛。这样,地神天神便都求过了”。当地农民用这样的方式祈求土地神能发善心避开自然之灾,好让土地丰产。王龙在迎娶阿兰的途中,特意在香店买了两根香“并排的插在神像前的香灰里”,王龙与阿兰用这种方式拜了天地。此时的王龙认为土地神已完全不仅是丰产之神了,而具有天地之神的功能。同时王龙还希望土地神能像观世音菩萨一样保佑他婚后多子多福。新年时,王龙“买了给土地神做新衣用的红纸”,“老人的手有些颤抖,他还是精巧的把衣服做了出来。王龙拿了这些纸衣,给两尊神穿上;为了过年,他在神前烧了香”。土地神在新年之时的王龙及其父亲眼中成了平安之神,祭祀土地神意为祈求新的一年中平安。

赛珍珠还在《大地》中多次表现当地农民对土地神的唾弃和咒骂。在旱灾来临时,农民祈求雨水无果,王龙“故意把唾沫吐到和土地婆坐在那里的土地爷冷漠的脸上”。王龙从南方返回老家时,看到那两尊小菩萨非常可怜,五官被雨水冲刷掉了,露出了泥胎,纸衣也是破破烂烂,“王龙冷峻而轻蔑的看着他们,然后像训斥孩子似的大声说‘菩萨欺负人,也有报应!”。这与往日王龙对土地神的敬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间接体现了王龙淡薄神灵意识,强化人的生命意识。在王龙变得富有之后,他对土地神不再是唾弃和咒骂了,而演变成了抛弃神灵崇拜了。“他的面前就是那些小小的神像。他不怎么经心的注意到,这两尊菩萨正注视着他。过去,他对神灵是何等的惧怕,现在,他却一点也不在乎。他有钱了,不需要菩萨了”。

从以上赛珍珠《大地》中对中国人神灵信仰的描写中,我们可明显的发现:潜意识中,在赛珍珠的西方深层文化意识作用下,王龙的信仰经历从崇拜到唾弃的颠覆过程,他的信仰是一种复杂、矛盾而功利性的信仰,需要的时候敬重,不需要的时候则变成了咒骂和唾弃。他对神灵的态度徘徊于敬重、恐吓、威胁、贿赂和唾弃之中往复不定。赛珍珠很好的说明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在中国只有穷人才会因为敬重菩萨而惧怕,有钱人是不敬菩萨的,这也是王龙富有前后的心理变化过程。

4.传统中国女性的婚恋观

赛珍珠注意到在中国社会中,女性地位的低下使得旧中国的传统女性失去了独立主体的身份和自由,她们成为了男人的玩物和传宗接代的工具。她们的婚恋观念也像她们的身份地位一样不能自主。

阿兰从小被卖到黄家当佣人,她在黄家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包括她的婚姻也是黄家老太太“在庙里许了愿,要积些功德”才安排给农民王龙的。她因为长得不算漂亮才不至于沦为黄家公子或其他男佣人寻欢作乐的对象。而在王龙家,她没有享受过任何婚姻带给她的幸福,她继续向黄家佣人一样服侍着王龙及其父亲,一辈子除了为王家传宗接代,就是在土地上辛勤劳作,为王家积累财富。她一生为王龙生育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在王龙看来,她出色的完成了为他延续香火的使命。王龙纳荷花为妾,阿兰除了不伺候荷花外,依然像往常一样为王龙及其父亲在烧饭烧水,直到生命的终结。阿兰是中国传统婚姻观的典型,从她身上可以看到中国传统的男主女从的婚恋观,也能发现传统婚恋中女性“忠贞不二”的爱情信条。

荷花则体现了与阿兰截然不同的婚恋观。她长相美丽,妩媚多姿,是一位靠出卖身体取悦男性为生的青楼女子。在荷花眼中只有金钱,愛情及婚姻对她来说是毫无现实意义的,她只希望凭自己的美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王龙因为私欲纳荷花为二姨太,荷花则开始了她寄生于王家的生活,她唯一的任务就是满足王龙的情欲,除此之外整日无所事事。赛珍珠在《大地》中批判这类女子没有传统的道德及羞耻感,但另一方面也体现出这类女子因为生存而爱情婚姻不能自主的现状。

四.结语

赛珍珠在小说中多次描写了那个时代中国的许多陈规陋习,这些陈规陋习中由许多是被中国人所忽略的,有些是并不完全符合当时社会现实的。赛珍珠大篇幅的描写,潜意识中是为了满足西方人对中国这个古老国度的猎奇心。她不自然的带着西方深层文化意识描述着传统中国社会意识现象,并展现了一个愚昧不化、落后停滞的中国。

参考文献

1.赛珍珠著,王逢振、马传禧译,《大地》.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版。

2.陈敬著.赛珍珠与中国--中西文化冲突与共融[M].南开大学出版社,2005年9月,第58页。

3.孙宗广.双焦透视下的传统社会品格[J].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02年12月第4期。

4.李林臻.《大地》中的问题婚姻--赛珍珠隐伏的著者关注[J].文学艺术.2011年第1期。

5.张楠楠.《跨文化视角下对赛珍珠作品的研究》.外国文学,第447期。

6.涂建华.《中国古代的神灵崇拜》,科学与无神论,2011年第5期。

7.Charles S.Braden,“The Novelist Discovers the Orient,”The Far Easters Quarterly7,February,1948。

本文系江西省高校人文社科课题《赛珍珠《大地》中的西方深层文化意识探析》研究成果,课题编号:WGW18105,立项时间:2018年8月

(作者介绍:曹人龙,江西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巫绍华,江西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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