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慧

摘 要：2019年，“996”工作制成为年度流行语，引起全民大讨论。本文尝试用《资本论》中剩余价值的理论来解释这种公然违反《劳动法》的现象文章简要回顾了国内外工人争取8小时工作制的斗争和过程，并为保障劳动者合法权益提出一些建议。文章提出要发挥政府在调解劳动关系中的作用，同时，应积极鼓励社会各种经营主体建立工会，让以群众为基础的工会组织更好地为劳动者服务。

关键词：996工作制;剩余价值;劳动者权益;八小时工作制

2019年3月27日，在一个颇受程序员们欢迎的一个代码托管网站GitHub上，一个名为996.ICU的项目迅速成为最受欢迎的项目。发起人写到：什么是996.ICU？工作996，生病ICU。在996工作制下，劳动者不得不每天工作12个小时，每周工作6天共72小时。同时，项目的发起人把996工作制下工作时间与《劳动法》中的条文对比，呼吁“重视程序员的生命”（Developers lives matter）。该网站上的程序员们陆续揭露了实行996工作制的公司，并列出了“实行996公司名单”。华为、阿里巴巴、京东、58同城、蚂蚁金服、拼多多等众多知名互联网公司都“榜上有名”。[1]随后，《人民日报》针对996现象发表评论员文章《强制加班不应成为企业文化》，文章指出“企业文化首先要讲法治，恪守法律精神、严守法律红线，在法律的框架内营造积极向上的企业文化。”[2]996工作制迅速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然而，讨论开始后的第8天，处在舆论的漩涡中的国内互联网企业屏蔽了GitHub网站及相关话题。2019年12月2日，“996”入选“2019年度十大网络用语”。[3]

996工作制是一种公然违反《劳动法》的行为，是资本过度压榨劳动者生命力的剥削行为，然而这一压榨制度却被主流互联网公司奉为圭臬，美化其为员工的“全情投入”。程序员们出于多种考虑，大多忍气吞声。21世纪的程序员竟然与19世纪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描述的工人那样一般处境，这一现象值得全社会的反思和讨论。本文尝试用《资本论》中剩余价值的理论来解释996工作制现象，并为保障劳动者合法权益提出一些建议。

一、剩余价值理论

马克思在他的巨著《资本论》[4]中论述，工人在劳动的第一阶段只生产自己劳动力的价值，而在第二阶段，工人需要进行超出必要劳动时间的工作。在这段时间里，虽然工人也进行了劳动，但形成的价值却不属于工人，这段价值就被称为剩余价值。正是第二段时间内从无到有所形成的剩余价值吸引着资本家，使得资本主义与奴隶制社会相区别的也仅仅是榨取剩余价值的形式不同而已。

企业主为了获得更多的剩余价值，必然使工人们的工作时长大于必要劳动时间。可是工作时长存在着一个最高限度，这个最高限度一是不能突破劳动者的生理极限。一个人在每天24小时内除了工作，必须有一部分时间用来休息以恢復体力。除此之外，人还需要一部分时间来满足生活的其他需要，比如吃饭等活动。同时，工作时长的最高限度也不能突破社会的道德底线。比如工人需要有一定的时间来满足精神或者社会需要。

马克思对于资本这种对剩余价值的贪婪有着生动的描述：“对待工人就像对待单纯的生产资料那样，给他饭吃就如同给锅炉加煤给机器上油一样……劳动力每天尽可能达到最大量的耗费（不论多么强制和多么痛苦）决定工人休息时间的界限…… 资本唯一关心的是在一个工作日内最大限度地使用劳动力。”[5]

马克思把剩余价值非常绝对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把仅仅通过延长工时而获得的剩余价值称为绝对剩余价值。把资本通过提高技术和生产水平而获得的剩余价值叫相对剩余价值。更高的技术条件提高了劳动生产力，进而降低了劳动力的价值，进一步缩短了劳动必要时间。马克思指出：“机器总价值的再生产时期越短，无形损耗的危险就越小，而工作时间越长，这个再生产时期就越短”。[6]

996工作制背后的驱动力在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中得到了很好的解释。不管是19世纪的资本还是21世纪的资本，它们无限度地追逐自行增殖的本质没有改变。为了这个目的，资本会过度追求并最大限度地从劳动者身上榨取剩余价值。996工作制不单单是资本追求绝对剩余价值的结果。IT行业是个技术迭代飞快的行业，我们从马克思对相对剩余价值的论述中可以看出，资本为了减少无形损耗，也就是IT行业由于技术淘汰带来的损耗，资本无可避免存在着延长程序员工作时间的冲动。在这些力量的驱使下，程序员被迫超长时间工作就难以避免。

二、欧美工人争取八小时工作制的斗争

八小时工作制是几个世纪以来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不断斗争的结果。经历了几个世纪，资本使得工人的工时长度已经延长到了最大极限。自18世纪70年代大工业出现以来，这种对工作时间极限的突破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对压榨的反抗，首先就发生在大工业的诞生地英国。1833-1864年英国政府对工人劳动时长进行了强制性的法律限制。英国的立法行动对其他国家也产生了引领作用。

美国南北战争后的19世纪60年代，工人们喊出了“8个小时工作，8个小时休息，8个小时给我们自己。”的口号。对美国工人来说，赢得一天八小时工作制的斗争是非常困难的。尽管，南北战争后每周的平均工作时长略有下降，但是在1910年每天工作9小时仍然是常态。然而，在此后的10年里，每周工作小时量却下降了6小时。 美国工人争取八小时工作制经历了长期的斗争，终于在1919年实现了。[7]

三、建国以来我国的工作制度

新中国成立以后，根据当时经济发展水平，我国政府制定了每天工作8-10小时的工作制。根据1950年劳动部对全国92个城市的1376个企业的548314名职工进行的工作时间的调查，91%的职工实现了每天8到10小时的工作制。[8]1954年，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宪法，以保障劳动者的劳动权利和休息权利。此后，八小时工作制和每星期休息一天的制度在全国普遍实行开来。

1994年7月5日全国人大会常务委员会通过了《中国人民共和国劳动法》，以更好地保障劳动者的权益，调解劳动关系。经过两次修订，我国现行的《劳动法》第三十六条规定，每天的最长工时为8小时，每周的最长工时为40小时，并对每周休息天数和最大加班时长做了明确规定。

四、政府与工会的作用

政府和工会组织在工人劳动保障上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以美国为例，1900年至1920年工作小时数的迅速下降是社会经济等多方面因素下的共同结果。尽管一些研究显示，工作时间的下降与美国当时工资水平的提高与劳动力供给量的下降有关。然而，政府与劳工组织的作用不容忽视。所谓“自发”力量对于减少工作时长的作用远远小于法律和工会行动起的作用。这20年间，美国联邦政府通过立法，快速加强对劳动市场的干预，确立了基本48小时工作制，并积极参与调解劳动纠纷，保障八小时工作制的实施。一些州政府降低了法定最大工作时长的限制，最大工时下降到每周48-54小时不等。[7]

同期，美国的工会组织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政治权利和规模扩张。工会成员从1909年的200万增长至1919年的413万。争取八小时工作制的运动激发了全国性劳动组织的成立，第一个全美工会于19世纪60年代成立，以及美国劳工联合会于19世纪80年代的成立。

在我国，政府纠正企业的违法用工行为主要是通过劳动监察部门来实现。相对于用人单位，劳动者始终处于相对弱势，仅凭其自身的力量维权十分困难。因此政府的劳动监察部门如能积极履职、严格执法将对劳动者维护合法权益产生至关重要的作用。在996的讨论过程中，杭州西湖区劳动监察中队对员工举报的杭州某电商公司实行996工作制积极进行介入调查。

我国的工会组织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我国的劳动标准不低，然而执行情况不佳，其原因在于法律和政府监察对于劳动关系的调整是有限的。[9]劳动者无法通过组织工会或集体谈判来纠正用人单位的违法行为，从而实现劳动关系的内部监督。工会是群众性团体，它是劳动者集体维护权利的重要力量。我国《工会法》第十条规定各社会主体有会员二十五人以上的就应当建立基层工会委员会。然而在实践中，工会组织和工会职能长期缺位，特别在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这个问题尤为突出。[10]为使工会发挥更大的应有的作用，我国应积极鼓励社会各种经营主体依法建立工会组织，加强工会服务。工会组织也应主动适应当前产业变化，进行制度创新，为各种经营主体提供多元化和专业化服务。

参考文献：

[1]姚心璐.程序员们揭露"996ICU"互联网公司：华为阿里等上榜.http：//finance.sina.com.cn/chanjing/gsnews/2019-04-05/doc-ihvhiqax0144164.shtml，2019年4月5日

[2]彭波.強制加班不应成为企业文化.人民日报，2019年4日11日，第19版

[3]施雨岑.“不忘初心”“14亿护旗手”入选“2019年度十大网络用语”.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local/2019-12/02/c_1125299324.htm，2019年12月2日

[4]马克思.《资本论（节选本）》.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第111页

[5]马克思.《资本论（节选本）》.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第118页

[6]马克思.《资本论（节选本）》.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第148页

[7]Robert Whaples，“Winning the Eight-Hour Day，1909-1919，”The 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vol.50，no.2 （June 1990），pp.393

[8]王瑞芳.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工时制度.当代中国史研究，第21卷第5期，2014年9月，第89页

[9]梁高峰.从劳动关系的协调看中国工会制度的改革.社会科学家，2007年第2期

[10]任怀玉.试论中国工会工作面临的问题与挑战.山东工会论坛，第23卷第2期，201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