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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垒起山屯人的日子(外一篇)

2020-03-13郭宏文

翠苑 2020年1期
关键词:太爷耗子黑猪

郭宏文

有一天,住在屯东头的四太爷,坐在屯南口大柳树下的一块石头上,一手摸着已经被人坐得很是光滑的石头,一手捋着颌下的胡须,神情十分专注地说:“哎,这些石头啊,真是个好东西,就是它们垒起了我们山屯人的日子。”

其实,四太爷已经不止一次提起石头,不止一次说石头是个好东西。

四太爷说,他的爷爷是闯关东时,从齐鲁大地挑着挑子過来的。看到这里有山、有水、有树木、有石头,便心存留恋地落了脚,找一个“两边有抱、后面有靠”的地儿就地取材,使清一色的山沟里的石头,外加清一色的山沟里的木头,垒起了一所房屋,成了他爷爷遮风挡雨的家。就是这所房屋,让山沟里第一次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后来,山沟里的石头,又不间断地垒起了第二所、第三所、第四所以及更多的房屋,山沟里炊烟的味道,便越来越浓厚。炊烟多起来,原本一个寂寞的山沟,就变成了一个欢实的山屯。

四太爷讲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他和他的三位哥哥,小名都叫“石头”。他的大哥,也是我的太爷爷,叫“大石头”;他的二哥叫“二石头”;他的三哥叫“三石头”;他最小就叫“小石头”。四太爷说,他们哥几个都叫“石头”,是他爷爷的主意。正是因为有了叫“石头”的哥四个,山屯的名字,就被垒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牢不可破的“郭家屯”。

在我的眼里,四太爷是我们那个山屯里最有学问、最受人尊重的人。我这个辈分上的许多人,管他叫“四太爷”;我父亲那个辈分上的许多人,管他叫“四爷”;我爷爷那个辈分上的许多人,管他叫“四叔”。好像山屯里所有的人,都管他叫点啥,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就连他家里的四太奶,管他叫“当家的”时,也是把声音控制得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山屯人称其为标准的女人的声音。不像屯西头大柱的媳妇,喊自己的丈夫就像打雷一样,还时不时地带一些不好听的啰唆话,比山沟里大老爷们的声音还野性,让人听起来有时浑身起鸡皮疙瘩。

四太爷走在山屯里,听着山屯人用各种称呼跟他打招呼,他的脸上总是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显得很受用。他时常会有事没事地在山屯里走一走,接受大人、小孩的尊称。

说四太爷有学问,是全屯人公认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愿意找四太爷给撑场面;心里有啥想不开的纠结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愿意找四太爷诉诉苦,帮着出出主意。屯北头的二柱,把媳妇打得扔下孩子跑回了娘家,说啥也不回来。四太爷知道了,把二柱数落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四太爷感觉到了火候,就带着二柱去了媳妇家,给他的岳父、岳母和媳妇赔不是。结果,二柱的媳妇啥也没说,默默地跟着四太爷和二柱回来了。打那以后,二柱再没动手打过媳妇。

四太爷能说出好多教导山屯人的话语:“勤扫当院少赶集,多养牛羊少养驴。”“外有搂钱的耙子,家有盛钱的匣子。”“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挨着勤的,没有懒的;挨着馋的,没有攒的。”“人勤没荒田,人勤地不懒。”“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拿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我总喜欢找个理由凑到四太爷的身边,听他说一些让我似懂非懂,但总是听不够的话。

山屯人做事,好像都在偷偷地瞄着四太爷。四太爷啥时栽大蒜,栽土豆;啥时种白菜,种小葱……山屯人都会紧紧跟上,前后不差一两天。四太爷没开始做的事情,几乎没人抢先。四太爷是个勤快人,整个山屯的人都学他;四太爷喜欢供晚辈人读书,山屯人也都学他。四太爷的大儿子当了矿山的工人,二儿子当了一个单位的会计,小闺女当了人民教师。

四太爷是一个善于摆弄石头的泥瓦匠,垒一手好墙。谁家盖房子,他不是垒房子两边的房垛,就是垒房子两边的外山墙。四太爷垒墙的速度,决定着整所房子的建筑进度。四太爷喜欢摆弄石头,山屯里的男人,也都学着他喜欢摆弄石头,成为一个又一个泥瓦匠。有了这些泥瓦匠,山屯里的石头,就会变成各种各样的墙。这些墙组合起来,山屯就变成了美丽的城堡。

山屯人从来不愁盖房子,不愁盖房子就自然不愁娶媳妇,不愁娶媳妇,就不愁生娃传宗接代,就不愁山屯的生生不息。

在山屯里,有石头就可以盖房子。谁家想盖房子,都会被人们关切地问一句:“石头够了吗?”石头够了,盖房子的事也就万事俱备了。

采集准备盖房子的石头,是一件很讲究的事情。用来支撑柱子的磉石要有块头,讲究四平八稳。垒房垛的垛石要方方正正,讲究石型对称。垒两边外山墙的石头要大小均匀,讲究形状整齐。垒内墙的石头要量大充足,讲究小巧玲珑。

用好垒好这些石头,才能盖一所漂亮的房子。施工时,最好的泥瓦匠负责垒房垛,具备这一资格的,仅有四太爷那么三两个人。差一点的垒两边的外山墙,再差一点的垒后面的外墙,剩下的泥瓦匠负责垒内墙。垒外墙的石头一般占整个墙的三分之二,垒内墙的石头一般占三分之一。外墙和内墙之间,要填充适量的馅石和参杂草秸的泥巴。这填充馅石和泥巴的活计,由垒内墙的人承担,这无疑是一种历练。没有这种历练,就不能从垒内墙的泥瓦匠,变成垒外墙的泥瓦匠,更无法晋升为垒山墙和房垛的泥瓦匠。

一所房子盖好了,还要用石头圈上院子,然后在大门处修一个门楼,山屯人称为“大门楼”。这石头院墙圈着的世界,就是山屯人的“当院”。山屯人会往当院里搬许多许多的石头,垒偏房,垒猪圈,垒羊圈,垒鸡架……一个热闹起来的院落,就成了山屯人心中永远的家。有了这样的一个家,山屯人心里就踏实,过日子就安生。

山屯的沟里、坡上和河道边,有各种各样用石头垒成的墙,山屯人管它们叫“坝墙”。河道边的坝墙,是用来阻挡山洪的;沟里和坡上的坝墙,是防止水土流失的。许多的坝墙在山坡的田里蜿蜒着,形成了别致的水平梯田。

我觉得,四太爷的爷爷以及他的子孙们真是了不起,把山屯里许许多多的石头都变成了墙,变成了垒房子的墙、圈院子的墙、拦水的墙、截土的墙、砌井的墙……山屯人,家家都有水井,有的人家有一眼,有的人家有两眼,甚至三眼。这些井,有专门用来吃水的,有专门用来浇菜的,也有既用来吃水,又用来浇菜的。山屯里所有的井,都是挖好以后,选最好石头砌成的,内壁的墙体圆圆的,井口一般都要压几块条石。

四太爷经常跟我说我有一个非常能够儿的太奶,说我能有今天,都是托了我太奶的福。我太奶是四太爷的大嫂。我爷爷7岁时,我太爷就英年早逝,撇下我太奶带着一男两女三个孩子过日子。我太奶是个极其要强的女人,性情刚烈,干起大田里的活儿不服任何男人。她自己动手,有时也请四太爷哥几个帮忙,在山屯的西河道边,用一块块的大石头,垒起了一道几十丈长的挡水大坝,后来被称为山屯“第一大坝”。太奶在大坝外栽了上百棵杨柳树,在山屯的西头打造了一道画一般的风景。太奶带着我爷爷,在这道大坝上连年改土造地,硬生生地开创了一个土地肥沃、旱涝保收的“西大川”。跟着太奶修建大坝,我的仅有七八岁的爷爷,早早就变成了一个替太奶分忧的男子汉。这道石头大坝,历经风雨洗礼和山洪咆哮,一直固守着肥沃的“西大川”。四太爷说,每次看到“西大川”的那道大坝,就会想起我太奶的那种倔强劲儿,眼前就会浮现出我太奶男人一般的女人范儿。有了太奶的带头,二太爷在北大地、三太爷在东大地、四太爷在北坪子都修了类似的大坝,形成了一道道别样的风景。

四太爷说,垒截土造梯田的坝墙,难度要大得多,与垒盖房子、圈院墙的墙不一样。垒这样的坝墙,要顺着山势地形定好水平走向,坝墙一旦出现不规则的起伏,就会导致雨水集中流向凹处,进而导致溃坝。垒这样的坝墙,必须将根基挖深,选大块的石头打底,然后一层一层地把石头垒实,一块石头也不能得过且过。一块石头垒不稳,就会出现局部鼓包,就會殃及整道坝墙的坍塌。四太爷垒的坝墙,外观好看,墙体结实。

山屯人还学着四太爷,经常倒坡地里的坝墙。四太爷说,坡地里虽然垒了坝墙,但田垄之间仍有一定落差,这样,坝墙上面的土就逐年增厚,坝墙根的土便逐年减薄。过个十年八年的,差距就更大了。这时,就应该把整道坝墙下移两三条垄的位置,把堆积的土进行均摊,减少田垄之间土质薄厚的差别,让田垄在石头保护下长出更好的庄稼。

石头垒起了山屯人的日子,石头的世界就是山屯人的世界。

一头小黑猪死了

一头小黑猪死了,死在了猪圈一角的猪窝里。任凭我的母亲趴在猪圈的墙头上,咋“咯咯”地叫它,拿长长的秫秆,咋一下一下地招呼着它,它都不能起来了。如果不听它的喘息声,不看它的喘息态,小黑猪就像睡着一样。母亲多么希望它像往常一样,仅仅是睡着而已。睡醒了,就“哼哼”地起来拉屎撒尿,然后等着母亲喂食。

也许,对小黑猪的死,母亲的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小黑猪已经一个星期没好好吃食了。母亲知道它生病了,就一天没遍数地趴到猪圈墙上去看。头几天,母亲扔些山杏核给它,让它“嘎嘣嘎嘣”地嚼个响,解解毒。这似乎是山屯人解决小猪不吃食的偏方。母亲把最鲜嫩的苦麻菜和婆婆丁啥的扔给它,就像我和妹妹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母亲炖一小碗鸡蛋糕给我们。

春节过后不久,小黑猪就离开了老刘家的那头母猪,被母亲抱进了我家的猪圈里。老刘家在我们那个山屯的西沟住,是全屯唯一养母猪的人家。他家的母猪,一年要下两窝猪羔儿。每窝猪羔儿一生下来,就被屯里的人预定个精光。抓猪羔儿的时候,都是清一色的赊账,猪养大了,杀了、卖了再清账。

小黑猪抱进我家,就成了我们家的新成员,甚至,成了母亲的又一个孩子。母亲常常蹦到猪圈里,用一个破旧的桃木梳子,给小黑猪梳理体毛。小黑猪趴在窝里,有时还翻过身子,把肚蝈蝈亮出来,4条腿自由地收缩着,享受着母亲的梳理。有时,我和妹妹们气着母亲的时候,母亲就会说,给你们吃的饭,还不如喂那头小黑猪,到时还能多杀几斤肉。

在我的眼里,猪圈就是小黑猪的别墅。我家两间房子的炕上,要睡着父母亲和我们6个姊妹兄弟共8口人,可与这大炕差不多一般大的猪圈里,就住着一头小黑猪。小黑猪在圈里“哼哼”地思考着,把主人赐给它的豪宅,按照自己的需要,分成了几个功能区。吃食在东墙角,运动在中心区,拉屎撒尿在南墙根,睡觉在北墙角。

小黑猪在猪圈里快乐地成长着。它“哼哼”地仰望着时不时就趴在墙头上的母亲,肯定读懂了母亲的心思。母亲一瓢一瓢添进它槽子里的食,无非就是些饭米汤、淘米水和刷锅水啥的,上面扬几把高粱糠。这些汤、水啥的汇在缸里,就成了喂猪的泔水。小黑猪把嘴往槽子里一插,就不抬头地“吱吱”喝起来,从不在槽子里“咕噜咕噜”地捞底。为此,母亲常对屯里人说,我们家的小黑猪,就是上食。

开春了,我和妹妹们,就成了小黑猪吃食的主要供给者。当山屯的田野中长满绿色的时候,小黑猪就不再“吱吱”地以母亲添的泔水为主食了。我们挎着荆条筐跑进田野里,把苦麻菜啥的挖回来,把山生菜啥的薅回来,把榆树叶啥的捋回来。这挖回来、薅回来、捋回来的棵棵叶叶,都会让小黑猪吃得津津有味,吃成大肚蝈蝈。

看着小黑猪贪婪的吃相,我的嘴里禁不住唾液泛涌。我想,我们挎回来的棵棵叶叶,味道一定鲜美。我甚至也想变成一头小猪,“哼哼”在猪圈里,一口一口地狼吞虎咽着,或细细地咀嚼着绿色的棵棵叶叶。小黑猪愿意吃的,我和妹妹们就愿意为它挖、为它采、为它捋。我们干得高兴,小黑猪吃得高兴,母亲就看着我们高兴。母亲高兴些,我们的心里就幸福些。

小黑猪几天不好好吃食,扔了几把山杏核也没解过来,母亲就断定它真的生病了。母亲赶紧找来了刘兽医。这头小黑猪就是从刘兽医家抱来的。母亲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刘兽医,着急得像我和妹妹们得了病一样。读母亲的脸色,就能读出母亲的心语来。母亲肯定在说,这头小黑猪可是我们家的希望啊!它有个闪失,连猪羔儿钱都给不上你了。

刘兽医说了一句“这几天猪都得了病”后,就挨着给小黑猪打了两天针。为自己的猪羔儿钱,更为亲亲的乡情,刘兽医尽了最大的努力。可小黑猪还是没能食欲大开。它丢下了宽敞的圈舍,收起了漂亮的蹄夹,闭上了晶亮的眼睛,停止了“哼哼”的声息。母亲跳进猪圈里,拿着那把破旧的梳子,默默地在小黑猪的身上梳理起来。

家里的那条小花狗也跳了进来,在母亲的身后摇着尾巴。母亲给小黑猪喂食的时候,小花狗就在猪圈门的木头栅栏处,静静地候着。小花狗知道,小黑猪吃饱的时候,就会仰起头,冲着小花狗“哼哼”两声。于是,小花狗就跳过木头栅栏,跳到猪食槽子前,来舔食槽子中剩下的残羹。在槽子边,小黑猪总是撅起嘴巴,拱拱小花狗。

能吃到这样的残羹,小花狗知道是沾了小黑猪的光。不知是啥原因,母亲总是在槽子里,多添一瓢撒着高粱糠的泔水,总是让小黑猪去“哼哼”地施舍小花狗。吃完了槽子中的泔水,小花狗就陪着小黑猪,做一会柔道似的运动。有了“哼哼”与“汪汪”和谐的声息,母亲的脸上就写满笑容。也许,小花狗在母亲的身后摇着尾巴“汪汪”着,一定是想叫醒小黑猪。

几只小耗子,也是猪食槽子边的常客。槽子边一个不大不小的墙缝,已经被前来偷吃猪食的小耗子们,踩成了光溜溜的道。我想,小耗子的洞,就在不远的地方,或许就在猪圈墙的墙底下。小耗子真会找地方,如果把洞穴挖在了我家的宅屋里,那洞口,说不定早就让我的父亲用石头堵上了。我家的宅屋里,经常发现耗子洞。挖洞的耗子,以为宅屋里有人的气息,有冬暖夏凉的环境,住起来会安生些。可父亲,却不允许耗子们同我们住在一起,耗子洞,都被父亲严严实实堵起来。

耗子真是不容易。生产队在东大地里平场院,整个山屯的高粱、谷子、豆子啥的,都一排排、一垛垛地堆到那里。许多耗子闻到了新粮的气息,就拉家带口地迁徙到那里。挖了新洞穴,耗子们真的过起了天堂般的日子。想吃高粱就到高粱堆那,想吃绿豆就到绿豆堆那。吃饱了,还要在洞里储满过冬的粮食。可是,到了生产队打完场的时候,耗子洞里的粮食,都被人们挖回家去,当成喂鸡的饲料了,真是不讲情面。于是,耗子们还要无奈地去过漂泊的日子。

可猪圈里的耗子们就幸运多了。小黑猪从住进圈里的那一天起,就认识了这些小妖们。小黑猪甚至想,小耗子都长我这么大多好,也会有一个大大的圈住着。为了让那几只小耗子,能及时出来分享一些吃食,小黑猪吃槽子里的泔水时,故意把“吱吱”的声响弄大。小耗子的家,不管是在墙底下,还是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只要有小黑猪“吱吱”的吃食声,它们就会有吃食分享,就会有奔跑的快乐。

喜欢小黑猪声息的,还有槽子底下的一窝蚂蚁。小花狗、小耗子离开后,蚂蚁就排着整齐的队伍来打扫战场。它们的家,离寻找食物的场子太近了。我家门前那棵柳树下的蚂蚁,要爬到几丈高的树冠中去寻找食物,总是来来回回地奔波着。有时,我常常看见一只蚂蚁,在野外孤苦伶仃地行走着,真的担心,它就是在我家门前柳树下住着的蚂蚁。或许,它是在柳树上寻找食物时,被大风吹丢了,不能再找回自己的家。

槽子里所有细小的食渣,都被蚂蚁们有秩序地运走了,运进了它们修筑在槽子底下的巢穴里。我看见,蚂蚁在搬运食物时,时常三五成群,甚至整支队伍在槽子的沿上停下来,做着肢体接触和须毛接触等特殊的动作,像是在进行一场联欢活动或庆祝演出。我听不见,也看不懂。这个时候,小黑猪趴在窝里“呼呼”得最是惬意。蚂蚁们的仪式,一定是为小黑猪催眠的。有了槽子里细小的食渣,蚂蚁家族就可以饱食无忧了。

小黑猪趴在窝里“呼呼”的时候,总有几只麻雀飞进来,落在它的嘴巴边。小黑猪嘴巴的短毛上,积挂着许多的食渣,像寒冬早晨人的胡须上挂着的一层白霜。麻雀们不是奔着小黑猪的长相来的,它们喜欢的,是小黑猪毛尖上挂着的食渣的味道。麻雀们甚至踩在小黑猪的嘴巴上,一口一口地啄食着,小黑猪却闭着眼睛,就是被啄醒了,也会佯装一个甜甜的酣睡态。

小黑猪死了,猪圈里的一切会发生改变吗?母亲已经蹲在了小黑猪的身边,一遍一遍地梳理着它的体毛。母亲抱起它,紧紧地抱起它,向房宅东边的李子树下走去,身后跟着我和妹妹们,也跟着那条小花狗。在李子树下的土壤中,母亲为小黑猪找了一个新的家。我知道了母亲的用意。母親把小黑猪埋在李子树下,是想让它的分量变成养料,在我家的李子树上,开出一树花香来,结出一树果红来。

母亲凝望着李子树下湿润的新土,慢慢地蹲下来。“你走吧,再托生一头小猪,还来我们家。”母亲的话,声音不大,但我们都听得清。我看着母亲,看着妹妹们,也看着眼前湿润的新土,心里悄悄地说,等你回来了,我们还挖最鲜嫩的野菜,捋最鲜嫩的榆树叶给你吃。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我家的猪圈里,还会有新的声息“哼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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