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白睁开眼，仿佛处于一片白雾之中，再细细一看，原来是一片高树参天的森林。迎面走来的是那三个预示了他命运的辉煌高潮以及悲剧结局的女巫。麦克白愤怒地想要冲上前杀了她们，却发现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脚也是光着的，身上只有包裹着自己身体的一件白色长袍。他想起来了，那场最后的战争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已然是一个鬼魂了。想到这，他更愤怒了，他认为这个结局就是面前的三位女巫造成的，要不是她们三个在多次他思想动摇的时刻当着他的面保证了一次又一次他日后的美好生活，他怎会杀了那么多身边的人，最后连自己也死于别人的剑下。

“你们最好对我说实话，我曾在何时得罪了你们？亦或是你们承诺了谁？竟使得你们一次又一次地诱导我进入这个圈套，最后家破人亡，连自己辛辛苦苦保卫的国家也要拱手送给他人！”

“不，麦克白，这个罪责不应当由我们来承担。我们女巫只对别人说出那些我们知道的未来的故事。”

“是的，麦克白，我们对你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你并没有惹得我们不快，我们也并没有给予任何人承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三个女巫理直气壮，并不认为自己存在什么不对的地方。

“难道是我自己将自己推下深渊？难道是我自己将自己的人头送入别人的剑下？”麦克白脚步突然向前，狠狠地瞪着三个女巫。

“是的，麦克白，确实是你自己。”三个女巫盯着麦克白的眼睛异口同声道。

麦克白不愿承认，但女巫们的眼神却使得他心头发慌。他试图冷静下来，努力回想自己那波澜的一生，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偏差。

那时，他和亲爱的班柯还是同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英勇战士，是的，多么英勇，上至邓肯国王，下至大街小巷里的人们，都知道麦克白这个代表着英勇的名字。在对抗挪威的战场上，他挥舞着他血腥的宝剑，一路砍杀，不仅战胜了以麦克唐华德为首的西方各岛的轻重步兵，还在风暴与雷雨中挫败了乘虚而入的挪威国君领导的生力军的气焰。这一场成名之战，也扶着他相继坐上了葛莱密斯爵士、考特爵士的位置。

这时也是与女巫的第一次相遇，女巫们的三声“万福，麦克白”已经全然激起了麦克白心底的欲望。更何况，在前面两个预言都已经得到证明的情况下，他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女巫们的第三个预言呢？同时，此时的他凯旋，连邓肯国王都称赞“一切的报酬都不能抵偿你的伟大的勋绩”，那么，“未来的君主”这个头衔也并不是言过其实的吧。

他的内心感到蠢蠢欲动，可他仍不敢将这种欲望表现得过于赤裸裸。这并不是碍于他对于邓肯国王的尊敬与忠心，而是惧怕邓肯国王生前的美德散发的清澈声音会向世人昭告他的弑君重罪，以及不愿丢弃他此时正发散的最灿烂的光彩的名声。直到麦克白夫人用坚定的话语以及缜密的谋杀计划打消了他的忧虑，他的行为就欢脱起来了，再也不受良心的管辖了。

在成功地谋杀邓肯且在谋杀过后假装悲痛与慈悲的嘴脸骗过了众人之后，麦克白与夫人登上了王位和后位。而麦克白并不觉得满足，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女巫对班柯所作的预言：你虽然不是君王，你的子孙将要君临一国。这是绝对不能够被麦克白所允许的，他不愿戴一顶没有后嗣的王冠在头上，自己花费了巨大的勇气和精力所夺来的王位，怎可落入他人手中，即使这人的先辈是他曾经同生共死的战友。

于是，麦克白为派刺客前去暗杀班柯和他的儿子弗里恩斯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对两名刺客说了班柯对他们所做的罪恶之事，无论是否有其事，两名刺客已经从心底燃起了对班柯的愤恨之心，完完全全视班柯为最大的敌人了。行动开始时，他甚至还加派了一名刺客，就怕无法对班柯做到一击即中。

刺杀的结果是，班柯确实死了，而弗里恩斯却逃过了一劫。麦克白很不满意，却也没有办法再实施一次刺杀，弗里恩斯已经逃得没有踪影了。麦克白在之后的宴会上见到了班柯的鬼魂，其他人却没有，他逐渐变得恐惧了，在大臣们面前一直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他想要再见一次女巫，迫切地想从她们口中知道自己命运的走向，是否真的是只是手握一根没有人继承的御杖。

而用哑谜和有关生死的秘密和麦克白打交道的三个女巫受到了赫卡忒的责骂，赫卡忒认为三女巫挑战了她的权威，而且还只是为了这样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她们决定一起布置一个场面，好让麦克白迷乱本性、藐视命运。在幽灵“麦克白永远不会被人打败，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树林会冲着他向邓西嫩高山移动”“没有一个妇人所生下的人可以伤害麦克白”的许诺下，麦克白变得更加疯狂与残忍，幽灵曾告诫他留心麦克德夫和费辅爵士，于是他下令杀了与这两个人有血缘之亲的所有人。在邓肯之子马尔康、麦克德夫领导的英格兰军队迫近时，他只顾得穿上战铠到全国各处巡回视察，吊死那些提起害怕的话的人。

良心负疚的麦克白夫人死去了，麦克白却只冷谈地说出：“她反正要死的。”等他真正到达战场时，他其实已全然是一个人了。就算对方兵力强悍，他也已经不再感到惊悚了，他已饱尝无数的恐怖，也已习惯于杀戮的思想。

当马克康让兵士砍下树枝，举在手中，企图隐匿军中人数，却中了“勃南的树林会冲着他向邓西嫩高山移动”的预言时，他的决心已动摇。当与麦克德夫交战时，知晓麦克德夫是没有足月就从他母亲的腹中剖出来时，他已经不愿交战，但仍不愿投降。最后虽在打斗中退场，但结局显然是明了的。

将自己大起大落式的人生回想了一遍，麦克白突然觉得，这之中确实找不出女巫的实质性错误来，毕竟一切事件的行动者都是自己，而且每一次的行动都是经过自己的脑子才做出决定的。他联想到刚刚女巫所说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确实，命运如此无常，它引诱你，激起你的希望和欲望，许诺你的未来，却欺骗你，最終抛弃你。

“麦克白，我们该走了。你也该走了。”三个女巫说完便消失在雾中，而麦克白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控制不住地往地底下坠去。

其实，麦克白当上国君后的一系列暴虐行为都是为了抵抗命运，为了不让女巫对班柯所说的“你虽然不是君王，你的子孙将要君临一国”这个预言实现。但他恐怕没细想，如果针对班柯的预言能够被推翻，那针对自己的预言也同样会是一番戏言了。从第一次女巫出现却又消失过后，麦克白所说的“我倒希望她们再多留一会儿”，就已经将他心中的个人欲望交代得明明白白了。之后，不过是向我们展示了一个个人欲望的无限膨胀和畸形发展所导致罪恶、导致毁灭的故事。

作者简介

吴若云（1998.10—），女，汉，浙江丽水人，宁波大学，学生，汉语言文学师范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