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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红孩分享半山红叶

2020-03-01高国镜

绿叶 2020年7期
关键词:文坛书名红叶

高国镜

秋叶又渐渐变红了。望秋叶,想到了一个叫红孩的人——这个红孩不是《西游记》里的红孩,是作家红孩。红孩的身高比我矮了不少,年纪比我小了许多,但他却是一位让我“须仰视才见”的人。这不仅因为他是中国散文学会常务副会长、《中国文化报》副刊主编,还因为我们是有着32年交情的老朋友了。

1985年一个山花烂漫的时节,北京日报社组织了一次“青年之友”联谊会。在那个会上,我认识了刚刚18岁的红孩。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居然有点“一见钟情、相识恨晚”的感觉。正是在五四青年节那天,我们一起登上了慕田峪长城。当时,我与红孩比肩烽火台,望着层层叠叠的山峦,我们浮想联翩。少年老成的红孩发出了太多的感慨。而今遥想当年,虽谈不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心却是有的。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当时登上长城的我们,都揣了一个似乎比攀长城更难的目标:登上文坛。当时我们唱着:再过20年我们来相会……

谁知,这通向文坛的路可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20年后的一个秋天,红孩携妻女去登长城,他在长城上给我打来电话,回忆起我们一起登长城的情景,感叹颇多。望星空,我想到了和红孩一起走过的路,走过的那一条曲曲弯弯、坎坎坷坷的路。

记得在那个联谊会上,红孩拿出了纸笔,让我画一座山一条河一棵树。我随意画了几笔。红孩看了,冲我说:冲你这幅画,你命运的走向不错。这画是能够折射你的人生的。我望着他似乎能够穿透城墙的大眼睛说:“我感觉你将来不是个凡人。”他笑了。那次联谊会上,我朗诵了即兴写的一首诗《鹰之歌》,红孩说,这诗的气度不小,声音很宽阔,很有磁性。不是在相互吹捧,此后我们真的成了好朋友。

人与人是不同的,当年我与红孩登长城,我的大长腿似乎比他走得快,但在文学的路上,他远远地走在我前面了。在好多方面,我深知自己是不能和红孩相提并论的。可他却说:“我和国镜像亲哥们儿一样。”在一次发奖会上,红孩还幽默地说,“当年我是个养猪的,国镜是个放羊的。”

是啊,当年我在京西的山坡上放过羊,红孩则在京郊双桥农场养过猪。后来我们都走上了文学之路。大约在我们相会20年后,他已经是散文界的一匹黑马、文坛上有名的红孩了。但红孩始终没有忘记我。有人以为他是个外向的人,实际上他和我一样,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慕田峪长城上望着红叶,给我打电话。

秋天,是枫叶和黄栌叶正红的时候。如果把人生分成四季,我们已经走过春天,走过夏天,甚至说已经走向秋天了;于我而言,并不悲观地说,已经走入深秋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回想着那逶迤在群山中的长城,我不免有几分“空悲切”的感觉。但对于红孩来说,肯定比我乐观得多。通过他带磁性的铜音,便可看到他的内心实际上还像一轮旭日喷薄欲出。我们走过的路,恰似长城上的小路,曲折而崎岖——但回头一看,那洒满汗水的荆棘中,还有几朵带露的鲜花,水灵灵的;自然也有几片红叶,红艳艳的;还有几枚果实,沉甸甸的。红孩曾用他握过妙笔的手,举着在全国各地采撷来的文学之花,对我说:“国镜,咱们走到这一步,是不是该知足了?”

我说:“该知足的是你,因为望着你的背影,还真有点望尘莫及。”

红孩笑眯眯地说:“咱哥俩用不着说这个。说这话就远了。”

是啊,我和红孩是贴心的朋友。当年,我曾经两次给他当“红娘”,可能是缘分不够,也便罢了。但红孩在他们的农家院举办婚礼,我是参加了的;那次参加红孩婚礼的,还有著名作家浩然、王宗仁、周大新等人。

时光飞一样过着,转眼到了2007年的秋天,我妻子的诗集《燕京放歌》举办首发式(红孩为诗集写了序言)。那天红孩携妻女前来参加祝贺,还到我的农家院小坐。其时,他的女儿大约已经8岁了,可以踮着脚摘树上的红柿子了。

那个时候,红孩已经是颇有名气的作家了。但他走进作家的行列,自然也不是一步之遥的事。

成功的鲜花不会轻易向哪一个人开放,即便开放,又何时能够开放?在文学的路上,我们都有过茫然的时刻。

一个雪花飘舞的正月,红孩带着美酒和红灯笼,跑了百里路,走进了我的寒舍,来看望我这个老哥。为了迎接他,我专门请人宰杀了一只羊。白天,我俩吃着羊肉饺子、啃着羊骨头,喝着烧酒,谈论着文学;晚上,我俩睡在热炕头上,还是谈论着文学。第二天早上起来,自来水管子冻了,红孩亲自下到回水井里,用水瓢接水。

那次当我们谈及写作写得“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红孩忽然想到了鲁迅文学院,说,如果咱们到那里深造一下,一定会提高创作水准的。我也觉得这是条提高自己的路子。

那时,我们没还有资格迈进鲁院的门槛,但有资格成为函授学员,于是我俩就成了同学。巴望着在鲁院的培养下,走向“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和红孩还有幸参加了一次面授。那天中午,我们在街头的小饭馆喝了两瓶啤酒,说了几瓶子话。我的辅导老师给我提名优秀学员奖,但最终没批;红孩可是成了优秀学员……多年后,我们都成了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

时光荏苒。多年后的红孩已非昔日的红孩。他在《中国艺术报》当编辑的时候,有一天,我去报社找他吃饭聊天。见他用毛笔批阅着报纸大样,感觉他真有几分了不起。吃饭时,我开玩笑说:“你哪像个喂猪的呀?”他说:“我发现猪身上也是有一种精神的,那就是拱的精神。别以为咱们没上过正经大学,可不也慢慢拱出来了吗?”

“拱”这个字不一定好听,那就换成攻克吧,攻坚克难。红孩似乎在轻松中走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路:他在多家报刊当过编辑、记者、主任、主编之类的职务,编发了数以万计的好作品,发现、扶持了数以千计的好作者;他主编了数十套在全国有广泛影响的各类书籍,尤其是散文精品;他撰写出版了散文诗集、散文集、短篇小说集、文艺随笔集、长篇小说、报告文学等多部著作……红孩的成绩,怎能不令人刮目相看?尽管如此,红孩很谦虚,他在一本书里,把发过他诗文的所有老师都一一列举,以表感激之情。

红孩成为了文坛上的佼佼者,我真为他感到自豪和骄傲。

2003年的秋天,红孩已经是鲁院高研班学员。他与我联系,想带着同学们到顺义采采风,我自然竭力成全。就在那天,一辆大巴车从鲁院向顺义开来,我带着他们前往采摘园。当时,望着那一嘟噜一串的各色葡萄,我知道,采几串葡萄实在太容易了,而要在文坛上取得沉甸甸的收获,那是很难的;我带他们参观了地道战纪念馆,在和平年代,出入地道是很容易的,而要在文坛上闯出一条通道来,达到写什么东西都能呼之欲出、游刃有余的程度,那肯定是不容易的。而红孩把所有该过的关都过了。他读万卷书,走万里路,是令我佩服的。但望着他的背影,我并不觉得悲观。

我愿意做一个望着红孩的背影,一步一个脚印向上攀登的跋涉者。不,红孩其实也伴着我一路走来。在文学之路上,他也给过我太多的指点和提携。我的散文《人去情还在》,获得“中国西柏坡散文节”二等奖。我和红孩同乘一辆车,前往河北正定领奖。我发表在《北京文学》的散文《那山那人那片情》,被红孩惊喜地发现了,他将其编入“我最喜欢的100篇散文年选”,还撰写了精彩的点评。他主编的《中国文化报》副刊,也常有我的散文发表,且有《母亲与羊羔肉》《母亲把秋天留下走了》等多篇,被报刊选载。文学的鲜花也在向我开放着。

在又一个秋叶红了的秋天,我又一次到慕田峪登长城。自然,我会想到第一次和红孩登长城的情景。那时,我的第一部散文集已经通过出版社的终审,但书名编辑说还拿不准,因为我提供了几个书名。我正在长城上琢磨书名的时候,红孩打来电话,建议,“书名不要叫《流过镜子里的河》,也不要叫《太阳灯》《阅读山水》了,就叫《太阳照耀我们》吧,显得大气。”书名就这么定了。望着天上的太阳,我想到了自序的标题《揣着太阳登长城》,我也想到了红孩的第一本书,也是他的第一部散文诗集,叫《太阳真好》。

我们都喜欢太阳。

让我没想到的是,《太阳照耀我们》获得了“第五届全国冰心散文奖”——当我与红孩同乘一架飞机,穿云破雾,前往广西北海去领奖的时候,我的心也像一颗太阳,暖烘烘、红彤彤的。太阳给大地带来温暖。文学给人类带来光明。有了爱便有了一切。我们爱文学,文学也爱我们。

时隔一年,2015年秋天,我又和红孩同乘一辆车,前往天津领奖。我的散文《石头与人生》获得了“东丽杯全国孙犁散文奖”二等奖。红孩特意跟我解释说:“你这个奖不是我评的,我也不知道你获得了二等奖,我负责一等奖的点评。”

我和红孩会心一笑。

那天晚上,他说他看了我的诗集《感悟奇石》。

转眼又是一个秋天。那天我在院子里采了一片由绿变红的树叶,想到红孩也50岁了,到了知天命之年,也到了人生的秋天。一切都过得这么快。红叶,你还是慢一点变红吧。

文章写到这里,我又想到了32年前我们登长城的情景。我多想再和红孩共同登一回长城——当然,如果他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我独自去登一回长城,在长城上采一簇红叶,与红孩一同分享,那也是乐在其中的情景吧。因为透过那红叶,能从那叶脉里看到我们的诗文,还有我们跳动的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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