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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日勒其木格·黑鹤作品中的鄂温克文化抒写

2020-01-19王金双

关键词:鄂温克族鄂温克驯鹿

王金双,尤 雪

(内蒙古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内蒙古 通辽 028000)

使鹿鄂温克人作为鄂温克族的三大分支之一,以饲养驯鹿和狩猎为生。他们自古以来依山而居,傍林而栖,经过长期的历史实践,已形成了较为完整而独特的民族文化体系。使鹿鄂温克人在发展过程中与外界接触极少,即使到了现代也依旧保留着古老的文化传统。黑鹤虽然不是使鹿鄂温克族人,但同样身为少数民族的他,以敏锐的感知能力和强大的共情能力,为读者真实地展现了“共情的外族人”视角下的鄂温克民族文化及其生存现状。

使鹿鄂温克人世代深居山林,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存,他们在这一历史过程中早已形成了以山林生存环境为基础的生存方式,以及由此所衍生出来的独特的思维体系和思想文化。在生产力极为落后的发展历程中,使鹿鄂温克人逐渐产生对自然万物的敬畏和图腾观念,进而形成图腾崇拜,他们将某种动植物视为本民族或氏族部落的保护神。图腾崇拜是一种原始的迷信,鄂温克族各分支的图腾崇拜并不相同,如始终定居在深林、以狩猎为生的“使鹿部”这一分支是将熊作为他们的图腾加以崇拜的。

使鹿鄂温克人的祖先对熊极为尊崇。这首先是因为远古时期人类的生产力极为低下,他们无法与拥有绝对力量优势的动物抗衡,由于惧怕而产生的敬畏心理。其次,熊与人拥有某些相似特征,如熊可以直立行走,它的前肢不仅可以抓取食物、辅助进食,而且还能在眺望时遮挡光线。因此,使鹿鄂温克人的祖先有充分合理的依据认为熊是人类的祖先,并对它们使用了极其尊贵的称呼。他们将公熊称作“合克”或“额提肯”,这是鄂温克人对父系最高辈的称呼,即“曾祖父”之意;而将母熊称作“额沃”或“阿提坎”,这是对母系最高辈的称呼,即“曾祖母”之意。从称呼中不难看出,他们将熊尊为祖先和最高长辈,而把他们自己看作是熊的后代或子孙(1)董联声:《敖鲁古雅“使鹿部”鄂温克人历史上的图腾崇拜与萨满崇拜》,《呼伦贝尔学院学报》,2017年第1期。。鄂温克神话中的许多情节印证了熊与鄂温克人之间的内在联系,如鄂温克神话故事中至今还流传着“人熊成婚”的情节。《美丽世界的孤儿》中柳霞在森林中遭遇烈火围截时遇到了同样逃离火场的熊,作者插叙了一个关于熊的鄂温克神话,从另一角度讲述了人类与熊的渊源:在很早很早以前,人和熊是共同住在森林中的兄弟,天神宝拉嘎把粮食和蔬菜的种子分给他们,人将种子种在土地里,而熊却把种子放在石头上,于是熊就只能留在了森林里。总而言之,在鄂温克文化中,熊被赋予了极高的人性和神性,并由此形成了一整套独特的猎熊、食熊、祭熊仪式和有关熊的禁忌习俗。

黑鹤的作品中有许多描写人类偶遇熊的场景,但他们之间均没有发生过冲突,甚至还有一些人与熊亲近、互帮互助的情节。《美丽世界的孤儿》中“森林之王”柳霞和她饲养的白色驯鹿“幺鲁达”在森林中遭遇烈火围截时,她们凭借多年的森林生存经验,跟随两只成年黑熊和一众逃生的森林动物成功逃离火海。因为“无论山林的大火如何可怕,森林里的动物总是可以找到走出林火中心地带的安全道路”(2)格日勒其木格·黑鹤:《美丽世界的孤儿》,新蕾出版社,2013年,第83页。。《老班兄弟》中“我”在林中遇到了一只熊,就在“我”倍感恐惧和绝望时,这只熊不仅没有攻击“我”,反而向“我”发起了求助——它的嘴里嵌入了一个大号鱼钩。在恐惧面前,“我” 不仅帮它拿出了嘴里的鱼钩,之后还帮它战胜了吃鱼的心理阴影。《睡床垫的熊》和《蜜》也都展现了熊在林间真实的生存状态,并细微地展现出了鄂温克人对熊的尊崇意识。

森林是使鹿鄂温克自古赖以生存的自然家园,这一民族以入林狩猎和饲养驯鹿为主要的生产生活方式。狩猎这一生活方式看似与使鹿鄂温克部族文化中敬畏天地、敬畏自然万物的思想相悖,但事实上,正是因为狩猎才让使鹿鄂温克人深深地意识到了周围自然万物所拥有的人类无法操控的强大能量,所以,他们在保证自身基本生存需求的情况下,对自然抱有敬畏之感。鄂温克猎民们猎取动物的狩猎方式与现代的捕猎者不同,后者是以经济利益为最终目的大肆捕杀,这种非生存必需的猎杀方式,丝毫没有表现出对自然和生命的尊重和敬畏之心;而前者则不然,他们的狩猎目的不外乎两种情况:或是为了获取食物,或是在自身生命安全遭受威胁时的不得已而为之,不存在任何金钱利益的目的,这是他们自古沿承下来的习俗和禁忌。

早在渔猎时期,猎民在原始的狩猎条件和图腾崇拜的意识下,严禁捕杀熊等一众被视为民族图腾的动物。猎民即使在狩猎中与熊偶遇,也要悄然隐退,绕道而行,或放下狩猎工具以示敬畏之心。但随着狩猎工具的改进和人类生存繁衍的需要,他们并不能将这些赋予神性的动物完全排斥在狩猎范围之外,因此鄂温克猎民们开始慢慢放宽捕猎范围,但也并非毫无顾忌地猎杀动物。为了缓解因捕杀动物所带来的负罪感,使鹿鄂温克人不仅逐渐形成了鬼魂崇拜,而且还在此基础上产生了涵盖猎杀、吃食再到安葬的一套系统性的繁复而庄重的仪式。黑鹤的许多作品中都有为减轻猎物死亡痛苦的方式和行为的描写,以表达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被套索套死恐怕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死亡的过程漫长而孤独。真正的猎人不会使用套索。”(3)格日勒其木格·黑鹤:《黄昏夜鹰》,接力出版社,2011年,第38页,对于狩猎,黑鹤在《叼狼·疾风》中表达了自己的理解:“狩猎从来就不是杀戮,在中国北方直达俄罗斯泰加森林的广阔丛林里,生活着众多的渔猎民族,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从森林里获得生活所需要的一切。他们懂得应适季节狩猎不同的野兽,获得生存的资料,是因为神灵的护佑、森林的眷顾。”(4)格日勒其木格·黑鹤:《叼狼·疾风》,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7年,第139页。因此,鄂温克人将自己获得生存资料的索取过程,虔诚地视为森林对他们的馈赠,对自然报以感恩之心,这种生态观念是深深印刻在鄂温克人的意识当中的。

《驯鹿之国》尽管是黑鹤书写鄂温克民族文化的较早期作品,但此时作者已对鄂温克文化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作品通过使鹿鄂温克老人芭拉杰依对孙女阿雅的讲述和告诫,运用最浅显明了的话语,展现了鄂温克民族中最深层的文化内涵。如“羊食草,狼食羊,狼化作尘土,滋养青草,万物生生轮回,生生不息啊”中所呈现出的循环往复的自然观;“这是森林的馈赠,我们世代取食,但从不会折断枝条,明年还会有新的草药生长”中所呈现出的人类对森林的感恩与敬畏的生存意识;“鄂温克人世代笃信神山神林神水”中所呈现出的万物皆神、万物有灵的精神信仰,等等。在阿雅的视角里,祖母芭拉杰依是可以与森林交谈的最后的老人,是营地里最古老的树,是使鹿鄂温克中最后的领鹿人,更是记录鄂温克民族文化的“活化石”。在整个寻找驯鹿的过程中,作者展现了这位象征着鄂温克族古老文化的老人与山林所达成的和谐统一的生存状态。

使鹿鄂温克是中国最后一个狩猎民族,也是一个由原始社会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的民族,这其中生产方式、思想观念、文化传承等各方面的剧变对这个民族的影响是巨大的。自20世纪50年代起,党和国家制定了多项扶持政策,以帮助下山定居后的使鹿鄂温克猎民改善生活水平,但我们也应看到,社会生活的急速变革与现代文明的不断扩张,给使鹿鄂温克的传统文化带来了致命冲击。

狩猎和饲养驯鹿是使鹿鄂温克人自古以来主要的生产生活方式,但是从20世纪50年代之后,他们的生活方式逐渐发生了变化,这在黑鹤的小说中有着较多的描写。《驯鹿之国》便是以2003年8月生活在大兴安岭原始森林敖鲁古雅的鄂温克猎民迁出森林、下山定居这一事件为背景,讲述了使鹿鄂温克民族由原始生存方式向现代化生活方式转变的故事。作品以鄂温克老人芭拉杰依带领孙女阿雅寻找未归的驯鹿“牛仔裤”为叙述主线,表现了老一代使鹿鄂温克人对本民族文化的精神坚守。在这一寻找过程中,作者不仅极尽文字之美,展现了大兴安岭原始森林中幽然和谐的自然画面,而且将整个极为平常的事件赋予了某种象征意义。驯鹿作为使鹿鄂温克族猎民的主要生产生活资料,是整个民族的生活中心,它们被视为使鹿鄂温克的文化象征。作为大兴安岭鄂温克族中驯鹿最后的领鹿人,老人芭拉杰依沿着民族世代迁徙的道路,语重心长地将使鹿鄂温克生存经验和文化内涵毫不保留地传递给后代。在找到驯鹿后,她把孙女阿雅送下山,自己却独自返回山林,显示出了浓郁的文化象征意味。

氏族制度下的使鹿鄂温克人始终以长者为尊,因为在生存环境恶劣的条件下,长者往往拥有更为丰富的森林生存经验,因此也掌握了绝对的话语优势。黑鹤作品经常以几位德高望重的使鹿鄂温克老人为原型,通过不同的叙事视角来展现部族无可挽回的衰败。《美丽世界的孤儿》中展现了原始的生存方式在自然灾害面前的脆弱无力,呈现了一种民族文化在自然发展状态下走向衰败的趋势。极其闷热的一天,林中遭遇了暴风雨,灾难过后,柳霞发现有七头雄驯鹿被树砸死。而更令人悲痛的是,鄂温克族最后一位萨满妞拉也去世了,“鄂温克再没有萨满了”,这一句极其平静的陈述,背后隐含的却是一个民族信仰的黯然没落。萨满教是鄂温克族古老的宗教信仰,“萨满”在鄂温克语中有知晓、通晓之意,因此这些被称为“萨满”的神职人员往往被看作是人与神之间的链接纽带,他们可以为族人消灾去难,还可以为部族祭神祈福。妞拉的离世让鄂温克文化中的信仰支柱轰然崩塌,这意味着神秘而庄重的萨满教已经成为历史。

文化的消逝与转型是历史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但除了历史进程发展的必然趋势之外,现代文明的入侵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现代文明对自然环境的无限制索取与鄂温克文化采取有度的生态意识背道而驰,“那是一条将要修到森林深处的公路。在现代化的机械面前,森林显得如此脆弱”(5)格日勒其木格·黑鹤:《重返草原》,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05年,第29页。。始终依林而生的鄂温克文化在现代文明的冲击面前更是毫无招架之力。黑鹤笔下所呈现的使鹿鄂温克狩猎文化现状,就像作品中提及的芭拉杰依、玛丽亚·索、妞拉、格利什克等每一个迟暮之年的鄂温克老人一样,他们的名字已然成为鄂温克使鹿部落最后的象征,成为现代文明进程中的落伍者。

黑鹤作品也常常通过鄂温克猎民与倒卖人交易的过程细节来展现两种文明的碰撞。《犴》中“小犴”因为跟随格利什克下山治病引起了“老花”(以倒卖猎民出售的物品为生的人)的注意,但他的购买提议遭到了格利什克的拒绝。老花一怒之下用遇水膨胀的豆饼引诱小犴,企图将其撑死,庆幸小犴食量惊人,它才幸免于难。之后,老花又在小犴觅食归来的路上企图将其引诱到卡车上拉走,小犴奋起反抗才逃过一劫。相较于老花的不择手段,格利什克却在自己弥留之际担心小犴被人觊觎,而忍痛将它赶离营地。两种行为所代表的两种思想意识在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凸显了一个普通的鄂温克猎民深沉自觉的生态责任。相较于鄂温克人的敬畏万物意识,现代人所展现的则是对传统文化有意无意地忽视和轻视。《驯鹿牛仔裤》中已经成为“大明星”的驯鹿“牛仔裤”与鄂温克老人玛利亚·索一同在某档综艺节目中出现,没有人在意“牛仔裤”作为一个动物个体的生理需求,以至于它在节目录制的舞台上当众排泄。站在舞台上的驯鹿和老人在大众眼中已经成为鄂温克部族最形象的文化符号,但人们却没有给予他们作为生命个体的尊严。《美丽世界的孤儿》中从山下来想买驯鹿“幺鲁达”的商人“竟然绕过炉子,走到另一侧的板床上坐下了”。 商人是为利益而来的,他当然不懂也不屑了解鄂温克的民族禁忌,这在主人公柳霞看来无疑是冒犯“玛鲁”神的举动。在鄂温克文化中,撮罗子帐篷正对门的方向是供奉“玛鲁”神的位置,再加之他们对火的崇拜,因此在帐篷内严禁从火炉后绕行。“玛鲁”神是鄂温克族神灵的统称,一般由十二种神偶组成;鄂温克人对火的崇拜体现在生活的各个方面,他们认为火是生命之源,从不将火扑灭,甚至于在野外用火后也不采取任何灭火措施,而是直至火自行燃灭后才离开。除此之外,他的小说还不止一处记叙了商人们对鄂温克猎民淳朴善良的利用,或者将他们灌醉再商讨买卖,或者以次充好占尽便宜,或者买卖不成顺手牵羊。这些细小的情节,真实反映了鄂温克文化在现代文明面前的种种不适。

黑鹤作为蒙古族作家,他的作品中无处不在叙述着草原游牧文明在现代文明冲击下的衰退。经常游历于森林草原间的他通过照顾一位醉酒的鄂温克人,偶然接触到了使鹿鄂温克的驯鹿营地,黑鹤从使鹿鄂温克人那里感受到了他们相比于草原游牧文明更为严峻的处境。身为蒙古族人的黑鹤对于使鹿鄂温克的文化生存现状因此更多了一份共情。面对使鹿鄂温克文化,黑鹤作为“共情的外族人”的书写,或许更能设身处地地理解和感受到这一古老文化的现代际遇。

对于使鹿鄂温克来说,黑鹤与普通读者的身份并无二致,他们都是“外族人”,因此,他写实性的书写能够让读者产生更多的亲切感和强烈的带入感。《黄昏夜鹰》以鄂温克族古老的治疗方法作为开篇,“这是鄂温克人一直沿用的一种古老的治疗方法。将从树上刮下的树脂放在水中熬煮,这种散发着树脂清香的液体具有收敛生肌的作用,把它涂抹在驯鹿身上的伤口上,伤口很快就会愈合”(6)格日勒其木格·黑鹤:《黄昏夜鹰》,接力出版社,2011年,第37页。。作者用这样的设计将读者引入深林当中,既让读者增加了对鄂温克古老文化的了解,也让读者充分体会到了鄂温克人世代生活在山林的生存经验,令人耳目一新。不过作者并没有不假思索地认同这种方法,在随身携带了应急药品的情况下,“我”想借着自己前几天磨刀时划出的伤口来“验证一下这种古老的疗法是否真的管用”,结果没有令人失望,这种疗效惊人的古老秘方也许只是鄂温克文化最寻常不过的冰山一角,却蕴含着鄂温克人的生存智慧。同时,作者利用精准的书写将自己作为“外族人”的心境变化刻画得入木三分,让读者同样能感受到作者对于鄂温克传统文化的生疏与探索。

黑鹤越是深入使鹿鄂温克部落,越是能体会到这种古老文明行将消失的危机感和鄂温克族人的失落感,因此,他努力将鄂温克文化中蕴含的核心理念,以及自然界的常识性知识和野外生存经验融合在他的作品中。黑鹤曾在草原题材作品《从狼谷来》中以藏历纪年作为章节标题和时间线索,展现了他童年时期的一段难忘经历。在《驯鹿六季》中,黑鹤以鄂温克族古老的自然历法为叙述线索,讲述了来自北京的少年因母亲车祸丧生而伤痛失语,并通过与使鹿鄂温克老人秋鸟共同度过“那瑞给”、“能奈”、“骄格”、“宝勒”、“奥伦劳哈”、“它个”六个季节之后,内心伤痕逐渐被治愈的故事。其他的,如《驯鹿牛仔裤》中母鹿会因为受到巨大惊吓而排斥幼鹿,不让它靠近身旁;《黑夜之王》中一只成年雕鸮会用叼走人类的帽子等物品来宣示森林领地的主权;《飞翔的窃贼 》中松鸦一类的鸦科鸟类有着用收集的闪亮小物件来装饰鸟巢的习惯,等等。这些都在说明,作者的创作是以丰富的野外经验和对鄂温克文化的亲身体会与深刻感悟为基础的,也正是这样,黑鹤才真正做到了对鄂温克文化的感同身受,并不遗余力地肩负起了挽救和传播文化的重任。

面对使鹿鄂温克文化如此危机的生存现状,黑鹤带着以卵击石的一腔孤勇,毅然成了鄂温克文化传播的先锋者。他不仅以助理和编辑的身份帮助鄂温克老人芭拉杰依成功出版了长篇小说《驯鹿角上的彩带》,在作品《犴》的基础上与画家九儿合作出版了故事画册《鄂温克的驼鹿》,而且还在全国各地中小学进行宣传和开展讲座的过程中,展示他自己在大兴安岭森林中拍摄的照片、视频资料,努力传达出了鄂温克民族尊重生命的生态观念。这些努力对于挽救使鹿鄂温克部族文化的效果也许微乎其微,但黑鹤抓住一切可能来推广使鹿鄂温克文明和狩猎文化,为挽救这一古老的部族文明做出了令人称赞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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