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长彬， 陆书伟

(1.纳姆迪·阿齐克韦大学 孔子学院，尼日利亚；2.浙江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与教育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一、引 言

新中国成立以来，非洲地区在中国总体外交战略中一直占据重要地位，与此同时非洲国家也把中国视为助力自身发展的机遇，如今“中国机遇论”正成为非洲国家的主流看法。政治方面，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始终把非洲国家视为“兄弟”，并开展了大量援建、援助工作，尤其是中非合作论坛自2000年始举办以来，迄今已成功举办7届，极大促进了中国与非洲国家“南南合作”进一步深化。经济方面，中非贸易额1978年仅为7.65亿美元，而到2017年已增长至1700亿美元，中国已连续多年保持非洲最大贸易伙伴国地位，并且是非洲大部分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随着非洲大部分国家对于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的投资加大，中非在经济领域的合作空间和潜力依然巨大。中非间的合作呈现出“政热经热”的良好态势。

在国际关系中，国家间的政治、经济领域的合作程度往往可以影响甚至可以决定文化、教育等其他领域的合作。教育部发布的最新“留学中国大数据”显示：2018年来自非洲的留学生总数为81,562人，占留学生总人数的16.57%，仅次于亚洲，高于欧洲、美洲、大洋洲。中非间的人文交流可见一斑，而孔子学院在其中担任重要角色。在2018年非洲孔子学院联席会议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栗战书出席会议并指出非洲孔子学院“是全球办学成效最好的地区”，这是对非洲地区孔子学院的最佳褒奖。然而，与世界其他地区相比，非洲地区孔子学院数量明显不足，发展空间巨大。

本研究就非洲地区孔子学院的布局情况进行宏观研究，详细分析该地区孔子学院在数量分布、国家分布、城市分布、语言分布等方面的特点，并提出合理化建议以期非洲地区孔子学院获得更大发展。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现状

目前，对中国语言文化传播机构孔子学院分布或布局的研究尚处于起步状态，具有代表性的成果包括：高永安最早从文化地理学角度观察孔子学院全球分布的文化意义，分析了孔子学院分布与人口、经济、文化之间的相关关系(1)高永安.十年来孔子学院的布局及其相关性报告[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10).；宁继鸣教授团队运用空间分析法并使用地理信息系统(GIS)软件绘制了全球孔子学院的分布状况，并将孔子学院的空间信息与非空间信息结合予以考量(2)周汶霏,宁继鸣.空间分析视域下的孔子学院全球发展研究[J].山东社会科学,2017,(10).；吴应辉教授团队利用自建数据库对孔子学院增长趋势、洲际分布、国别特点及办学状况进行了研究(3)郭晶,吴应辉.孔子学院发展量化研究(2015～2017)[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5).；张治国从数量布局、国家布局、城市布局、语言布局等方面对中国周边国家的孔子学院分布情况进行了调查研究(4)张治国.孔子学院布局规划调查研究：以中国周边国家为例[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19,(1).；王辉教授团队采用大数据理论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孔子学院分布进行研究，并对孔子学院与所在国的国情匹配度进行了观测(5)王辉,陈阳.基于大数据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孔子学院分布研究[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19,(1).；吴应辉教授团队还利用自建数据库对孔子课堂的分布及管理状况进行了研究(6)尹春梅,李晓东,吴应辉.孔子课堂分布状况与管理体系研究[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3).。

从现有研究成果来看，国际汉语教学界对于世界范围内孔子学院分布或布局的研究还不够充分，一是研究的方法还不够多样，二是涉及的区域还不够广泛和深入，三是对布局影响因素的分析不够翔实。尤其专门针对非洲孔子学院布局状况的研究更为匮乏。

(二)理论支撑

关于孔子学院布局的研究应在语言政策和语言规划理论的宏观指导下进行。本研究理论框架借鉴了张治国提出的“语言传播机构的布局规划通常包含数量布局(layout of quantity)、国家布局(layout of countries)、城市布局(layout of cities)、语言布局(layout of languages)”(7)张治国.孔子学院布局规划调查研究：以中国周边国家为例[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19,(1).。笔者将结合上述四个维度对非洲孔子学院的布局进行分析。

(三)研究对象

自2005年12月19日非洲第一所孔子学院在肯尼亚内罗毕大学建立以来，截至2018年12月31日非洲43个国家设有孔子学院59所。

本研究选取的研究对象即为59所孔子学院(不包括孔子课堂及其他汉语教学机构)的布局特点。研究载体为设有孔子学院的非洲43国：埃及、博茨瓦纳、津巴布韦、喀麦隆、肯尼亚、利比里亚、卢旺达、马达加斯加、南非、尼日利亚、苏丹、摩洛哥、多哥、贝宁、埃塞俄比亚、马里、突尼斯、布隆迪、厄立特里亚、刚果(布)、加纳、马拉维、莫桑比克、纳米比亚、塞拉利昂、塞内加尔、坦桑尼亚、赞比亚、科摩罗、塞舌尔、安哥拉、乌干达、赤道几内亚、佛得角、科特迪瓦、毛里求斯、几内亚、冈比亚、加蓬、刚果(金)、毛里塔尼亚、圣多美和普林西比、布基纳法索。

(四)数据支撑

本研究中涉及的有关孔子学院的数据资料主要来源于国家汉办官方网站，有关非洲国家的数据资料主要来源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官网、维基百科及“一带一路”官网。对于部分信息缺失的孔子学院，笔者采用人工检索的方式进行查找，甚至直接与相关孔子学院负责人取得联系进行咨询，确保了数据的真实、可靠。获取孔子学院及非洲国家的资料后，笔者又根据研究需要自建了非洲地区孔子学院布局情况的数据库，为研究顺利开展提供了支撑和便利。

三、非洲孔子学院布局研究的4个维度

本研究根据张治国提出的“语言推广机构的布局规划”理论及研究需要，确定了非洲孔子学院布局研究的4个维度：1.“数量布局”指孔子学院在非洲分布的量化指标；2.“国家布局”则是指孔子学院具体的国别分布及特点；3.“城市布局”则是指孔子学院分布在所在国的哪些城市及分布特点；4.“语言布局”则是指孔子学院所在国的语言使用状况。

(一)维度1：数量布局

1.全球视域下非洲孔子学院数量布局

截至2018年12月31日，孔子学院在147国(地区)共设立548所，其中：亚洲34国(地区)126所，非洲43国59所，欧洲41国182所，美洲24国160所，大洋洲5国21所。笔者根据各大洲孔子学院的总数计算了平均数及各大洲孔子学院的国家覆盖率，详见下表1。

表1 孔子学院在各大洲的颁布情况

(注：国家覆盖率栏目下洲别国家总数来源于外交部数据)

表1展示了全球范围内各大洲孔子学院的分布平均数以及设有孔子学院的国家覆盖率。从总平均数来看，仅有非洲、亚洲的平均数低于全球总平均数，美洲、欧洲、大洋洲都远高于全球平均数。在低于全球总平均数的洲别中，亚洲每个国家平均设有3.71所，极为接近全球总平均数3.73所，不应忽略的是，由于亚洲部分国家属于中华文化圈，尤其东南亚各国各类汉语教学机构分布广泛，成为孔子学院的强有力竞争对手，笔者认为这是导致亚洲孔子学院略低于全球总平均数的一大原因。这样看来，只有非洲地区的孔子学院平均数远低于全球平均数，每个国家仅为1.37所。可见，孔子学院在全球各大洲的分布存在失衡的状况，在布局上向欧美等西方国家倾斜，对非洲的孔子学院布局缺乏投入。

非洲每个国家的孔子学院平均数最低，与此相反的是该地区孔子学院的国家覆盖率并不低，高达80%，54个国家中仅有11个国家尚未设立孔子学院，仅次于欧洲国家的覆盖率。此两组数据看似矛盾，实则反映了国家汉办对于非洲地区设立孔子学院的高度自觉规划，即在总数不足的情况下尽可能拓展孔子学院在非洲的广度。美洲、大洋洲孔院平均数很高，但国家覆盖率较低，说明这些地区孔子学院的设立较为集中，缺乏国别视角下的自觉规划。

2.非洲视域下的各国孔子学院数量布局

孔子学院的数量布局在全球范围内存在差异，就非洲域内各国情况来看也存在相应的地区特点。笔者统计了非洲各国的孔子学院数量，并且根据维基百科对非洲区域的划分，将非洲分为北非(北部非洲)、东非(东部非洲)、南非(南部非洲)、中非(中部非洲)和西非(西部非洲)共五大区域，分别计算各大区域孔子学院数量的总和，如下表2所示。

表2 孔子学院在非洲各国的分布情况

就非洲域内来看，孔子学院集中在东非(21所)和西非(16所)，这两个区域总量高于南非、北非和中非。一方面东非、西非所涵盖的国家数量比其他区域要多，因而孔子学院的总数多；另一方面，东非布局的孔子学院数量最高，笔者认为是因为该区域与中国各领域交流要比其他区域更加密切、频繁。

但就各个区域内每个国家设立孔子学院的平均数来看，南部非洲平均每个国家设有2.67所居首，其次是北部非洲平均每个国家设有1.75所、东部非洲平均每个国家设有1.40所、西部非洲平均每个国家设有1.14所、中部非洲每个国家平均设有1.00所。这说明非洲域内各个国家间孔子学院的设立数量差别并不是太大，国别间分布比较均衡。

(二)维度2：国家布局

1.非洲地区孔子学院国家布局现状

第一，尚有11个国家未设立孔子学院。根据外交部承认的非洲54个国家中，已知43个国家已设立孔子学院，尚有11个国家未设立孔子学院，设有孔子学院的国家占比为80%。在尚未设立孔子学院的非洲国家中，北非、中非、南非各为2个、东非为3个，区域差别较小，如下表3所示。

通过对尚未布局孔子学院的国家的观察，我们发现这些国家存在以下特点：国土面积狭小，如莱索托、斯威士兰是南非的“国中国”，国土面积略大于北京市的面积，几内亚比绍、吉布提的国土面积也均未超过海南省的面积；政局不稳、社会动荡，如索马里、利比亚；自然环境差，如尼日尔、乍得位于撒哈拉沙漠腹地，南苏丹、中非位于撒哈拉沙漠南缘，气候干燥、自然条件差。同时，这些国家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国际影响力低下。

表3 尚未设立孔子学院的非洲国家

第二，近八成国家仅设有1所孔子学院。在设有孔子学院的非洲国家中，绝大多数国家仅拥有1所孔子学院，占比高达79%，集中分布在中非和西非，见表2。在这些国家中，有的是刚刚与中国建交(复交)，如圣多美和普林西比(2017)、布基纳法索(2018)；有的是蕞尔小国，如：塞舌尔、毛里求斯、科摩罗、佛得角；有的是刚刚经历完战乱或社会动荡，如：苏丹、利比里亚。

第三，仅两成国家设有两所以上的孔子学院。经统计，拥有两所以上孔子学院的国家占比仅为21%，其中南非最多(6所)，其次为肯尼亚(4所)、摩洛哥(3所)、埃及(2所)、埃塞俄比亚(2所)、马达加斯加(2所)、坦桑尼亚(2所)、加纳(2所)、尼日利亚(2所)，见表2。

2.非洲“一带一路”国家孔子学院设立情况

“一带一路”倡议是国家的顶层战略设计，“诠释了中国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外交思想，成为新形势下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塑造共享的21世纪的重要实践平台”(8)阮宗泽.“一带一路”：塑造共享的21世纪[J].国际问题研究，2019,(2).。孔子学院的办学宗旨在本质上是与“一带一路”的发展理念高度契合的，并且可以为“一带一路”提供智力支持和人才保障。因此，非洲地区“一带一路”国家设立孔子学院的情况可以检验国家布局是否合理。王辉、陈阳也认为“‘一带一路’沿线孔子学院的规模及各国孔子学院的分布是否科学合理，是否和所在国的国情匹配，从而形成综合辐射效应，是一个重要问题。”(9)王辉,陈阳.基于大数据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孔子学院分布研究[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19,(1).

根据中国“一带一路”官方网站公示，截至2019年4月30日，非洲共有39个国家与中国签订了“一带一路”合作协议，如表4所示。39个“一带一路”国家中有33个国家设有孔子学院，占比为85%，仅有6个“一带一路”国家(索马里、南苏丹、吉布提、乍得、阿尔及利亚、利比亚)尚未设有孔子学院。另外，设有孔子学院的33个“一带一路”国家中，共设立孔子学院49所，占非洲全部孔子学院的83%。

表4 非洲“一带一路”国家及特殊伙伴关系国家孔子学院设立情况

3.特殊伙伴关系国家孔子学院设立情况

如上表4所示，非洲设有孔子学院的国家共计43个，其中与中国确立特殊伙伴关系的国家共有22个，占比为51%；22个国家共设有孔子学院37所，占总数的63%。除加纳外，凡是设有两所以上的孔子学院的国家均与中国确立了特殊伙伴关系。可见，孔子学院的布局在无形中还是有倾向性的。

(三)维度3：城市布局

张治国指出，“当一个国家的孔院数量确定后，其国内城市的布局是否科学合理就显得至关重要了。孔院的城市布局包括中方合作机构所在城市的布局以及外方承办机构所在城市的布局”(10)张治国.孔子学院布局规划调查研究：以中国周边国家为例[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19,(1).。笔者认为研究孔子学院的城市布局应侧重于外方承办机构所在城市，中方合作机构的所在城市布局研究价值相对而言并不高，因此本研究仅对孔子学院所在的海外城市进行分析。

笔者使用互联网工具搜集了非洲所有孔子学院所在的城市名称，借助GOOGLE地图工具对所在城市进行定位予以确认，并且结合GOOGLE搜索引擎对所在城市按照相应功能指标进行了标记。为叙述方便，我们依然将非洲国家按照其所属地理区域划分成：北非、东非、南非、中非、西非，逐个分析每个区域内孔子学院的城市分布状况。

张治国还指出，海外孔子学院的布局“应尽量采取分散的原则，以便让更多的外国人有机会学习汉语”(11)张治国.孔子学院布局规划调查研究：以中国周边国家为例[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19,(1).，我们认同该观点。为方便研究，我们对孔子学院的分散指标进行了界定：即同一个国家内分布有两所孔子学院，若处于不同的行政区(省、州)，则认为符合分散的标准；若同一个国家内分布有三所及以上的孔子学院，需满足两两均位于不同的行政区(省、州)，否则认为不符合分散标准。

1.北非国家孔子学院城市分布状况

表5 北非国家孔子学院城市布局概览

北非国家共设有孔子学院7所。结合上表5，就孔子学院所在城市而言，孔子学院在北非每个国家首都的覆盖率为100%；最大城市的孔子学院的覆盖率也为100%；除1所分布于内陆外，其他均处于沿海地区。其中，埃及和摩洛哥设有两所以上，且均处于不同的行政区，符合分散要求。

2.东非国家孔子学院城市分布状况

表6 东非国家孔子学院城市布局概览

东非国家共设有孔子学院21所。结合上表6，近七成的孔子学院分布在首都地区；仅有三成的孔子学院分布在沿海，绝大多数孔子学院分布在内陆；近七成的孔子学院分布在所在国的最大城市。总而言之，东非国家孔子学院主要分布在首都、内陆和全国最大城市。

经过进一步统计，东非国家的首都没有孔子学院的国家分别为：布隆迪、毛里求斯、塞舌尔等3个国家。另外，在设有多所孔子学院的国家当中，埃塞俄比亚、肯尼亚的孔子学院未达到分散布局的要求，可进一步优化布局；而马达加斯加和坦桑尼亚符合分散布局的要求。

3.南非国家孔子学院城市分布状况

表7 南非国家孔子学院城市布局概览

南非国家共设有孔子学院7所。结合上表7，孔子学院在南非国家首都的覆盖率为100%，最大城市覆盖率也为100%；且半数以上孔子学院分布在沿海地区。

在南部非洲的国家中，南非共和国拥有的孔子学院数量最多。从地理分布上来说，该国孔子学院主要分布在南部、东部和北部，布局较为分散。但在西开普敦省集中分布有两所孔子学院，根据我们之前对分散的界定，该国无法满足分散布局的标准。

4.中非国家孔子学院城市分布状况

表8 中非国家孔子学院城市布局概览

中非国家共设有孔子学院7所。结合上表8，该区域孔子学院集中分布在首都地区或者最大城市，若不在首都必定分布在最大城市，并且超过半数孔子学院分布在沿海，半数以下孔子学院分布在内陆。鉴于该区域每个国家仅拥有1所孔子学院，因此不存在分散的问题。

5.西非国家孔子学院城市分布状况

表9 西非国家孔子学院城市布局概览

西非国家共设有孔子学院16所。结合上表9，该区域63%的孔子学院分布在首都地区，69%的孔子学院分布在沿海地区，81%的孔子学院分在的沿海地区，只有极少数孔子学院分布在内陆地区。

该区域大多数国家只拥有1所孔子学院，仅有加纳和尼日利亚分别拥有两所孔子学院。加纳的两所孔子学院沿南部海岸线分布于不同的行政区；尼日利亚的两所孔子学院中一所位于沿海，一所位于内陆，也处于不同的行政区。因此，这两个国家均符合分散布局的要求。

6.城市布局小结

通过对北非、中非、东非、南非、中非、西非等地区孔子学院城市分布特点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非洲地区孔子学院布局的以下特点：

第一，高度向所在国首都城市集中。非洲地区43国中有37个国家的首都设有孔子学院，占比为86%。首都是一个国家政治、经济、金融和文教中心，可以为孔子学院提供最佳语言传播平台，也最容易获得综合辐射效应，提高孔子学院的影响力。

第二，明显向所在国最大城市集中。非洲59所孔子学院中有39所位于最大城市，占比为66%。一个国家的最大城市一般也是这个国家最发达的城市，加上人口数量和城区面积的优势，可为孔子学院提供最多的受众，相比于分布在其他城市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三，过半数孔子学院分布在沿海城市。沿海地区孔子学院占比为58%，该数据包括了原本就属于内陆国的孔子学院。若将内陆国排除在外，那么非洲地区孔子学院向沿海集中的趋势将更为明显，尤其沿海国家很少将孔子学院设立在内陆。沿海城市对外交流方便、开放程度高，是一个国家的窗口，孔子学院向沿海城市集中可以充分利用地缘优势。

第四，比较符合分散布局的要求。在9个设有两所以上孔子学院的国家中，只有3个国家的孔子学院存在将两所孔子学院布局在同一个行政区的情况。

总之，非洲地区孔子学院在城市布局方面充分利用了所在国首都、最大城市、沿海城市的天然优势，规避了非洲大多数地区贫困落后、交通不便带来的弊端，为汉语在非洲地区生根发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四)维度4：语言布局

1.孔子学院与所在国的语言竞争

我们认为，孔子学院从本质属性来说是语言文化传播或推广机构。但也有学者对此提出异议，崔希亮认为，“语言教育和文化传播是自然而然的过程，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过程，‘推广’和‘传播’都有点强加于人的意味，弄不好只会南辕北辙”；并提醒“教育和宣传是两码事”(12)崔希亮.汉语国际教育与人类命运共同体[J].世界汉语教学,2018,(4).。但不论如何，孔子学院分布在海外就不可避免与海外语言和文化产生联系和碰撞，语言推广国的语言和语言推广对象国的语言必然会正面交锋。这种“交锋”实质上就是汉语和语言推广对象国各种语言的竞争，只有赢得与语言推广对象国国内语言的竞争，汉语才能在语言推广对象国立足。

孔子学院在海外的设立是无法回避语言间竞争的，这是由孔子学院自身的属性决定的。孔子学院的分布唯有涵盖更多的不同语种，才能充分体现语言传播的价值。

2.孔子学院在非洲地区的语言布局现状

张治国认为，“语言布局既要考虑语言推广国的社会语库，也要考虑语言推广对象国的社会语库”(13)张治国.孔子学院布局规划调查研究：以中国周边国家为例[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19,(1).，并且主要从中方合作机构是否设有语言推广对象国的官方语言进行研究。本研究与张治国主要分析孔子学院所在国官方语言与中方合作单位语言对口情况不同，我们认为孔子学院的语言布局应该侧重研究语言推广对象国的语言使用情况及其所涵盖的语种情况。由于相关材料及数据所限，笔者无法全面统计孔子学院所在的各个地区语言使用的具体情况，只能统计各国官方语言的使用情况，对孔子学院的海外语言布局作大致描写。

表10 孔子学院所在非洲各国官方语言使用情况

由于非洲国家从18世纪开始受到欧洲国家殖民长达一个世纪，因而各国通用语言大多打上了殖民的痕迹，大多数国家将殖民语言——英语、法语、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作为本国的官方语言。孔子学院的语言布局不免受到殖民语言的影响，尤其是本研究证实非洲孔子学院集中分布于首都、最大城市和沿海城市，而这样的城市人口构成复杂、开放程度高，官方语言使用频率高，不难想象孔子学院周边的语言环境基本上被表10中的语言包围，其他土著语言的使用人数和频率情况应当极少。

鉴此，我们推定上述71种语言即为孔子学院的海外语言布局情况。我们采用人工方式对上述语言使用国家的数量分别进行了求和计数，统计发现孔子学院主要布局在英语区和法语区，其次是阿拉伯语区、葡萄牙语区和斯瓦西里语区，与其他官方土著语言接触的机会很少，更不用说非官方土著语言。如图1所示。

图1 孔子学院所在国语言布局统计图

四 非洲地区孔子学院可持续性发展策略

“新世纪以来，非洲经济发展的良好表现、总体趋稳的安全局势、巨大的人口红利、快速的城市化进程、全球人口流动及新工业革命等利好因素，使非洲发展前景可期。”(14)王学军.非洲发展态势与中非共建“一带一路”[J].国际问题研究,2019,(2).今后，非洲在中国外交战略总体布局中必将占据更加重要的地位，孔子学院作为促进民心相通的重要语言文化教育机构和载体，理应为中非关系发展创造更加有利条件。

杨薇认为“非洲地区孔子学院的分布并不均衡”(15)杨薇,翟风杰,郭红,等.非洲孔子学院的语言文化传播效果研究[J].西亚非洲,2018,(3).。本研究也从数量布局、国家布局、城市布局、语言布局等方面证实了非洲地区孔子学院这种不均衡，笔者试从这几个方面提出合理化建议，以期非洲地区孔子学院能够进一步优化布局，进而实现可持续发展，更好地服务于国家大局。

(一)以需求为导向，提高非洲地区孔子学院数量

整个非洲地区的孔子学院总和还不如美国一个国家的孔子学院数量多。郭晶、吴应辉指出，设立孔子学院最多的国家中，“绝大多数为发达国家或中等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数量十分有限”(16)郭晶,吴应辉.孔子学院发展量化研究(2015～2017)[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5).。本研究证实了这一观点，由于非洲地区绝大多数国家都是欠发达或者发展中国家，导致非洲各国拥有的孔子学院的平均数仅为1.37所，远低于其他国家，呈现出严重的区域性不平衡。

孔子学院布局向发达国家或中等发达国家倾斜与孔子学院办学宗旨是不符的。《孔子学院章程》明确：孔子学院致力于适应世界各国(地区)人民对汉语学习的需要，增进世界各国(地区)人民对中国语言文化的了解，加强中国与世界各国教育文化交流合作，发展中国与外国的友好关系，促进世界多元文化发展，构建和谐世界。因此，孔子学院的设立应该“一视同仁”，其布局应该主要以汉语学习需求为导向，而不是以汉语推广对象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水平为导向。

和其他大洲相比，可以说汉语在非洲最有市场。撒德全指出：“非洲学生普遍热爱中国文化，许多非洲国家非常欢迎在当地推广汉语教学。作为非洲汉语教学推广的一个主要载体，孔子学院承担着这一重要使命。”(17)撒德全.非洲孔子学院可持续发展模型设计原则与策略研究[J].汉语国际传播研究,2011,(2).以笔者所在的尼日利亚纳姆迪·阿齐克韦大学(Nnamdi Azikiwe University)孔子学院为例，仅2018年参加HSK(汉语水平考试)的考生就达2000人以上，甚至部分学习者每天驱车1个小时专门来孔子学院学习汉语，寒暑不废、风雨无阻。黄长彬认为该地区“汉语学习者已经深刻体会到学习汉语所能带来的重大的人生机遇，他们不惜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学习汉语，就是为抓住中国崛起的机遇，分享中国崛起的红利，以期改变自己的命运”(18)黄长彬.尼日利亚初级汉语学习者学习动机实证研究——以Nnamdi Azikiwe University为例[J].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学报,2018,(4).，杨薇也认为“中国政府奖学金、孔子学院奖学金等各类奖学金对于当地学生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特别是大部分家庭背景较为贫困的优秀学生，希望能够通过在孔子学院的学习，获得更多的教育机会和就业渠道，从而改善自己的命运”(19)杨薇,翟风杰,郭红等.非洲孔子学院的语言文化传播效果研究[J].西亚非洲,2018,(3).。可见，非洲对于汉语的需求非常旺盛，但孔子学院数量极其有限。有数量不一定有质量，但没有数量更难有质量，因而应在非洲地区目前孔子学院布局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布局的数量。

(二)优化国家布局，服务于中国国家总体外交战略

张西平指出，“为国家在全球的发展和利益服务，这应是布局孔子学院的基本出发点。在孔子学院的建点问题上，应更多地从国家的整体安排和国家的实际发展需要出发，而不能仅仅将对方的要求和需要作为设立的主要动因。”(20)张西平.简论孔子学院的软实力功能[J].世界汉语教学,2007，(3).目前，孔子学院已经从快速发展过渡到精心布局的阶段，在名额有限的前提下，如何合理调配有限资源优化布局显得尤为重要。

本研究对非洲“一带一路”、与中国建立“特殊伙伴关系”国家的孔子学院设立情况进行了分析，研究发现孔子学院在这类的国家的布局较为合理，基本能够满足国家的总体外交战略需求。但仍有6个非洲“一带一路”国家及个别与中国确立特殊伙伴关系的国家尚未设立孔子学院，如地处北非的阿尔及利亚既与中国签订了“一带一路”合作协议，也是中国的“全面战略伙伴”，其在中国的总体外交战略中应该处于重要地位，但该国还没设立孔子学院。如果说之前孔子学院“跨越式发展”期间申办口径比较宽，那么今后国家汉办在审查申办机构资质的时候，则不仅要考虑申办机构的承办能力，必须要将国家总体外交战略的需求作为重要的考量因素。

另外，根据《孔子学院章程》：“境外具有从事语言教学和教育文化交流活动能力且符合本章程规定申办者条件的法人机构，可以向孔子学院总部申办孔子学院。”孔子学院的设立并非由国家汉办确定对象国，而是对象国提出申请后经总部审批设立，一定意义上来说总部处于“被动”的地位。如果说之前孔子学院设立的随机性比较强，那么到今后则要查缺补漏、主动出击、重点发展。尽可能做到“有中国国家利益的地方，就应该设有孔子学院”，努力“填补空白国家”(21)郭晶，吴应辉.孔子学院发展量化研究(2015～2017)[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5).，充分发挥孔子学院在促进“民心相通”方面架桥铺路的急先锋作用。

(三)沿海与内陆联动，推动城市布局向纵深发展

王辉、陈阳指出：“孔子学院的发展离不开科学规划和合理布局。在孔子学院布局时，多因素分析和科学决策是非常重要的”(22)王辉，陈阳.基于大数据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孔子学院分布研究[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19，(1).。在对象国确定之后，如何选定具体的城市更需要科学的分析和规划。非洲地区目前孔子学院的城市分布是比较合理的，本研究已经指出该地区孔子学院具有向首都城市、最大城市、沿海城市集中的特点，在总体数量不足的情况下，这应该是非洲地区孔子学院城市布局的最佳选择，因为这些城市不仅受众广泛而且硬件设施优越。

但从目前的城市布局来看，非洲个别国家的孔子学院并未设立在首都。首都一般是国家的政治、经济、金融和文化中心，城市的首位度很高、发展潜力巨大。对于这样的国家，国家汉办可以主动在对象国首都城市寻求合作机构，给予政策优惠并优先审批；而对于非首都城市申办孔子学院应严格审查，进行多因素分析确认其是否具有承办资格。

由于非洲地区孔子学院大多向沿海集中，对于沿海城市已经设有孔子学院的国家，要从国家战略角度、汉语需求角度和分散布局角度出发考虑在内陆腹地增设第二所孔子学院，形成沿海与内陆遥相辉映、良性互动的态势，推动孔子学院的发展走向纵深。

(四)加强汉语与土著语的接触，储备关键语言人才

随着中国国家利益分布范围越来越广，一些“关键语言”对于维护中国的国家利益和安全日益重要。“关键语言不等同于一般意义上国家需要的语言，而是以维护国家利益为核心，与国家战略和国家利益密切相关，国家发展急需语言，一般多指非通用外语”(23)张天伟.我国关键语言战略研究[J].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15，(3).。

然而，非洲地区孔子学院主要分布在英语区和法语区，其次是阿拉伯语区和葡萄牙语区。这些语种均是世界上的主要语种或者说是通用外语，孔子学院在其他国家也大多分布在这些语言使用区。因此，孔子学院的语言布局存在明显的同质化现象。孔子学院这种语言布局的优势是便于汉语教学过程中利用中介语提高教学效率，劣势则是减少了汉语与当地土著语接触的频率和机会。事实上，非洲很多土著语言的在本国的使用场合很多，来自中国的部分中资企业、援建项目、维和部队就设立在这些土著语使用区内，已经涉及中国的国家战略和国家利益问题。以西非大国尼日利亚为例，该国有三大主要民族，分别是豪萨族(Hausa)、约鲁巴族(Yoruba)、依博族(Igbo)。在约鲁巴语和依博聚居区均设有一所孔子学院，而在该国北方最大的豪萨语聚居区却没有孔子学院，而且豪萨族长期掌控着的该国的政治，总统以及联邦政府高官主要由该族人把控，并且在豪萨语聚居区内也分布有大型中资企业。就“关键语言”角度来说，豪萨语的重要性绝对不亚于约鲁巴语和依博语。

笔者认为孔子学院应当自觉担负起为国家培养和储备关键语言人才的责任。这就要求孔子学院在布局时，将国家的“关键语言”作为另一重要因素。在符合分散布局的前提下，尽量将孔子学院布局在不同的语区，尤其是土著语区，加强汉语与土著语的接触。当然，关键语言人才应当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中国人在汉语教学过程中学习当地语言从而成为关键语言人才；二是当地土著学生学习了汉语又精通当地语言，如果这些双语人或多语人可以“为我所用”，那么也可以将他们纳入中国的“关键语言”人才库。

五、结束语

习近平总书记说，“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孔子学院作为展示中国形象和文化的非营利文化机构，在促进“民相亲，心相通”方面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以孔子学院为依托的人文领域交流必将为中非关系发展增添新的活力。

非洲地区孔子学院的总体布局格局已经初步成型。从数量布局上来看，非洲地区孔子学院数量占全球总量的比例偏低，有待进一步提高布局的密度；从国家布局上来看，除极个别小国或社会不稳定国家之外，非洲80%的国家设有孔子学院，并且孔子学院在非洲“一带一路”国家、与中国确立“特殊伙伴关系”国家占比较高；从城市布局上来看，该地区孔子学院具有向首都城市、最大城市、沿海城市聚集的特点；从语言布局上来看，该地区孔子学院主要被英语、法语、阿拉伯语、葡萄牙语等通用外语覆盖，与当地土著语接触较少。

虽然非洲地区孔子学院的整体布局较为合理，但仍有提升空间。尤其“非洲汉语教学普遍具有‘起步晚、底子薄、条件差’的客观现实”(24)黄长彬，陆书伟.尼日利亚汉语教学现状、存在的问题及对策——以该国两所孔子学院为例[J].孔子学院发展研究,2017，(1).，进一步优化孔子学院布局对于提升汉语教学、文化传播效果及维护国家利益等均具有重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