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侗族大歌, 千年天籁声声不息

2020-01-15颜侨宏

中国-东盟博览(旅游版) 2020年12期
关键词:大歌三江侗族

颜侨宏

在黔湘桂三省交界处,是崇山峻岭环抱的溪蛮之地。山岭中别有洞天的盆谷地带,被称为侗或峒。而侗族,即生活在山峒之间的民族。“阳光炼,溪水磨,大山托;无声变有声,有声变歌声。”千百年来,与世无争的侗族人在没有文字的情况下,用歌唱的方式书写历史、粉墨生活。

“凡有鼓楼处,皆能唱侗歌”是侗乡图景的细水流长;“饭养身,歌养心”则是侗族精神的高山仰止。路遥马急的今天,歌师已然迟暮,但桑梓枌榆下,琵琶和马腿琴琴音不歇,流传千年的天籁声声不息。

在互联网上听侗族大歌

“我第一次听到原生态的侗族大歌,就是在她们村。当时村里的人在厨房做扁米,突然间他们很自发自觉地就唱了起来,而且他们的声部分工很奇特,炒扁米的是一个,烧柴火的又是一个……可惜以前设备不便,没能录下来。”

在一家名为“月也三江”的侗族特色餐馆里,吴春月的朋友回忆起第一次听原生态侗族大歌,他说当时是去村里过节,二十多年前的场景,记忆却依旧鲜活。说话间,吴春月沏上一壶茶,她头戴银饰,腰系百褶裙,一袭侗衣贴锦绣花,身姿娉婷袅娜。

众人品着茗,围坐在店内的火塘前,杯中是原生态的藤茶,散发着淡香,入口回甘的同时,也在等着听吴春月和侗族大歌的故事。

“他说的是我老家梅林乡新民村,三江侗族大歌的发源地。”

坐落在榕江河畔的新民村,老屋成片、古树参天,姑娘皆会刺绣,男人则手不离琵琶。今年34岁的吴春月,就是在这里将歌喉滋养洗练,逐渐成长为三江县最年轻的侗族大歌区级传承人。

“我记得18岁那年,村里就组建了侗乡大歌队,我父母和二十多个村民一起,到北京录了个专辑,好像叫‘东方神韵,现在网上还有光盘出售呢,对了,QQ音乐上也搜得到。”

我打开QQ音乐搜索,发现这是一张年代久远的专辑,进度条不支持滚动,歌词也只有大意。翻开评论栏,出人意料的是专辑第一首单曲《蝉之歌》的热评竟是饭圈文化的缩影——“感谢某男团让我了解了这么多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

2019年末,综艺《十一个少年的秋天》展现了流行文化与传统民俗碰撞的景象,粉丝群体借星光窥见了大山深处的宝藏,爱屋及乌的他们在搜索栏里键入偶像的名字和侗族大歌。高赞的“因某某而来”“某某观光大队”的打卡式评论占据榜首,但少有人注意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清泉般闪光的音乐,掠过古梦边缘的旋律”等古早式评论。

实际上,侗族大歌与互联网的碰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2018年8月,互联网公司百度请了十几个侗族孩子参加公司的年度派对,派对上,百度人秀自己的人工智能,孩子们则展示自己的天籁之声,最传统的歌声遇见最前沿的科技,孩子们的表现依然和在鼓楼中一样淡定,倒是敲击键盘的工程师们异常兴奋,纷纷把侗歌录成视频在朋友圈展示。

侗族的大歌,李白的诗

“其实我父母比我还会唱,尤其是很多传统的老歌。像《蝉之歌》这类模仿大自然的已经是侗族大歌中比较简单的了。”吴春月说《蝉之歌》属于“声音歌”,歌者模仿鸟叫虫鸣等大自然的声音,由于旋律多变,悦耳易懂,声音歌是最受大众欢迎的。

但实际上,对于传统意义的大歌来说,声音歌只是余庆时的炫技演出,一般游客在侗寨看到的侗族大歌表演,或者举办的大歌比赛上,听到的大部分都是声音歌。“区分侗族大歌难易度的一点就在于歌词,侗语其实是很复杂的,就像李白写诗,可以脍炙人口,也能曲高和寡。”

吴春月的话让我想起侗族学者邓敏文曾在《中国国家地理》中提到的“这些所谓会唱侗族大歌的中青年人,绝大多数都只会唱那几首近年来极力推广的、短小的‘流行大歌,如 《蝉之歌》《大山真美》等,这些只是侗族大歌的一点皮毛……”

“像前两天晚上我教学生唱的《初到贵村》,也是很入门的歌曲了。”吴春月谈起她的公益培训课,也许是因为上课过于疲劳的原因,我也才意识到她的声音竟比第一次见面时要嘶哑不少。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侗族大歌。

“吊落申孝而,介约打问困努务……”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穿过门外的黑夜和屋檐的雨,吴春月的歌声清脆而悦耳,萦萦绕绕着三江县文化馆。进入馆内时,一楼大厅的课堂上已经里里外外坐了好几排,学生中有戴着老花镜的大爷大妈,有上班族,也有背着书包的小学生。

“来,再跟我念一遍啊。”吴春月指着手边的一块活动白板,上面写满了用汉字音译的大歌歌词。但由于只是音译,不熟识侗语的人很难从其中获取歌词大意。直到我在人群中看到有人拿着一本《侗族音乐》的小学教材读本。

是歌手,更是传承人

“对,这本教材我也有参与。当时是我和梅林中学的另一位老师负责唱……咳咳!”

“吴老师,你喝口茶吧。”我打断了吴春月的话,她也清了清嗓,转眼如饮水般喝完了一杯茶。“她的嗓子太累了,”朋友说,“她唱每一首歌都很尽力,所以经常会感到疲劳。”

我们似乎都已经忘了,在传承人之外,吴春月还是一名歌手。

2007年,初为人母的吴春月和爱人到深圳打工,既新鲜着大城市的繁华,也苦于无人唱大歌的寂寞。两点一线的生活里,吴春月在小小的出租屋看着《快乐男生》,她也许不会想到,不久后的一通电话,将会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到深圳几个月后,三江的老师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们打算组织一个大歌队备战第十三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问我参不参加。这么好的机会我能放过吗!”

2008年,吴春月所在的三江组合参加第十三届CCTV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获得团体优秀奖;2010年,她被邀请参加上海融安金桔推介会演唱侗族大歌;2014年,其声乐作品《嘎几哟》荣获三江县第六届乡村文艺会演一等奖……

“2010年到上海的那次演出,是我最快乐的一次,因为当时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侗族大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感受从山里飞上蓝天的快乐。”

直到2015年获得“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侗族大歌传承人”称号后,吴春月在歌唱赛道上的脚步才逐渐放缓,将更多精力留给了传承培训班。

“对了,刚刚说的那本教材,负责填词的是吴光祖,他是侗族大歌的国家级传承人,也是我的姑父。”吴春月说她的师父吴探花,是最早的一批区级传承人之一。“汉族有字传书本,侗族无字传歌声。”耳濡目染的吴春月,可谓是出身在歌香门第。

“我初中毕业后就辍学了,当年跟着吴探花唱歌,没有教材,就记着歌词干背,但是再苦再累也过来了。可是现在师父他们老了,所以我们这些年轻人就要接过传承的担子。”吴春月说平时除了在培训班上课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参与,比如最近一直在帮县文化馆录侗族大歌的线上教程,所以嗓子才比较疲惫。

我问吴春月有没有钱拿,她说有补助。

“因为这两年县文工团取消了,所以很多事情都要我们这些年轻一点的传承人打头阵,别人都笑说我们这支队伍是老板队,因为平时大家也都有自己的事业。像我就开了这家‘月也三江。”

吴春月开的这家餐馆没有大堂,全是包厢。在走廊的入口有一面侗族文化墙,墙上挂着琵琶、马腿琴等侗族乐器,还有两块牌子,一塊写着“侗族大歌体验”,另一块写着“民族文化交流”。

离开月也三江的时候,我们想再听吴春月唱两句大歌,她问我们想听哪一首,我担心吴春月的嗓子,所以就还是挑了最简单的《初到贵村》。

“初到贵村不知太阳从哪出,开口唱歌不知唱的是哪曲。我们唱歌韵不好,弄得全村无安息。四野传歌我们唱,大歌越唱心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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