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倩倩，王治梅，马 伦

(陕西中医药大学，陕西 咸阳 712046)

中医典籍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杰出代表，集医学、文学、哲学于一身，文字古雅，含义深奥。中医典籍书名用词凝练，但内涵丰富，是整部作品的高度概括，如何能够既简洁准确，又将所含文化内涵表达到位，值得译者不断地思考与实践。在中国知网数据库查询主题词“中医典籍书名”(名称)翻译(英译)后，笔者发现相关论文只有12篇，如兰凤利[1]、刘伟[2]、王继慧[3]、张霖[4]、刘明玉[5]等学者探讨了《黄帝内经》译名；席慧[6]从奈达理论，宋聪慧[7]从生态翻译学视角，曾芳[8]从用词准确、重医轻文、适当增补等翻译原则，兰凤利[9-10]从文化内涵和副标题使用等不同理论和实践视角研究了中医典籍书名翻译；李永安[11]指出中医经典著作名翻译的问题，王塑[12]从要素的分类角度对中医药典籍书名进行了研究。综上可见，目前对于含数字的中医典籍书名翻译研究较少。

1 数字的使用与含义

数字从古至今备受中国人的青睐，从最初用来计数到发展为表达许多文化内涵。清·徐灏在《说文解字注笺》中，最早表达了对原初阶段中国文字的看法，提出“造字之初,先有数而后有文”，认为中国文字的源起是先有数字而后才有象形字的[13]。中医集医学、文学、哲学于一身，更不乏数字应用之例，如“天人合一”“太极生两仪”“五行学说”“五运六气”等。中医典籍书名也广泛使用了数字，如《五十二病方》《备急千金要方》《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十四经发挥》《万病回春》等，这些书名中的数字有些是具体明确的实数，有些是夸张模糊的虚数，需要在翻译时仔细辨别，根据具体所指理解这些典籍书名中数字的准确含义。本文从三大较为知名的中医药名词术语英译标准选取研究对象，分别是2004年中医药学名词审定委员会制定的《中医药学名词》[14](以下简称名词委版)， 2007年世界卫生组织(WHO)西太平洋地区制定的《传统医学名词术语国际标准》[15](以下简称WHO版)，以及2008年由世界中医药学会推出的《中医基本名词术语中英对照国际标准》[16](以下简称世中联版)，以书名中一些典型的数字为例，并对三大标准的译文加以探讨，旨在体现中医典籍书名的文化内涵，对不同书名中所蕴含的数字进行具体分析，剖析具体含义，并尝试提出修改译文，以期抛砖引玉，引起同行学者更多的讨论。

2 中医典籍书名的翻译原则

根据上述所列中医典籍书名不难发现，书名用字凝练，是作者创作思想的结晶，也是对全书内容的高度概括，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也起到引导读者阅读的“导读”作用。虽然用字凝练，但中医典籍自身兼具的医学性、文学性、哲学性又对译者提出了挑战，译者首先要保持行文简洁，这样才能体现原书名的文本特点。译者还要准确地理解典籍的内容，了解作者的背景，仔细推敲之后才能传递给读者准确的文本信息，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减少阅读障碍。另外，目前中医典籍书名的翻译还有待进一步统一。如《黄帝内经》英译名近10余种之多，《千金要方》《伤寒论》等典籍名的译名也不下5种。译名如此庞杂本身就会造成指代不清，给传播与交流造成一定的混乱，带来诸多不便[17]。因此，本文着重依据简洁性、准确性和统一性翻译原则，以探讨含数字的中医典籍书名翻译。

3 含数字中医典籍书名的翻译探讨

3.1 《三因极一病证方论》

该作者是南宋·陈言，撰于1174年。该书原题为《三因极一病源论粹》，简称《三因方》。作者认为“医事之要，无出三因”“倘识三因，病无余蕴。”“三因”即内因(七情)、外因(六淫)和不内外因，是作者在书中论述的重点，书名简称也可反映这一点。由此可见，三因中的“三”是确切所指、是实数。

“三因极一”的含义在其他医学典籍的论述中可以得知确切意思。如在《素问·移精变气论篇》中提到：“治之极于一。帝曰：何谓一？……岐伯曰：一者因得之。”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也有论述：分别三因，归于一治。因此，三因极一的“一”是虚指，并不是指某一种具体的治疗方法，而是指“治病的根本。”三个标准的译文如下：

名词委版：Treatise on Three Categories of Pathogenic Factors.

WHO版：Treatise on the Three Categories of Pathogenic Factors and Prescriptions.

世中联版：Treatise on Diseases, Patterns, and Prescripitons Related to Unification of the Three Etiologies.

首先，从该书的简称可以看出，“三因”和“方”是整本书的重点，从简洁性原则考量，名词委版译名最简洁；从准确性原则来看，名词委版显然漏掉了“方”的翻译，只翻译了“三因”，而WHO版兼顾了“三因”和“方。”名词委版和WHO版都没有翻译出“极一”，只有世中联版用了unification一词译出了“极一”的意思，没有把“一”译为实数，意思传递准确，同时用diseases，patterns and prescriptions三个词对照译出了“病证方”，给读者传递了最大的信息量，但作为书名的翻译则太过冗长。从统一性考量，在翻译关键词“三因”时，名词委版和世中联版都采用pathogenic factors，世中联版则用了相对生僻的词Etiologies，不利于译名的统一。综合三个翻译原则，加之“三”是实数必须译出，“一”是虚数，可省去不译，笔者认为WHO版译名去掉数词前面的定冠词the后，译名简洁、准确。

3.2 《十四经发挥》

元·滑寿撰写的经脉学著作刊于1341年。其自序中云：“得经十二，任督脉之行腹背者二……目之曰十四经发挥。[18]”《十四经发挥》的主要特点，是以十二经脉的流注先后为序注明有关穴位，因为任督二经也有专穴故附入，总称为十四经。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这里的“十四”是实数，有确切所指，因此三个标准的翻译都符合简洁性、准确性，也做到了三个译文的统一。

名词委版：Elucidation of Fourteen Channels.

WHO版：Elucidation of the Fourteen Meridians/Channels.

世中联版：Elucidation of Fourteen Channels.

与该例类似的是《五十二病方》的翻译。其中，“五十二”是指具体的数量，是实数，概括了书中病方的数量，是整本书内容的高度概括，因此不应该模糊地译成scores of，而应该译出具体数字，名词委版和世中联版的译文符合简洁性、准确性，也做到了两译文的统一。

名词委版：Prescriptions for Fifty-two Diseases.

WHO版：无该书名译文。

世中联版：Prescriptions for Fifty-two Diseases.

3.3 《备急千金要方》

唐·孙思邈所著《千金要方》又称《备急千金要方》《千金方》，被誉为中国最早的临床百科全书，约成书于公元652年。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序言中提到：“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得逾于此。[19]”此处的“千金”很显然不是实数，不是指“一千两金子”而是虚数，形容人命的重要性，体现中医“以人为本”的思想，“要方”则指的是非常重要的方子。

汉语与英语的表达有所差异，汉语为表达强调多用重复表达，如“千叮咛万嘱咐”“千方百计”“千言万语”，而英语则恰恰相反，表达喜简洁，忌重复用词，因此行文简洁准确，笔者认为此处“千金”和“要”只需翻译出“重要”的意思即可。再看三个标准的翻译不仅不够简洁，还犯了语法错误。Essential(重要的)和后面worth a thousand gold(价值一千两金子)实际上是语义的重复，把两者都翻译出来，表面上看是忠实于原文，但并不符合英文的表达习惯，造成信息的冗余(redundancy)。为了做到简洁性和准确性，建议只用essential一词。另外，英文中gold是不可数名词，不能直接用a thousand 来修饰，必须借助“数词+量词”来表达，如一根金条 a piece of gold，一吨黄金 a ton of gold,三个标准给出的译文都存在该问题。

名词委版：Essential Recipes for Emergent Use Worth A Thousand Gold.

WHO版：Essential Prescriptions Worth a Thousand Gold for Emergencies.

世中联版：Important Prescriptions Worth a Thousand Gold for Emergency.

另外，名词委版在翻译《五十二病方》时，“方”选用的词是prescriptions，《千金要方》的“方”又另选用了recipes一词，没有做到自身选词的统一。Recipe在Cambridge Advanced Learner’s Dictionary (3rd edition)[20]中有如下解释：a set of instructions telling you how to prepare and cook food; a method or an idea，显然多用于表示“食谱”，容易让读者认为《千金要方》是一本关于食谱的书，因此遵循准确性和统一性原则，笔者建议改recipes为prescriptions。

综合以上分析，在遵循简洁性、准确性和统一性翻译原则之下，笔者尝试将以下译文改译为：Essential Prescriptions for Emergencies。

3.4 《万病回春》

该书是明·龚廷贤的代表作之一，完成于1587年。序言云：“凡疾者疗之，沉疴顿起，如草木之逢春”[21]，故名《万病回春》。但书中记载的病证仅186种，可见“万”并非指具体数量的病证，而是作为虚数，模糊化地表示该书对于各种疾病有很好的治疗效果。以下三个标准中的译文对于“万”作为虚数的理解准确，简洁易懂，只是统一性方面存在如下问题。

名词委版：Curative Measures for All Diseases.

WHO版：Recovery from All Ailments.

世中联版：Restoration of Health from the Myriad Diseases.

名词委版和世中联版把“病”翻译成diseases，而WHO版则采用了相对生僻的词ailments，而且ailments在词典中的释义是指“小病”，笔者建议改成diseases一词，以保持书名翻译的统一性。“万”字究竟该译成all，还是该译成myriad(无数的，种种的)，笔者认为此处可以借鉴美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赛珍珠(Pearl S. Buck)所译《水浒传》的书名，创造性地借用《论语·颜渊》中的“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将《水浒传》书名译为 All Men Are Brothers。综合考虑，笔者尝试提出自己的译文：Recovery from All Diseases。

4 结语

本文选取了含数字的一些典型的中医典籍书名，以三大标准的不同译文入手进行具体探讨，得出如下结论以抛砖引玉。要区别这些数字的虚实，分清他们在不同书名中的具体所指，避免死译、误译，在翻译时既要遵循语言简洁、准确原则，还要兼顾译文的统一性原则，避免多个译名并存，旨在有效地促进中医药文化对外交流的深入开展，加快中医药国际化和标准化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