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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书记

2020-01-07杨国峰

金沙江文艺 2020年11期
关键词:作品集文联块钱

杨国峰

县文联副主席钱辉约我择日去文联办公室找他,协商解决出版经费的问题。

到达县城后,按照钱辉提供的地址,问了几回路,总算找到了锦绣豪苑第七栋三楼二号房间。房门紧闭,我闭上左眼用右眼对准房门上的猫眼窥觑房里的动静,房里有人影晃动,还传来一阵阵掌声外加一阵阵喝彩声。

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钱辉。

钱辉压着嗓子说,噢,快进来,先听听课,听了有好处。

房间里聚了二十几个男女,皆伸长脖子在听台上那个蓄着八字须的男人授课。听了好一阵,我才明白钱辉说的“课”其实与文学无关,是上“完美”直销课。我心里犯嘀咕,大清早从乡下跑来听这种课,怕是碰着鬼了!但我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

八字须手舞足蹈讲课正进入佳境,台下有个留着壶盖儿头,头上的长发梳成一个小辫子,有点像日本武士的男人带头鼓掌,隔一阵叫嚷一声“好”。听课的也就稀稀拉拉跟着附和喊“好”,八字须授起课来更煽情更来劲更火爆。

钱辉原来在乡下一所中学教书,那年县里成立文联,指定了一位主席,还要招考一名副主席,他竟考上了。文联没有现成的办公的地方,就租了锦绣豪苑第七栋三楼二号房间作为办公室,门口挂了块招牌,算是打开了“闹台”。文联也没多少事可做,碰到一些重大节日或搞庆典搞文娱活动才惊动文联。钱辉觉得那块“文联”的牌子也是多余的,没经过王主席准许就擅自把牌子给移除了,偶有人找文联办事,比会鬼还难。

钱辉在乡下教书嫌工资少才想到改行跳槽,没想到进了城钱更加紧火。文联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可做,人倒是养得白白净净,问题是兜里没钱,这才是最大的问题。钱辉开始做“完美”,也初步尝到了做“完美”的甜头。后来他做了“壶盖儿头”的下线,因此隔段时间就请“壶盖儿头”带人来授课办培训班,以期扩大影响,加快发展下线的步伐,促使奖金提高。

我硬着头皮听了一个多钟头的课,总算“下课”了,办公室就剩下我和钱辉两个人。钱辉说做“完美”可是赚钱的好路子,三五年赚个百八十万不会是神话。就拿“壶盖儿头”来说,他原先在乡里搞民政,兼管乡敬老院工作,因工资低挪用了敬老院四千块钱被人告发遭到处分,工资降了一级,终生受到影响。他干脆辞职成为自由人,做起了“完美”,下线网状般的撒开,网已经撒到了广东、广西、福建一带。现在坐在家里每月也有两万多元的奖金进账,总部还邀请他到香港、澳门等地旅游,比当干部拿那几个死工资强多了。

不知为什么钱辉一讲到“直销”,我的脑子里就充斥着“传销”二字;一讲到培训班,就想起“洗脑”一词。心里一急,竟脱口而出,不瞒你说,我不是做完美的这块料,别跟我说什么“完美”,我能顺顺利利出版一本作品集就算“完美”了。

钱辉脸上爬着尴尬,心里特别的不舒服。说到一个钱字,似乎你有点不高兴,你想出书是好事,但得花钱,这不是又扯到钱了?

我唏嘘一声,你约我来就是商量出书筹措钱的事?闲话少说,直奔主题好了。

钱辉说,如果文联有钱,帮你出版一本作品集不就得了,只可叹文联是清水衙门,再则县里穷,领导又抠,把钱看得比命还金贵,要靠县里、文联赞助不现实,出书的钱得自己想办法。掏心说,如果我有钱,我也不愿做什么“完美”。我本想拉你进来做“完美”,出本书要多少钱呢,两万块钱足够了吧?你一年做完美的收入至少也有四个“两万”吧?可你总认为我是在骗你坑你,要帮你挖掉穷根太难了!你这脑子呀,唉!他指指我的脑壳,喟叹一回。

我打个怔忡,哑着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不做“完美”我不勉强你,但是如果你的孩子想做你不会反对吧?麻烦你把你孩子的电话号码告诉我。钱辉绕了一个圈,竟又回到原点重新扯到了“完美”上了。我虽然心里烦,但为了出作品集要劳驾钱辉帮着筹款,只好把儿子的电话号码给了他。

我原来是民办老师,后来老婆的一个远房舅舅来乡里当书记,说乡里司法所要招聘一名司法助理,问我愿不愿改行干这个差事。

我有点为难,那时我已经当了15年民办老师了,我之所以含辛茹苦坚持了这么久,就是企盼有朝一日能转正吃上皇粮当上公办老师,如果改行以后万一转不了正,岂不是扁担无扎——两头失塌么!

那个远房舅舅说,干司法助理不能说百分之百能转正,但只要有转正的机会,他有绝对的把握帮我的忙,因为县司法局的吴局长是他的同学。

这样我就动了心,改了行进了乡司法所,成了一名“乡干部”,这也让往日同时站讲台的同事羡慕得不得了,同事们认为我是改行转为正式国家干部了,至少是个准干部。

三年过去了,老婆的那位远房舅舅调走了,跟着上面来了红头文件,乡里聘请的司法助理员一刀切无理由全部辞退。我被辞退了,不是退到学校,而是退到家里。这样老婆骂孩子怨,我真正尝到老鼠掉进风箱里——两头受气的滋味。

没工作了,这日子还得过。我帮别人告状打官司,我是半路出家,法律知识不是很扎实,官司输的多赢的少,也挣不了几个钱。后来我学写作,想靠爬格子挣点稿费,但稿子难发,稿费又低,与养家糊口沾不上边。于是我只得“浪子回头”外出打工,打工虽然艰辛,但钱来得实在。打工困了累了,心里就想得太多太杂,总想把心中的“杂”和“累”记录下来,事实上我六根未净,骨子里始终没有跟文学绝缘。

三年前我年满六甲,在年龄上算是退休,但这种退休只是精神上的退休,作为一种调侃而已,我与一个地道的农民毫无二致,不存在退休一说,要累到死的那天才算是退休。搞了多年创作,也在一些报刊上发表了一些文章,发表的篇数将近一百篇,县文联领导准备将我上报省作协,加入省作协,但硬性条件是要有一二本自己的专著出版。再者,心想搞了这么多年的创作,总要给自己一个交待。我说的“交待”就是在正規出版社出版一本属于自己的作品集。只是现在出版一本书不但得不到稿费,反而要倒贴上出版费。钱辉说,出版费不是没办法解决,通行的办法是找有关单位讨点钱,不就解决了。书出版了,再卖出一部分书,那出版费也就赚回来了。

我是个薄面皮,拉不下脸皮低着嗓子同别人讨钱。钱辉说,这好办,我带你去讨钱。先去政协,后去人大,再……如果领导高兴,签个字三五千块钱也就解决了,钱辉想的比我想的要阳光。

按计划行动,钱辉就带着我先去政协找领导。问过政协办公室的人,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说,钱的事比较敏感,得找主要领导定夺,他做不了主。于是我们走进主席办公室。主席不在,只有一个姓黄的副主席在栽着脑壳批阅文件。见领导在忙,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也不敢落座,只是呆呆地站在一边看领导批阅文件,领导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什么时候就谈事。

黄副主席终于批阅完了文件,伸伸懒腰,很响地打了一个哈欠。就在黄副主席抬头的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一跳,这黄副主席不就是老婆那个远房舅舅么!黄副主席打个怔,也认出我来了,就伸出手来同钱辉和我一一握手。

黄副主席回忆起我当年改行的事,脸上有点不自在,说当年他是好心办了坏事,反而害了我,很抱歉。

说是害了我有点过分,但我被这个亲戚弄糟了不假。九十年代末期,民办老师一刀切全部转为公办老师,如果我当年不改行,现在已经退休,一个月几千块钱的退休金,可以高枕无忧过日子。如果自己想出本作品集玩玩,绝不是什么难事,用不着拉着脸找单位领导化斋求援。

黄副主席答应解决一点出版经费,但最多也不能超过5000元。

不久,5000块钱打到我的账上,但离15000块钱的出版费还差得远。钱辉说,出书的缺额由他来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劝我不要着急。

于是,我余下来的时间就是等着钱辉帮我去讨出版经费。

我是个心思细腻,把什么事情都想得周全的人,钱辉答应帮我讨钱,我不好意思经常过问,问多了反而讨人心烦。一个月过去了,没有钱辉的电话,三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钱辉的电话,我终于按捺不住拨了钱辉的电话。钱辉说他正在广西出差,还说他忙里偷闲曾经找过一些单位和领导,但是不见成效。现在的领导只抓形象工程,不抓精神文明和意识形态,对业余作者不重视,要他们解决一点出版经费比割他们的肉还难!

你到哪几个单位讨过钱?我怀疑钱辉忙着在做他的“完美”,根本无暇顾及讨钱的事,就盘根究底问起来。

这……找了哪些单位哪些领导你就别问了吧,巴赖人讨钱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人家不愿帮忙也有人家的难处,不要出人家的丑哟!你是个文化人,这你懂。钱辉支吾几句就挂了电话。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如今我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残酷。本来我想放弃出书,但现在收了政协赞助款,如果中止了出书的事,赞助款怎么办,难道交给老婆填补家用?或者把钱退回去?这样不但辜负了朋友的期望,还有借出书的名义诈骗钱款之嫌。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管多大困难,书一定要出版。

我想给儿子打电话,但我想到我和儿子素来不过坳,给他打电话不一定肯接。

儿子成绩优秀,小学毕业后考上县城一中农村重点班,初中毕业后他本来想上高中考大学,但因家中困难,是我强迫他考了中师,最后当了一名小学老师。儿子也争气,当了几年一般老师,后来一路攀升当上了教导主任,一直干到了副校长。去年为了配合扶贫工作,调到乡下加入扶贫工作队,做专职扶贫工作。

儿子对于当年我强迫他考师范未能上大学的事一直耿耿于怀,父子关系不是太融洽。儿子说如果当年考个好大学,说不定如今混得有头有脸了,也不会落个一辈子当孩子王的命。父子之间平日疏于来往,甚至很少打电话,但父母的生日,抑或过年过节,儿子也晓得给父母汇个三五百块钱,然后打个电话问个冷暖。现在我铁着心要出版一本书,要儿子赞助出版费,恐怕儿子没有个好心情,就是他有钱也未必肯给。但我也没想得那么多,也顾不及什么自尊、颜面,最终还是给儿子打了电话。

儿子答非所问,爸,你是不是在做“完美”?差钱?

做“完美”?谁告诉你我在搞“完美”?

前些日子一个自称是县文联副主席的人从广西打来电话给我,他说他做“完美”做得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赚钱,好像赚来的钱用麻袋装。他说他的下家已经发展到了贵州、广西一带,前景一片光明灿烂。他说他现在就是在广西给我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他的完美团队。

好个钱辉哟,“拯救”不了老子,又来“拯救”我的儿子了,我脸上爬着鄙夷和愤慨。为了消除儿子对自己的误会,我说我不可能做“完美”,是想出版一本作品集,因为想烦劳钱辉帮着讨钱才与钱辉有接触。

儿子说,我知道你不会那么糊涂,别干这种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买卖。儿子停顿了一下,问,出版作品集还差多少钱?

差10000块。我说算了,钱我自己想办法,我也不想逼着你给钱。

别找人讨钱了,低三下四太委屈自己了,余下的钱我来想办法。儿子说。

我不语,只是呆呆地发愣。

1000册书从北京发到县城。我却犯起愁来,这么多书如果不出售一部分,堆放在家中不就形同一堆废纸。钱辉建议,找教育局帮帮忙,毕竟我先前当过老师,好歹也做过教育部门大家庭中的一员,说不定局长大人动了恻隐之心会帮扶一把。全县有几十所中小学,如果每所学校图书室配发五本书,也就能销去几百本。

我思考再三,决定去碰碰运气,就同钱辉一道去找局长。

局长办公室聚了好多人,都是找局长办事签字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但等候商谈事情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贸然无序地走进办公室,一直要等到从办公室出来一个人,再进去一个人。

等了半个钟头,终于轮到自己了。我和钱辉走进局长办公室,挨到局长身边。钱辉就介绍我曾经是教师队伍中的一员,中途因故离开了教育部门,还说我是县里的骨干作者,发表了好多文章,现在又出版了自己的作品集,请求领导帮忙销售一部分作品集。如此云云讲了一通,试图引起局长的关心和注意。局长手里拿着一个报告在看,也没有正眼看錢辉和我一眼。钱辉口若悬河,局长只是偶尔嗯嗯应付着。局长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因为门外还有人在等着他签字。局长说,拿申请来吧。我连忙把售书申请递过去,局长拿过笔,写下“同意每所学校配发四本图书,请局办公室办理此事”几个字。

钱辉说,总算把你引进门了,接下来的事你自己洽谈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钱辉说完就离开了。

我找到教育局办公室。办公室有三个人,在各忙各的事。我也不知道这事具体该找谁,就朝三个人说起售书一事。其中一位女的说,我们是干现事的,这事得找办公室王主任商洽。王主任有事出去了,你稍等一下。我知趣地退到一边,自己拉了一张凳子坐下,随手拿了一张报纸,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一会儿,王主任终于来了。我把王主任拉到一边,压着嗓子说了售书一事,并把局长签了字的售书申请拿给主任看。我说,麻烦你们把作品集配发到各乡镇中小学图书室,作品集售价是28块钱一本,我只收取15块钱的工本费,其余的钱作为办事人员的酬劳费。

主任打个怔,说只要有局长的签字,配发作品集的事我们来办理。

一个月以后,我找教育局办公室王主任打听售书的情况。王主任说,200本书已经配发下去了。其中教育局各科室共配发了100本,余下的100本配发到了各中小学图书室。

我想,配发到局里各科室的100本作品集可以直接找局里要书款,但配发到各中小学图书室的书得逐校上门收取书款,这样太麻烦了,也划不来。就说,配发到各中小学的那100本作品集,还得麻烦办公室帮忙代收一下书款。

王主任说,这没问题,我们可以代收,但是我们要请示局长批示才敢代收书款,我们收到书款以后你再来结账好了。

我准备先到财务室收取配发到教育局各科室的那100本作品集的书款。财务室的人说,这书款要有税票,税票上还要有局长签字才能拨款。于是我先到税务部门开好税票,再到局长那里签字。

局长那里永远是蚁囤蜂拥,等候签字的人排成队。我也就自觉地排在队伍后头。轮到自己了,我把税票伸到局长面前。局长看了看税票,知道是怎么回事,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说,你们这些人,写本什么书就找到教育局来推销,签字不好,不签字也不好,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我打个尿颤,一脸的尴尬。我说我可是第一次来找您,也是最后一次来找您,而且推销作品集也是经过您批示同意的,怎么能说老是找你……

局长语塞了,他在尽量回忆签字推销书的事。我趁机又说,帮个忙吧,我上一趟县城不容易。如果实在不能付款,那就把作品集退还给我好了。

局长看了我一眼,说,你不容易,我更不容易呀!无奈,局长最终还是签了字。

我总算收到第一笔书款,现在就等着教育局办公室代收的那笔书款了。

后来教育局办公室王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代收书款的事他们帮不了忙。局长明示,推销书属于个人行为,教育局任何人不能代收书款,必须由作者亲自去收。而且还得出具正式发票,否则学校可以拒付书款。

我白了眼。我知道全县有63所中小学,这63所学校分布在全县28个乡镇。要收取书款就得开63张正式发票,跑63所学校,求63位校长签字,找63位出纳拨款才能收全书款。期间搭车行船,走乡串镇,费时耗力,几多的不方便。我唏嘘一回,还是不要这书款了吧!我遂放弃了这笔多灾多难的书款……

钱辉说我出版的这本作品集毕竟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本县第一本个人作品集,有里程碑的意义,文联准备给我举行一个隆重的首发式,邀请有关的领导和部分业余作者参加。不过到会者起码要得到一本作品集,要不参会者得不到书,总觉得有点滑稽。先准备100本书,到会者先到先发,发完为止。书款由文联给,100本书给2000块钱。

首发式搞得很隆重,到会者每人得到一本作品集,都说作品集里头的文章好看,上档次,有水平。我很高兴,通过作品集首发式既扩大了自己的影响,提高了自己的知名度,又趁机推销了几十本书,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虽然作品集算是降价处理了,但总比把书码在角落里强。

文联迟迟不给那2000块书款,钱辉答应文联会给2000块的书款,该不是说着玩的吧。我打电话给钱辉询问书款一事,钱辉好像是突然想起书款这回事,连声说对不起。后来又说这2000块钱的书款应该是作协出,不过作协今年到广西、贵州等地采风和听文学讲座,文联拨给作协的2000块钱的活动经费早就花光了。今年是付不起书款了,明年再付,不要急,这钱一定要给的。

我心里犯嘀咕,说好是文联给书款的,为什么又推给了作协。作协是到广西、贵州等地搞了活动,但明眼人清楚,钱辉是借搞活动的名义到广西、贵州等地推销“完美”。自己开车去,车费旅差费都是文联报销,可谓一举两得。

过了年以后,我再次同钱辉提起书款的事。钱辉敷衍说,他再同王主席商量商量。请体谅,一文钱逼死英雄汉,文联和作协都很穷。

请不要诉苦诉穷好了,长话短说,这2000块钱什么时候给?我心里有点堵,说话很硬。

怎么,你未必穷到了这个地步,等着书款买油盐?如果真是这样,我借2000块钱给你!钱辉动怒了,不给好脸色看。

你……你什么态度?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流落街头的叫花子?你以为你是什么角色,做完美发大财了,成富翁大款?哼!大不了这书款七月半烧了纸钱,这书款我不要了!

我叭地挂断电话。

1000作品集出售了一部分,送了文友一部分,家里还剩500册。老婆总说作品挤占地方,几次扬言要将作品集作为废品扫地出门。老婆有怨言,我也很无奈,最终答应当废品处理。但总觉得用这种方式给作品集“送葬”,既委屈了作品集本身,也委屈了自己,始终于心不忍。

最終我打电话给儿子,询问儿子剩下的500册作品集用什么方式处理好。儿子说,先不要忙着处理作品集,隔段时间他来把作品集运走,至于怎么处理作品集,他自有安排。

隔日儿子就把作品集运走了。

这场出版作品集的闹剧总算降下帷幕。

以后我不再提作品集的事,也不再搞写作,安心带孙子。晚饭后,七点钟准时看新闻。先看中央新闻,后看省里新闻,最后看县里新闻。只是晚上老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未成眠。老婆很生气,说我这段时间可能是中邪了,为了避邪,她竟拆铺到另一间房睡去了。

县里新闻量不是很大,我也不是认真地看,有时也忙别的事去了顾不上看。有天晚上我刚去厨房里拿降压药吃,老婆却叫嚷着快来看新闻。

我问看什么新闻,老婆说看县里新闻。我说县里新闻有什么好看的。老婆说好不好看,你来看就知道了。

新闻正在播放常规节目——“扶贫特辑”,新闻中正在报道一件有关文化扶贫的故事。

“白岩乡中心小学副校长杨增光同志,在精准扶贫中尽职尽责,身体力行,近日将父亲自费出版的500本散文集《早来的春天》无偿地捐献给教育局。今日教育局已将500册作品集捐赠到偏远的老鸹坡、猪皮垴、响水滩等偏远乡镇,发放到500名贫困孩子的手中……”

我和老婆都不作声,愣作两尊菩萨。

责任编辑:李学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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