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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铙钹话古今

2020-01-07徐鹤苹

闽都文化 2020年1期
关键词:师父福州艺人

徐鹤苹

福州评话界奉柳敬亭为祖师

历代福州评话艺人虔诚膜拜柳敬亭,敬奉其为祖师。老一辈福州评话艺人传说,柳敬亭来过福州传艺,福州评话是在师承柳敬亭的话艺后发挥创造而形成的一个具有浓郁地方特色和表演风格的说书艺术品种。直至民国年间,管理福州评话艺人的“福州评话公会”(艺人俗称其为“评话行”)都挂着柳敬亭的画像。有些艺人也私奉柳敬亭画像或设置敬奉柳敬亭的香火,每逢朔望日或其他特殊日子,总要焚香点烛以敬祖师。艺人们还把柳敬亭到福州传艺的故事代代传颂,每当拜师之时,都要先拜祖师柳敬亭,师父总要叮嘱徒弟不要数典忘祖。柳敬亭先后在苏州、扬州、杭州、南京、泰州等地说书。清康熙元年(1662)曾随漕运总督蔡士英北上至北京,演出于各王府之间。康熙四年(1665)离开北京南返,经扬州至泰州,次年又到安徽庐江。康熙九年(1670),顾景星《阅梅村王郎曲杂书十六绝句志感》之六的诗中述道:“柳生冻饿王郎死,话到勾栏已藏情。”柳生指柳敬亭,时年84岁,王郎指与柳敬亭同时唱清曲的王紫稼。从此诗句可知,那时柳敬亭尚在世,然而“冻饿”即生活穷困潦倒。此后便再也没有关于他的记载。柳敬亭到过绍兴亦是有据可稽的,但是到福州查不到实据。即使他未到福州传艺,仅从历代福州评话艺人对他的崇仰,也能感受到他对福州评话艺术的深远影响。

柳敬亭

赖德森精心锤炼书艺

赖德森初学刺绣,乳名和尚,又是光头大脑袋,因而以“绣和尚”为艺名,是清末民初福州评话“三总管”之一。他勤学好问,虚心向同行请教,努力学文化,留心揣摩社会生活、人情世态。福州有了电影后,又通过看电影学新的生活知识、新的艺术技巧、模拟新的人物,广搜博采。他富有创新精神,在娴熟掌握评话艺术后,一贯自编自演。创作态度严谨,既演活了传统书目,还根据小说、电影编演了一批时装评话。编演节目都是反复推敲,精心锤炼书艺。有一次,他设计一句衬托人物苦闷心情的唱词:“月光从瓦缝Χ落来”,第六字的动词,先后拟了“映”“射”“照”,都觉得不贴切,最后选定了“月光从瓦缝钻落来”。他家备有全身镜,每排练一个节目,总要在镜子前设计表情动作,直到满意为止。对于好书目,也从不照本宣科,而是按照自己的书风进行整理改编,进行再加工。多方位的探索,使他书路宽广。讲《水浒传》被称为活的神行太保;讲武侠,《杨香武三盗九龙杯》累代流传;讲家庭书,擅长《天雨花》《二度梅》;《红楼梦》在福州评话界无人问津,畏其文静,而他讲活了《黛玉葬花》;讲长解书,他的《大明英烈传》,尤其其中《常遇春夺状元印》,脍炙人口;根据电影、小说编演的时装书《红玫瑰》《陆格兰》《啼笑因缘》《黑猿党》《卖肉三做司令》《爿爿渡》等照样很流行。

福州评话的盲艺人

据黄天天说:传说太平天国时,有7位福州评话艺人因暗中宣扬太平军,犯了“长毛案”,被朝廷惨无人道地剜掉双眼,但他们仍坚持讲评话,并把讲评话的技艺传授给盲人艺徒,形成重说唱的福州评话盲艺人流派,其代表性人物有艺名“细作九”的郑为豪,曾被誉为清末民初福州评话“八部堂”之一。郑为豪声腔柔润,会的书也多,有短解的《七侠五义》、长解的《大红袍》,还有拿手的很有特色的单本书《笔筒猴》等,师德也好,对艺徒悉心相授。

陈长枝14岁时拜郑为豪为师。师父肯教,徒弟勤学,头一年就学得了从《七侠五义》里摘取出来的两本单本书《紫金鱼》和《神鬼大闹太岁坊》。会了两本书,加上有人撺掇,陈长枝便背着师父到城隍庙尚方顶书场偷讲《神鬼大闹太岁坊》练台。郑为豪闻讯,就叫儿子搀扶到台下,躲在角落里听。陈长枝在台上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师父来了,吓得一下子忘了词,愣在台上,惹得听众大笑。陈长枝赶忙跳下台,挨到师父身边准备挨训。可是郑为豪不但不怪罪,反而鼓励道:“你讲得很不错,可就是不该看见我就惊到忘词了。以后你还得上高台,我还会来听,你尽管大胆讲,讲完了,我好指点你。”由此,陈长枝学艺的第二年,便登台卖艺了。

清末民初,福州评话夜间高台上,就点一盏“三把莲”油灯,半明不灭,台下人看不清楚演员的表演,有的听众干脆闭目静听。这也是福州评话盲艺人一展才华的时期。到20世纪20年代中期,电灯在福州城区已较为普及,夜间高台多改用电灯照明,农村高台夜间一般也用汽灯照得透亮,台下能看清演员的表情,也就不满足盲艺人缺乏眼神、表情受到局限的讲书,讲福州评话的盲艺人逐渐销声匿迹。陈长枝想向其他艺人学表演,但又怕师父不高兴。郑为豪知道后,主动给他推荐了赖德森、徐天定、下渡潮三位师父。在郑为豪师父的鼓励下,陈长枝常去观摩这三位师父讲书,不但全神贯注地听,还目不转睛地观察他们的表演,从三位师父的绝活里悟出了道理,艺术大有长进。

叶三嫂以貌取人悔失高徒

叶三嫂是福州评话艺人中,现知最早出现的女艺人。她的成功演出,吸引了一批女子学讲评话。也有人慕名向她学艺。20世纪30年代驰名福州评话书坛的“女三杰”中的周云卿,就出自她的门下。而叶三嫂也曾因以貌取人悔失高徒。

“女三杰”中的陈艳玉,起先是找叶三嫂请求拜师。叶三嫂见她相貌不佳,哈哈大笑回绝道:“劝我妹快去学别的工艺,万不可学评话。你这扮相,不适宜做文艺,吃力不讨好。菜油姜母面,何苦抹个名?对不住,我不收。”一再推辞。陈艳玉碰了个硬钉子,却不死心。她获得在杂货店当伙计的丈夫林依木的支持,另求名师。一夜,“西门清”林清在津门楼粿店后书场讲书,离她在大墙根的家很近。林清讲完书后,夫妻两人诚邀林清到家中吃夜宵。攀谈中,林依木与林清认作本家,请求林清收陈艳玉为徒。林清盛情难却应允后,当即行拜师礼。林清悉心传授陈艳玉《杨国显失金印》《沉香秘书楼》后,又亲自带着她到水流湾酒库同,拜他的好友徐炳铨为师,徐炳铨口述,林清笔录,学了《丹桂图》。以后,还向师弟郑小秋学了《陆格兰》《孟姜女》,向黄天天学了《扇坠玉莺哥》,向仓前坤学了《施剑翘三刺孙传芳》《梅英恨史》等。她求教心切,既勤学又苦练,拜师学书诚心诚意,对师长优礼相待,让人愿倾心相授。在编演《施三翘三刺孙传芳》时,她特地另聘了文才渊博的曹先生,配合仓前坤,根据她的讲书风格,边编、边整、边改。每日见面,先由她讲一段,发现句、白或表演有不顺之处,立即商讨,加以修改,直到全书满意、熟练后,方才开台对外讲书。所以她的《施剑翘三刺孙传芳》特别受欢迎。当时,城台32家书场,只要是挂陈艳玉讲《施剑翘三刺孙传芳》的牌,听众都争先恐后地入场,场场满座。还经常有人聘请她高台讲书《三刺孙传芳》。那时,城台律师帮、绸缎帮、金店帮、珠宝帮、医药帮等帮会,夏令夜晚常轮流设宴,名曰凉风会,酒后,或听闽剧或听评话。要听评话,往往定陈艳玉讲《三刺孙传芳》。无论唱戏说书,都设在露台,星期六和星期日晚上听众最多。有一次,陈艳玉已讲了两回《三刺孙传芳》,第三回她想换个书目。凉风会听众大喊:“先生啊,不可换书,大家同意再讲《三刺孙传芳》。”陈艳玉笑答:“重讲不好听。”有一听众大声应道:“没这事,你这《三刺孙传芳》百听不厌,实在好,无须顾虑,再讲一回。”

福州评话“女三杰”:云、紫、艳,在艺术上各有千秋。“女三杰”的“云”指周云卿,她是连江人,到福州后,先拜叶三嫂为师,后再拜师黄天天。她面容秀丽,樱桃小口,一双明亮的眼睛,配上左右腮两个酒窝,真是一笑百媚生,广有台缘。“紫”指郑紫英,出身福州评话世家,启蒙师父是阿清师,即陈清,后再拜师兄陈春生为师。她的音色甜美,吟唱音韵悦耳动听,善于长段诉牌,不但吟唱得缠绵悱恻,配合的牌钹、珠箸也打得既精纯又活泼,钹帕飞扬,身段优美。“艳”便是指陈艳玉,她出名后,对同行姐妹女评话员影响很大。她们见到陈艳玉那样的相貌尚能一步登天、名震榕城,很受鼓舞,跃跃欲试。叶三嫂也后悔地说:“我不该收徒弟以貌取人,收云卿,不收艳玉。当初若不拒绝她,今日云、紫、艳女中三杰,我教两杰,何等荣誉。”

“双门大”临终偿话债

“双门大”徐炳铨讲书既有趣味性又有知识性,富书卷气,书中多穿插诗词歌赋、圣旨、公文、尺牍、契据,朗读得煞有介事;对历代帝制、朝仪、服饰、居室、起居礼节、习俗,都能如数家珍;喜引历史典故,铺排讲解得娓娓动听;吟诵腔稳健大方,与所擅长的“君臣书”如《大明志》《大红袍》《朱子执笔悬梁》《梅伯炮烙》等相适应。因而深得听众青睐,尤受知识界人士赏识。福州《华报》曾刊文称赞他“腹笥满贮史料,发语必取典实,首尾关合,听者动容”,“执评话界牛耳”。在行内也得到尊崇,被尊为“城台三总管”之一。他热心提携后辈,鼓励徒弟们“打破疆界,闯出新路”,陈春生等都得他的教益而成名。民国二十五年(1936)他去世后10日,9月7日《华报》刊文记其临终情形:“双门大在弥留时,精神转旺。于晨六时起,开始演讲其平生杰作《大红袍》全部。第一句书赞‘春去夏来秋又冬’,以下滔滔不绝,条序井然。一直到晚间十二时许,无少休止。但长日水浆不入口,神息亦不少衰。至最后结台尾声‘八仙过海聚会团圆’句,咳嗽一声,痰迷气逆,于是与世长辞”,“双门大说书垂三十年,债殆未了,至此话债偿清,方撒手归去,斯亦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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