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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之何在:再议亦舒都市小说的新女性形象

2020-01-02杨含笑

文化产业 2020年12期
关键词:亦舒家庭

◎杨含笑

(河北传媒学院 河北 石家庄 050000)

当今社会何为“新女性”?又“新”在哪里?在具体环境中,对女性的形象有不同的思考与相应形态的塑造。为顺应时代潮流又如何去维持“新”,已经成为当前文学作品所共同关注的话题。当我们在谈论“新女性”时,不应仅仅只有都市女性去觉醒,但又必须是先让都市女性觉醒。

亦舒依据不同时代背景及生活状态对“新女性”这一概念进行追本溯源与多角度分析,探索新女性所面临的双重困境及我们女性想要去往幸福道路的渴望,激发女性心目中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景,呼吁女性正视自己、得到尊重。

一、亦舒小说中“新女性”的主要表现

亦舒是现代“女性主义”代表作家之一,她的作品为我们塑造了许多新型女性形象。这些形象和传统女性不同,她们是在繁华城市中的“小人物”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自身事业建设中去,主张走出家庭,在经济上完全不依靠男性,这是亦舒所理解的现代女性。其“新女性”特征主要表现为平等的两性关系、对父权的反抗以及得到应有的尊重等方面,鼓舞了现代女性不断成长。

亦舒使现代女性意识到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应正视自己本身,不再把生活或希望寄托于男人和孩子身上,主张以互相尊重的态度去看待男女双方特有的优势与劣势。亦舒的小说在当代女性文学中产生了比较深远的影响,唤醒了女性心中渴望已久的平等的生命力。

(一)崇尚两性平等

从亦舒的爱情观中我们能够看到,她所认为的爱情是个性独立、不需要依附男性来生活;希望有男性能与自己站在同一角度,秉承相互尊重的态度,更希望男性在自己的生活中扮演独特精神追求的对象,这样才能够让自己和男性处在平等地位;在性生活中女性亦可以占据主导位置。她笔下女主是令人怜惜的、令人有欲望的;她笔下的女主无疑是成功的、是现在女性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会经历挫折后依然崛起奔向那虚构的异想世界。

比如,在《香雪海》中,香雪海的三次出场都表现得极为强势,不过在通过最真实的了解之后,她冷傲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优美而洒落的心,这才让男主人为之迷恋,并最后和她一生相依。无独有偶,在《喜宝》中,尽管从表面上来看,喜宝为了金钱不断出卖自己的灵魂,但是从细节中我们可以发现,她仍然在非常不正常的两性关系中不断地追求着伪自尊,且自以为是“真理”,正如文中所说“我在等你先爱上我”。

(二)反父权思想

从传统的社会发展情况来看,女性是可悲的。女性在整个生命历程中都只是陪衬,她们默默做着一切。对于男人来说,她们是贤良的妻子;对于孩子,她们是温柔的慈母。而这一切都局限在有限的空间之中,男人和孩子都需要女性,但是他们又自私地将女性束缚在家庭之中去让她依附男性,以潜意识的手段操纵女性来达到他们的征服欲望,像是男性在打游戏中执着于要赢。在亦舒小说中,我们随处可以看到孤女、单亲等家庭形式,其实这就是“无父文本”的充分表现,其主要作用在于将男性排斥于文本之外,让女性成为作品的主角。强烈的冲击性让当代女性甚至在以前不敢去想。

比如小说《胭脂》,我们可以从中对单亲家庭、母性进行重新审视。在小说中,作者通过杨之俊告诉我们,尽管她和大多数女人一样希望自己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但是她必须要将家庭制度与实际的家庭情况有效的区分。《胭脂》对三个女人的一生进行了详细描述:那流落在荒境中的老女人以弱不禁风,怨天尤人的形象呈现在我们面前,那深处泥淖的中年女性凭着自己的顽强毅力打拼出了不一样的局面,而年轻的女性则青春灿烂,前程似锦。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新时代女性的归宿不再是男性,她们依靠自己,而将自己冠之以强健有力的躯体和意志。

(三)工作与女性之间的关系

我们都明白,女性要获得独立首先要在经济上独立,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在这个庞大的现实世界里,女性依然被男性塑造,甚至“女强人”的形象,也是被男人主导所塑造的。恩格斯曾说过:“要让女性获得独立,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女性回到劳动中去。”鲁迅也曾经告诉我们:“女性要和男性追求的社会地位,其根基仍然在经济上的平等。”因此,女性要完全摆脱男性的空间,关键还在于要在劳动中实现自己的价值。

亦舒通过小说向读者展示了新女性的形象,并向人们昭示了:工作对于女性,只是生存的某种手段。也就是说在工作之中需要不断提升自己,要让自己的价值得到有效实现。比如,在《我的前半生》中,作者巧妙通过“子君”这一同名人物向我们回答了女性出走以后首先应该怎么办。在亦舒的笔下,子君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得已被时代所淹没,但是新时代的罗子君却能在婚姻结束以后快速站起来,获得新的人生。

其实,这就是新女性形象的不同。在《独身女人》这个作品中,作者不断地告诉我们:对于女人来说,爱情并非人生的所有,无论爱情还是婚姻都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无论我们怎样去经营,都需要凭着自己的努力去奋斗、去改变。这样的内容,也充分展示着亦舒对于现代女性出路和命运的关注。

二、亦舒“新女性”小说的当代价值

亦舒在小说中所刻画的这些女性人物形象,对现代女性的成长和发展影响很大。让女性不断接受新的思想、内涵及外在形象塑造,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明显的积极意义。亦舒写职场,传授的是在社会立足做人的规则;写情爱,是女性的自身建设。而这两方面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女性的不易,前期的不食烟火与后期独立强韧的心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昭示处于家庭和职场中女性应如何更好地保护自己,不应一味地牺牲去换取外界的常规认可;我们要做的是取悦自己,打破惯性思维。

(一)推动女性文学发展

在世界文学史上,塑造女性人物形象的作品非常多。在文学的世界里,女性都有自己的独立想法,都能在进步和发展中逐渐认识到自身的价值存在,也能在全新的世界中不断进行探索和发现;尤其是一些知识女性,会根据自身需要不断提升自己,追求自我意识的实现,追求在社会上能够有所作为。这些都显示出女性在社会发展中的生存状态。亦舒选择了这些女性的基本特点进行描摹,目的在于倡导女性获得智慧、获得独立人格,并在发展过程中更全面地认识社会、认识自身比如前段时间风靡一时的《那不勒斯四部曲》讲述两位女性一生中关于友谊和情爱的故事。这些代表性的女性文学作品都在推动女性文学的道路上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二)倡导女性全面发展

在亦舒的作品中,进一步挖掘女性意识。亦舒认为女性独立已经成为社会发展的主流意识,而女性获得独立的关键在于要战胜自身、战胜自卑感,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独立的女人。亦舒既关注女性自主形象的树立,也指出女性要改变命运的关键还在于提升自身的能力;同时还指出女性要想和男性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并被社会所接受,关键在于要有独立的意识,并且要进一步完善独立自主的精神人格。

(三)倡导女性尊重自己的优势

在亦舒的作品中,其所塑造的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香港“职业女性”形象。诸如《我的前半生》中的唐晶,《灯火阑珊处》的江宁波以及《胭脂》中的杨之俊,这一类型的出现恰恰表现出亦舒对于女性气质的重新构造;而在这种构造中,不仅仅蕴含着对于社会发展的新认识,也蕴含着女性对于自身自由以及权利的渴求。她们仍然生活在一个以男性为主导的经济社会中,但这些女性并未放弃,而是拾起属于自己的优势,凭借着女性所独特的灵性与韧性在艰难的环境中慢慢成长,书写一部属于女性的成长历史。

随着香港经济在70年代的快速发展,女性的经济地位不断上升,越来越多的女性冲破了家庭与社会的束缚,勇敢地走向了职场,而亦舒本身正是这众多女性中的一员。在亦舒的笔下,这些女性拥有前所未有的独立意识,她们拥有着过人的才华、杰出的能力以及独立自主的品性,并在此基础上追求财产自由,过着想要的生活。而在婚姻中也因为经济地位的好转,拥有了选择的权利,她们保持着理性,在感情中仍然固守着自己的信念。

但这些女性角色的成长充满着艰辛,她们所面对的仍然是这个社会的偏见。尽管亦舒笔下的这些职场女性并非都是我们现在所强调的“女强人”,但她们仍然具有独属于女性的灵气,她们坚韧不屈,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达到更高的成就;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她们消磨掉了宝贵的青春,不得不在爱情与亲情中做出艰难的抉择。但我们能看到的是,这些“职业女性”不断地挑战着旧有的规则,她们在树立新时代女性的标杆,也让那些渴望冲破束缚的女性看到了自己的优势。尽管这一过程并不简单,但却足够重要,正是这种自尊使得现代女性的权益得到真正的提升。

三、“新女性”形象的发展历程

在近代社会,新女性形象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出现新的境况。在新的时代,新女性应更新理念、与时俱进、不断创造,注重自己的发展,不是一味依附于男性来得到认同感,让女性的价值得到进一步体现。

(一)近代的“新女性”概念

纵观观中国历史,女性之所以缺乏独立,是因为大部分女性的人生被封锁在狭小的空间中。随着现代女性开始逐渐觉醒,她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重构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从辛亥革命开始,无数女知识分子、女青年积极参与到民主革命中,比如秋瑾、吕碧城、唐群英、沈佩贞等人。“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很多女性勇敢地挑战社会对女性的桎梏,大胆走向社会,并在这个过程中接受教育,成为有学识、有志向、有魄力的人。现代文学中的许多女性人物,她们不顾一切地反抗父权、义无反顾地走出家庭,获得个性自由和解放过程中勇敢地奋斗下去。

在《玩偶之家》中,鲁迅先生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以娜拉为代表的“女性在出走以后又会怎么办?”不能将女性的悲剧全部归结于在家庭经济地位的丧失。杨联芬《新女性的诞生》一文认为,胡适从西方引入的“The New Women”这一名词是告诉我们,新时代的妇女言论太过于激烈行为非常极端,对宗教礼法等均不执行,但是其道德思想却又非常高。在胡适的新女性概念引入中国之前,以女性留学生胡彬夏、冰心、陈衡哲为代表的“贤良”派对于20世纪新女性概念进行多方面的解释:“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持家教子,不管是待人接物、读书交际,或服务于社会,或尽瘁于家庭,忽而英豪,忽而母亲,忽而师友。”

冰心在“五四”时期创作的小说《两个家庭》中,为我们展现了官宦家的小姐是如何生活的。这里没有繁杂的管家琐事、没有道不尽的孩子教育问题,有的只是天天出入各种应酬。在陈先生的规劝下,其内人打着女权、平等的理念而与其争执,所以最后没有办法,陈先生只能自己独自承受这一切。这反映的是两个家庭的生活差异,较早地提出了女子受教育问题。也有一些新思潮女性打着“不尊重女权”和“不平等”的旗号来为自己不顾家庭责任,在外逍遥自在而开脱。

20世纪80年代,香港作为中西方文化的交汇之地,现代文明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都市女性,为其价值改变提供了可能。具体而言主要表现在婚姻方面,人们可以自由恋爱、结婚,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伴侣一起经营婚姻生活等等。比如在《我的前半生》中,罗子君便是通过自由恋爱和俊生走进了婚姻生活,其好友规劝她不要放弃工作也仅仅是出于女性的独立和自由方面来考虑。在婚后,罗子君可以自由地出入自己想要去的时装店、美容店,自由地享受着别人的奉承和赞赏等,即便是在离婚以后受到了其母亲的冷落及其妹妹、女友的埋怨,也都是为了让她尽快清醒过来,摆脱离婚的阴影,快速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二)亦舒“新女性”塑造的局限性

亦舒塑造了一系列女强人的形象,她们和传统的家庭女性不同,把更多精力投入事业中去。在亦舒的眼中,这一部分女性并没有将爱情看得很重,而是更加注重自己本身的感受,这也是现代女性的主要特征。

众所周知,章小蕙是亦舒的好友之一,亦舒说“她是我在香港最欣赏的女子”“她是时髦以外的一个等级”蜜桃般香软的女人,是典型的有美貌与学识的时代新女性代表。纵观全局来看,章女士的文笔在亦舒之上,文风是令人温柔的渴望,她是妩媚在骨子里的美人,引领了亦舒在女性描写上的美,时刻提醒着女性在日常生活中塑造自己的躯体、充实自己的头脑。

相比较而言,亦舒所描述的“新女性”确实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她对新女性的塑造过于简单,例如,《独身女人》中的林展翘三十岁仍然独身,《我的前半生》中的职场女精英唐晶,仿佛都市新女性的定义就一定是不被家庭所缚的独身女人,家庭与事业成为不可调和的矛盾。亦舒引导都市女性自强自立,完全不依靠男人,与中国传统“家”中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相违背。但新时代语境下家庭的和谐难道就一定是牺牲女性为基础的吗?亦舒的小说只是展现了这种困境,却并未给都市新女性指明一条幸福的道路。确实,女性的幸福不单单是建立在家庭之中的,但也不能割舍家庭给予女性的安全感和情感需求。

亦舒所塑造的大多数女性形象,都具有现代女性“大女人”情怀,会去追求自己的个性,也会为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而放弃一些东西;而男性形象却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详细分析会发现,这些男性已然成为赋予这些女子独立的个性。所以这又让人很是迷惑,女性究竟是否自由?就比如《流金岁月》中的朱锁锁跟随金融巨子创建了自己的事业,成为都市名媛;《圆舞》中的周承钮和傅于深;《蔷薇泡沫》中的马宝玲和某国的太子的恋情;《一个夏天》中22岁看似理智的“我”和男友失恋之后,和朋友邻家已婚男子间不理智的恋情。还有《曾经深爱过》中的利璧迎和周至美。周至美尽管很优秀,周围不乏追求的女子,但是他的妻子利璧迎想尽办法要远离他。因为周至美是一个只会工作的机器,他们的生活除了尽心尽责和安分守己,没有其他什么波澜起伏。

亦舒小说中将婚姻的不幸,归结于女性在经济上依附男性。其实,我们也可以从夫妻关系的内部找原因。《我的前半生》中子君的悲剧,也有很大原因在于她对丈夫的疏忽。比如《喜宝》中,作者为我们描述了主人公喜宝为了得到其想得到的一切,放下了人性的尊严,成为富豪的情妇。再比如《心扉的信》,梁守丹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和生性怪僻的侯书荃结婚;《花解语》中的花解语嫁给了脖子以下都不能动的杏子斡。这些女性都是貌美如花,看似也很独立,但是他们没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并不明白自己应该去做什么。所以,在亦舒的小说中,仍然存在着男性是女性主要根基的情况,也就是说女性离开了男性便无法生活。这其实与现代女性意识觉醒的情况大不相同,但是又无可奈何。

亦舒所创作的人物,都恪守自己的边界。女白领就是气质品味脱俗、学识教养一流;家庭主妇则是俗不可耐,整日在麻将桌上呼风唤雨。由此可见,其笔下的女性有明显的三六九等之分,在她眼中都市女白领这种新女性比家庭主妇高出一等。

假如我们在阅读时将所有的女主角改成男性,那么读者或许对这些故事并不会感到有兴趣;因为对于男性来说,他们好像应该以事业为主。所以,亦舒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是现代的、是与时代的脉搏相连的;但是这些形象中仍然缺少现代女性应该具备的种种特色和品质。

四、对新时代“新女性”观的思考

当今社会,以男性化的标准来要求女性,试图实现男女平等,使女性获得与男性相等的权利,这种思想势必会导致男女平等的教条化、形式化,也会造成一种新的不平等。因此,要想真正实现女性自身的价值,就不能再追随男性的脚步、以男性的尺度来要求女性,而应构建属于女性自身气质和模式的价值体系。亦舒在关于情爱的小说中,格外注重关于女性自身建设,呼吁女性正视自己,去寻找那个被尘封已久到内心深处中“新”的自己,勇于去展现女性自身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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