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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久远的郫都文脉

2019-12-04李睿

文史杂志 2019年4期

李睿

关键词:郫都文脉;杜宇与开明;最早的县;学术领军人物;城市记忆

今天的成都市郫都区,得名于2016年;在历史上,它以“郫县”这个名称存在了两千多年。郫县作为成都这个大都市的副邑,就像地球与月亮一样,不离不弃,共同发展;当然,郫县也有自身的光亮,那就是传承久远的文脉,是城市记忆的延续。

一、“郫”是古蜀国之都

三星堆、金沙遗址的发掘,证明古蜀王国不只是传说,而是数千年前的真实存在,是中华文明的起源之一。关于古蜀国,《蜀王本纪》《华阳国志》都说有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这五代帝王。不过,前三王的资料实在欠缺,记载古蜀历史最详尽的《华阳国志》也只有“周失纪纲,蜀先称王。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鱼凫。鱼凫王田于湔山,忽得仙道。蜀人思之,为立祠于湔”这86个字,相当简略。而后两王,资料较详实,且都与“郫”地有紧密关系。

杜宇的成就是“教民务农”。《华阳国志》记载:“后有王曰杜宇,教民务农。一号杜主。时朱提有梁氏女利,游江源。宇悦之,纳以为妃。移治郫邑。或治瞿上。巴国称王,杜宇称帝。号曰望帝,更名蒲卑。”[1] 杜宇首创了按农事季节耕种的制度,被后代奉为农神。他发展生产,带领蜀地人民走出了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让蜀地绽开文明之花,因此得到人民的爱戴,尊为“望帝”。

在杜宇时代,因为经济的发展,以“郫”为都城的古蜀国大发展,其地域“以褒斜为前门,熊耳、灵关为后户,玉垒、峨眉为城郭,江、潜、绵、洛为池泽;以汶山为畜牧,南中为园苑”。这个地域范围是相当宽广的:北边到褒斜,即今陕南汉中盆地;西到熊耳、灵关,即今青神到宝兴、芦山一线;南到南中,即今云南、贵州的北部;东边是巴国。这样宽广的区域,已经突破了部落国家的狭小状态,就当时的情况而言,确实已经是大国。

据研究,“杜宇称帝”的时间约在公元前666年以前的春秋时代。蜀人对杜宇很尊重,他的故事最多、最美,传播也最广。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杜宇虽善于农耕,却不善于治水,所以,“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禅位于开明”。本是杜宇宰相的鳖灵,在岷江大洪水到来时,受杜宇委托,察地形,测水势,在玉垒山下决开一个缺口,使岷江水分流,疏导宣泄,水患遂平,成都平原上的人民得以安居。杜宇遂委以政事,并效法尧舜禅让之义,禅位于鳖灵。鳖灵嗣位,自号“丛帝”,这是开明王朝的开始。

《华阳国志》记载:“九世有开明帝,始立宗庙。以酒曰醴,乐曰荆。人尚赤。帝称王。时蜀有五丁力士,能移山,举万钧。每王薨,辄立大石,长三丈,重千钧,为墓志。今石笋是也。号曰笋里。未有谥列,但以五色为主。故其庙称青赤黄白黑帝也。开明王自梦廓移,乃徙治成都。”即是说,开明完善了国家的礼乐制度,并且把都城由“郫”迁到了成都。

杜宇退而隱居西山,传说死后化作鹃鸟。每年春耕时节,子鹃鸟鸣,蜀人闻之曰“我望帝魂也”,因呼鹃鸟为杜鹃。蜀人之所以将先主杜宇幻化为杜鹃鸟,是因为杜鹃和农业生产息息相关。众所周知,杜鹃又名布谷鸟,是农林益鸟。师旷《禽经》云:“杜鹃出蜀中,春暮即鸣,田家候之,以兴农事。”杜宇掌政时期,向人民传播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成就了古蜀国的农耕文明,所以后人容易把杜鹃和杜宇联系起来。

杜宇与开明在古蜀历史上导演了一幕波澜壮阔的农耕、水利、禅位的大剧,开创了古蜀国统一与安定的局面。杜宇不与鳖灵争而退隐西山的记载和传说,就是这种相忍为国,以求民安的淳朴古风的反映。今郫都区城西南部有望丛祠,就是为了纪念最早的蜀王望帝杜宇和他的继任人丛帝而修建的祀祠,也是中国西南地区唯一的一祠祭二主、早蜀最大的帝王陵冢。

二、 四川最早的三县之一

《华阳国志》的记载:“(周)赧王五年,……郫城,周回七里,高六丈。临邛城,周回六里,高五丈。”周赧王五年是公元前310年。公元前316年,秦军征服古蜀国。之后,秦统治者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要驻扎军队,建立管理机构,需要城垣,兴建了成都、郫、临邛三座城市并设立了相应的县。也就是说,郫县是四川最早的三县之一。

杜宇建都于“郫”,除了《华阳国志》“移治郫邑”的记载外,还有《蜀王本纪》“治汶山下邑,曰郫,化民往往复出”[2]等记录。由此证明,“郫”的历史很久远。作为郫县之名的“郫”字,准确地描述了它的地位与作用。《说文解字》说:“郫,蜀县也。从邑,卑声。”[3]“卑”意为“从属物”,“邑”意为“城市,城镇”。“卑”与“邑”表示“从属性的城邑”。所以,“郫”字的本义是:从属性的城邑、副邑、陪都。它又是通假字,通“僻”,意为边远、偏僻。

按“郫”字的本义,自开明“徙治成都”,两千多年来,“郫”就是成都从属性的城邑、副邑、陪都。

至于“郫”字的通假字,《汉书·扬雄传》有“溯江上处岷山之阳曰郫”[4]之句,说明“郫”不仅从“卑”也从“阳”;“卑”是地势低洼的地方,“阳”是岷山之阳。这样来看,“郫”的本意就是岷山以南的广大地势低洼的地方。

无论是“郫”字的本义、通假字,其实都与郫县的形成历史有关。而因为两千多年来郫县与成都的主副城关系,所以在成都从一个西南古城迈向现代化的国际大都市的过程中,郫县(郫都)一直都与成都相随相伴,共同发展。

三、汉代学术领袖的家乡

扬雄是两汉时期的一位学术领军人物。他是郫县人,历仕成帝、哀帝、平帝及新朝王莽。他笔下文采焕然,学问渊博,深谙儒道,品行端正。

扬雄是汉赋四大家之一。他的《解嘲》《逐贫赋》《酒箴》等自述情怀的作品,绵里藏针,似讽而实劝,极有特点。例如《解嘲》,写他在朝廷擅权、倾轧的黑暗局面中,自甘淡泊,不愿趋炎附势,只有认认真真做学问。他的《甘泉》《羽猎》诸大赋,用辞构思与司马相如相类,华丽壮阔亦相同,故后世有“扬马”之称。

扬雄在散文方面也是大师。他继承了先秦诸子的文学传统,模拟《易经》作《太玄》,模拟《论语》作《法言》等。他是“连珠体”的创立人,后来有许多人模仿他。他的散文,对刘勰著《文心雕龙》,对唐代古文运动,都发生过积极影响,韩愈就公开承认:“所敬者,司马迁、扬雄。”[5]

在扬雄的时代,被董仲舒等时儒改造过的儒学,与经典儒家的思想大有背悖。扬雄不顾势单力微,撰写《法言》等著作,对儒家学说进行“圣化”,恢复了孔子的正统儒学。扬雄是西汉时代的儒学大家。他的学说,深刻地影响着中国文化的发展。

对于扬雄,王充褒为有“鸿茂参圣之才”;韩愈赞其具有“大纯而小疵”的“圣人之徒”;司马光更推尊他为孔子之后、超荀越孟的巍然“大儒”。连《三字经》也把他列为“五子”之一:“五子者,有荀扬,文中子,及老庄”。西蜀获得如此隆誉者,唯有扬雄一人。

到了宋代,神宗熙宁七年(1074年)“判国子监常秩等请立孟轲、扬雄像于庙庭,仍赐爵号;又请追孔子以帝号”[6]。为什么给扬雄这样高的地位?因为扬雄是当时官方认可的地位仅次于孔子的“大儒”。从对儒家文化的贡献看,最能代表儒学发展脉络的当属孔子、扬雄、朱熹这三人——孔子是儒学原理的创造者,扬雄是儒学理论的论述人,朱熹是儒学实践方法的集大成者,分别代表原创、逻辑、操作这三方面。從这个层面讲,孔子、扬雄、朱熹三个人影响了中国2500年的文明进程。扬雄的思想学说是公元1世纪到12世纪儒家学说的当然代表。

扬雄出身贫寒,成就极高。唐代刘禹锡在《陋室铭》中论证茅屋、草亭同样能孕育出公卿贤人,体现孔子的“君子居之,何陋之有”[7]的思想时,列举了诸葛亮、扬雄二人,写下了“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这一千古名句。

所谓“文脉”,就是城市记忆的延续。“郫”在四川最早出现,又延续至今,其“文脉”久远浓厚。郫县与成都,从古至今,相随相伴,共同发展。在郫县,产生了杜宇、开明、扬雄这三位伟人。它们的思想实践,构成郫都区早期文脉,是具有象征意义的文化符号。我们在崇敬仰慕郫都先贤之余,更应继承、弘扬从杜宇、开明至扬雄以来一以贯之、生生不息的郫都文脉,为建设美好家园而努力奋斗。

注释:

[1](晋)常璩:《华阳国志》之《蜀志》,参见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本文所引用《华阳国志》,均见该书。

[2](汉)扬雄撰,(明)郑朴辑《蜀王本纪》,载四川大学图书馆编《中国野史集成》第1册,巴蜀书社1993年版。

[3](汉)许慎:《说文解字》,中华书局1979年影印本。

[4](汉)班固:《汉书》卷八十七《扬雄传》,中华书局1999年版。

[5](唐)柳宗元:《答韦珩示韩愈相推以文墨事书》,载《柳河东集》卷三十四,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6](元)脱脱:《宋史》卷一百五《礼八》,中华书局1999年版。

[7]杨伯峻:《论语译注》之《子罕》,中华书局1980年版。

作者单位:成都市郫都区纪委